作者：离瞳
她安详地闭上眼，任由那只名为查拉图斯特拉的黑猫轻巧地跳到了她肩上，蹲在那里优雅地舔着爪子。
然后，她又说：
“解除契约的办法呢，其实很简单，就像解除正常的主仆契约一样，只要约定的时间过了，或是主人提前同意将契约作废，契约就自然而然解除掉了。”
蕾茜儿听着忍不住“啧”了一声。
老登说的这些她也想过，可当初她跟夏尔约定的时间是直到夏尔老死啊。
夏尔现在还年轻着呢，又身强力壮，蕾茜儿估计他起码还能再活八九十年，可别说八九十年了，就算只有十年——如果十年过去，她跟夏尔的契约还没解除，到时候恐怕她跟夏尔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而另一个办法……
另一个办法就更不用想了，在契约出问题之后，她立刻就想要跟夏尔商量解除契约，但一直以来都是老实人的夏尔居然拒绝了她。
所以老登给出的解决办法不能说立竿见影吧，也至少可以说是毫无作用。
蕾茜儿便只好告诉她：
“你能想到的我当然也能想到，可我……我那个朋友都试过了，最后还是没能解除主仆契约。”
老登睁开了眼。
“你……你那个朋友最后还是没能解除主仆契约？”她半是疑惑半是揶揄地问，“可怎么会呢，明明很简单啊，就算契约的双方都是主人，但只要双方都同意的话，契约还是能顺利解除的。”
说到这里，她好像“恍然大悟”了，于是意味深长地说：
“原来是这样，是因为和你签订契约的那个人不同意？”
蕾茜儿下意识纠正：
“不是和我，是和我的一个朋友……”
她终究还是有点心虚的，声音也变小了一些：
“总之呢，老登你说的两种办法都不好用，所以有没有第三种办法？”
没想到老登立马说：
“有。”
“真有吗？”蕾茜儿有些意外，“是什么？”
“杀了那个人不就好了么？”
“啊？”
老登没有在意愣住的蕾茜儿，她依旧慈祥地微笑，像位关爱晚辈的长者，可她说出的话却叫蕾茜儿打了个冷战：
“既然那个人不同意跟你解除契约，那你把那个人杀掉不就好了吗？”
蕾茜儿下意识想解释说她和夏尔之间的矛盾还没大到要你死我活。
老登却察觉到了她的犹豫以及抗拒，于是忽然露出狡猾的表情。
“你不愿意杀他？”白塔之主胸有成竹地问蕾茜儿，“还是说，你不舍得杀他？”
然后，老顽童的三段式推论就滑坡到了相当危险的地步：
“——你喜欢他？”
蕾茜儿目瞪口呆。
她不明白老登为什么会觉得她喜欢夏尔——难道除了巴不得夏尔死以外，留给她的选择就只有喜欢夏尔了吗？
什么二极管。
于是她据理力争：
“你疑似有点太极端了，老登，我虽然确实不愿意跟那家伙继续维持契约，但是也还没恨他恨到欲除之而后快的程度，难道你就不能来点正常的建议吗？”
可蕾茜儿刚说完这话，就发现老登脸上露出了庆祝自己恶作剧成功的，得意的笑容：
“不是你的一个朋友，是你了？”
然后，白塔之主向蕾茜儿凑了过去，好奇地问：
“‘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亮，说在这里开一个天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房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天窗了’——我亲爱的学生，这可是你教给我的道理。”
“所以，那个把我亲爱的学生变成乖巧听话小女仆的人，到底是谁呢？”
［未完待续］
——
17.老登老登
老登老登，果然越老越成精。
蕾茜儿很不爽。
但就算再不爽，她也拿老登没什么办法。
对她来说，老登要比夏尔还难对付。
这两个人她谁都打不过，可面对夏尔她就算打不过也能跑，边跑还能边骂，可面对老登，她是想打打不过，想跑跑不了，想骂……
蕾茜儿觉得自己还真不一定能骂得过老登。
因为老登对她几乎称得上知根知底。
她是蕾茜儿的老师。
当初发现自己拥有成为魔女的天赋之后，蕾茜儿就试图给自己物色一位合适的老师，毕竟魔法这种东西可不是光闭门造车就能研究明白的。绝大部分高级法术都被那群整日待在各自法师塔里的法师垄断了，民间流传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低级法术。
而蕾茜儿如果想要加入某座法师塔，成为某位大法师的学徒，就得想办法拿出让那些大法师感兴趣的东西。
珍贵的施法材料，罕见的法术原型，美艳的女奴或是合适的小白鼠。
蕾茜儿能够拿出手的就只有自己。
如果她愿意自荐枕席的话，说不定会有大法师愿意收她为徒，但她不愿意让人撅，更何况那可是法师老爷们啊。
虽然法师老爷们个个罩着又宽又大的黑袍，人均神秘感拉满，轻易不抛头露面。但按照蕾茜儿上辈子看的那些本子和小黄文来说，这群人虽然看起来走的是禁欲风，但其实私下里什么都来的。
反正是法师，不怕玩坏掉，所以玩法都挺变态，蕾茜儿觉得她要是真去自荐枕席了，说不定就得变成开演奏会的汤姆猫。
于是她放弃了加入某座法师塔的想法——可也正是在这之后，她遇见了老登。
彼时老登刚因为触犯禁忌被某位大法师驱逐出法师塔，重伤濒死，倒在路边昏迷不醒。
蕾茜儿救了老登，老登为了答谢她，便对她倾囊相授。
那时蕾茜儿刚刚十四岁，而老登已经快五十岁了，她们便以师徒相称。
老登可谓是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魔法，只可惜她天资愚钝，而对一位法师来说，这无疑是天大的噩耗。但在她的人生即将结束在路边的水沟中时，蕾茜儿为她带来了希望的曙光——
来自异世界的奇思妙想启发了她，令她这天资愚钝的庸人终于窥见了世界的真理。
后来她聚集起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共同着手进行魔法的改革。
他们成立了属于他们的组织，也就是如今白塔联盟的前身，他们以火焰革新世界。从那以后，魔法这一珍宝不再被贪婪吝啬的大法师们收藏在各自的法师塔中，而是成为所有人都有资格使用的工具。
无数漆黑阴森的法师塔被推倒，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仿佛能刺破天空的高耸白塔。
现如今，它已经成为了整个泛大陆最大也是等级最高的法术学院，每年有不计其数的，来自各个国家和种族的法师和预备法师来此求学，试图攀登这座象征法术之巅的白塔。
而老登的办公室就在白塔顶端。
虽然因为年岁已大的缘故早已退休，但她仍是名义上的白塔之主。
老登当年领导魔法改革时，蕾茜儿跟在她身边也帮过她不少忙，后来局势稳定之后，蕾茜儿嫌事情太多太忙，就一个人跑去隐居了。
虽然后来她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来看老登一次，但她每次来都会被老登唠叨得头昏脑涨。
似乎所有上了年纪的人都这样，老登自然也不例外，每次蕾茜儿过去看她，她都要问蕾茜儿有没有喜欢的人，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这次也是一样。
在猜到蕾茜儿口中的“我有一个朋友”其是就是蕾茜儿自己之后，老登就笑吟吟地问：
“所以到底是谁呀？能跟我们聪明又可爱的晨昏魔女小姐签订契约，还让她苦恼成这个样子……方便跟我透露一下他的名字吗？”
蕾茜儿见事情败露了，索性也不装了，咬牙切齿回答道：
“是一个运气很好的混蛋——你也别打听了！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告诉你的！”
因为实在是太丢人了。
费尽心思构建出来的法阵被破坏之后，不仅没拿到赔偿，最后还差点把自己给搭上。
这种事她怎么可能好意思说出口？
光想想她都脸红好么！
但她的反应越是激烈，老登就越是好奇。
“运气好的混蛋？不对呀，我记得你不是去森之海隐居了么，我也确实好久都没听说过你的消息了……会是谁呢？什么样的人会进入森之海，能和你产生接触，甚至跟你签订契约呢？”
老登眯起眼睛，慢慢思索起来。
蕾茜儿头皮发麻。
可不能让老登这么瞎猜下去，就像她所说的那样，会闲着没事干到森之海去，还能安然无恙地横穿森之海并且接触到她的人本来就不多，就算用排除法，也很快就能筛出有嫌疑的人。
而这些人里面，年龄又适合的就更没几个了。
“停停！”她急忙打断老登，“别瞎想了！我跟那个人可是清白的，我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意外！”
她这么说之后老登居然真的没在继续瞎猜了，而是疑惑地问：
“意外？”
“对，意外，”蕾茜儿叹了口气，说，“谁知道那份契约会是个半成品呢，明明之前用来雇佣使魔还挺好用的。”
“总之，我用那份半成品的主仆契约跟那家伙签订了契约，然后就出了意外。他是主人，我也是主人，我们谁也奈何不了谁，可这样的局面注定不会一直僵持下去，谁知道他会不会哪天对我下达什么……什么变态命令，而我又来不及否决。”
“到时候，我要是被他……”
后面的话蕾茜儿没说出来。
要是当着夏尔的面，她或许能大放撅词——她甚至有胆子问夏尔是不是想撅她，甚至给夏尔主动列出各种撅法。
可面对老登，她就显得矜持了许多，一切尽在不言中，给老登使了个眼色就当自己说过了。
但老登确实懂了。
所以老登大惊失色，急忙说：
“哎呀，这可就不好了，你说的对，万一那家伙真要强迫你做什么事可怎么办……”
蕾茜儿听到这里可高兴了，心想对对对，着急就对了，看来老登还是知道心疼学生的。
可她刚高兴到一半，就听见老登接着说：
“这样吧，我有一个办法——你带我回去，我亲自去会会那家伙，然后再帮你解除契约怎么样？”
于是蕾茜儿也跟着大惊失色了。
她心想不对不对不对，怎么变成老登跟她回去对付夏尔了？
万一老登见夏尔一表人才，又是鼎鼎大名的勇者，高兴坏了，当即决定撮合她跟夏尔怎么办？
她觉得老登绝对干得出这种事。
可正当她绞尽脑汁要想办法劝退老登时，却看到了老登脸上的坏笑。
显然，老登或许并不是真的想帮她，而是图穷匕见了。
蕾茜儿从大惊失色变成了气急败坏：
“好啊，居然敢这么消遣洒家！信不信以后我再也不来看你了？”
老登便立马给她顺毛：
“好啦好啦了，逗你的，不过呢，如果我之前跟你说的两种办法都没用的话，恐怕我确实得跟你回去看看了。”
“？”
蕾茜儿的两只眼睛变成了0.o。
“真的假的，”她嘟囔，“不就是一份主仆契约而已，有这么麻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