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蕾茜儿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明明她自认为和茜芮称不上是特别熟悉，她们之间的交流也仅限于完成委托和任务时必要的沟通。当然作为小队里的牧师，过去三年里她确实没少给茜芮进行治疗，也的确曾把濒死的刺客小姐从死神的镰刀下拽回来过。
但……
「但那真值得茜芮去送命吗？她应该清楚的呀！要是她真对维多利亚的皇帝动了杀心，那么就算她得手了，她也不可能再离开维多利亚。」
毫无疑问，无论成败，她都会死。
“不行！”一直在旁边听着不参与讨论的蕾茜儿径直站了起来，“我们得拦住茜芮！”
她得告诉茜芮，其实她不仅没有死，还回到了康刻尔！
她不能让茜芮白白去送死！
正当她打算拽起夏尔和乔瑟夫就立刻赶往维多利亚时，乔瑟夫忽然笑了：
“不要着急，事实上，在发现茜芮动身前往维多利亚之后，我就托人给她带去了一封信。在信里，我把真相全都如实转达给了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她应该已经收到那封信，甚至可能就在回来的路上了。”
蕾茜儿稍微松了口气，却又紧张起来，下意识问：
“那如果出了意外呢？要是茜芮没收到那封信，她岂不是还要做傻事？不行，我们还是得亲自去维多利亚确认一下情况，越快越好！”
她说着便取出了魔杖，打算释放折跃法术，带夏尔和乔瑟夫去到离维多利亚最近的“坐标”。
可这时，门口忽然再度传来了“风铃”的响声。
三人下意识转过头，向门口看去。
蕾茜儿有些紧张地祈祷着推门而入的正是他们刚刚所担心的茜芮，然而事实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在“风铃”的叮当响声中，一张颇为英俊的脸从门外探了进来，紧跟着的是套了件考究且精致的宫廷法袍的匀称身体。
突兀来访的青年满脸笑容地看向杂货铺中的三人，目光掠过夏尔时眼里闪出惊喜，看到蕾茜儿时则有些疑惑。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张开双臂，用奇妙的，抑扬顿挫的语调欢快地问候他的朋友们：
“许久不见，乔瑟夫还有队长，你们有想我吗？”
蕾茜儿闻言皱起了眉，夏尔则代替她，把她的疑惑问了出来：
“戈多？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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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仅此而已
“什么意思？”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戈多不解地问，“难道让你们翘首以盼的不是我？”
三人的表情瞬间都变得微妙起来。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由蕾茜儿站出来给出了回答：
“是你……但不完全是。”
戈多闻言变得更疑惑了。
他上下打量了遍蕾茜儿，接着颇为谨慎地提问：
“呃，您好，这位陌生的小姐……请问您是？我们以前见过吗？为什么我会觉得您有点……熟悉？”
蕾茜儿瞬间绷不住了。
她表情相当古怪地向戈多自我介绍道：
“我是蕾茜儿啊。”
戈多愣了愣，下意识点头：
“哦，原来您是蕾茜儿……不对！蕾茜儿？！你是蕾茜儿？！”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蕾茜儿莫名其妙有点想笑，但她努力忍住了，甚至还装出了一副毫无波澜的模样，歪了歪头，用平静的语气反问道：
“怎么了，有问题吗？”
戈多后退了两步。
接着，他满脸戒备地取出了魔杖，转头，格外严肃地对夏尔说：
“队长，虽然我很能理解你想要复活蕾茜儿的心情，可这个世界绝不会有能够复活亡者的法术，就算有近似的办法，它们所能‘复活’的也绝不是亡者，而是某种似是而非的东西，所以……”
年轻的法师紧盯着眼前似笑非笑的少女，淡金色的眼睛里饱含敌意，他手中的魔杖上甚至已经酝酿起杀伤性法术的力量。
这时候夏尔站了出来。
他走到蕾茜儿身边，有些无奈地敲了敲蕾茜儿的头，接着对戈多说：
“她确实是蕾茜儿，至于我到底是怎么把她‘复活’的……说来话长，收起你的魔杖，坐过来吧，我尽量长话短说。”
“……”戈多半信半疑地收起了魔杖。
或许是出于对夏尔禁绝法术的信任，即认为整个泛大陆都不该存在能够蛊惑勇者的力量，因此，戈多最终还是听取了夏尔的意见，来到乔瑟夫身旁，紧挨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了。
期间他们俩还通过眼神交流了一波。
不过乔瑟夫显然没办法通过简单的眼神交流就把复杂的情况解释清楚，因此他对戈多悄悄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戈多只好在心里暗暗骂了句乔瑟夫屁用没有，同时毫不客气地把乔瑟夫往旁边挤了挤。
——虽然以他身为法师的孱弱躯体完全撼动不了乔瑟夫那沉重而健壮的体魄就是了。
四人都落座之后，夏尔便斟酌着词句，将真相告知了一头雾水的戈多。
得知了真相的戈多沉默许久才抬起头，看了看夏尔又看了看以魔女姿态重现的蕾茜儿，忍不住问：
“所以，蕾茜儿其实并没有死？”
“不哦，”蕾茜儿本人开口否定了他，“虽然那时候有老……呃，有白塔之主的替死法术庇护了我，但我之前其实也跟死了差不多。”
她说着，低下头，表情复杂地触碰了下胸腹间曾被剑刃贯穿的血肉，继续说：
“当初夏尔把我放进棺材里埋下去好久，我才渐渐恢复过来——谋划刺杀夏尔的人显然并不认为寻常的刀剑就能杀死勇者，因此还在那柄剑上附加了某种很厉害的法术。”
“所以，要不是我身为魔女对魔力的超强亲和力在起作用，还有白塔之主施加在我身上的替死法术抵消了剑上的法术，恐怕就算是夏尔也不太可能把我带回来了吧。”
毫无疑问，她会死的。
蕾茜儿将这真相轻飘飘地讲了出来，就好像她并不在意她是否会因那场阴谋而丧命似的。
夏尔却悄悄攥紧了她的手，表情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平静，然而他铁灰色的眼睛里却已酝酿起怒火。
坐在他们俩对面的乔瑟夫也转过头看向那柄被他挂在墙上的，保养得极好，能够轻易剁碎血肉与骨骼的战斧，同时缓缓捏紧了拳头，发出咔咔的清脆响声。
而戈多——在第二次短暂的沉默后，他看向夏尔，问：
“队长，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他这问题没头没脑的，然而多年来的默契却让夏尔瞬间明白了他到底想说什么：
戈多在问，他们什么时候出发前往维多利亚，为那场卑劣的刺杀向维多利亚的皇帝讨个说法。
夏尔却并未立刻给出答复，而是反问道：
“洛朗大公是怎么放你走的？他不是要抓你回锡兰继承他的爵位么？”
“最开始我父亲确实是这么想的，”戈多回答，“直到他听说了你在伦蒂海姆和迪赛尔完成的那些了不起的事。”
“……嗯？”夏尔有些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戈多便带着点莫名的骄傲解释道：
“队长你在伦蒂海姆帮助精灵们解决了困扰他们的异常事件，同时获得了精灵们的友谊；而在迪赛尔，你又解决了那些见鬼的瘦长鬼影，取得了那台已经坏掉的有限许愿机……”
“甚至不止于此——队长你知道吗，在你解决了迪赛尔的异常事件之后，各国的情报机构间还流传起您已经和白塔那位传说中的联合创始人晨昏魔女搞在了一起的消息。”
“最后，经过各国使者的确认，就连我父亲都开始相信你已经暗中加入了白塔，甚至可能会成为晨昏魔女的丈夫，并因此继承维尔莉登女士的权柄，成为下一任的白塔之主。”
说到这儿，年轻法师几乎要眉飞色舞起来了：
“所以呢，我就靠这消息说服了我父亲，我成功地让他相信，队长你将来一定会成为晨昏魔女的丈夫，并且必然成为下一任的白塔之主——到时候，勇者的加入恐怕会使本就强大的白塔成为凌驾于人类诸国之上的庞然大物，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趁这时候对勇者进行投资呢？”
“只要我们抓住了这个机会，在不久后的将来，恐怕就不再是‘锡兰的洛朗大公’，而是‘洛朗大公的锡兰’了。”
戈多那张英俊的脸上闪过几分与他气质并不相符的狡诈：
“当我对父亲这么说之后，父亲表面上斥责我，说我是在痴心妄想，目无尊上，罚我禁闭一个月。可背地里，关我的那间房子连值守的仆人都没有，我大摇大摆就走了出来。”
“那时候我就知道，父亲已经默认了我的做法，”戈多摇了摇头说，“大公的权力和地位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他的野心还是像他年轻时那样旺盛，没有随身体一同衰老，只不过一直以来他都伪装得很好。”
“他的看法和我一样，他认为队长你和白塔未来大有可为，说不定真能颠覆泛大陆现有的格局，甚至能让我们洛朗家族更进一步——他心动了，所以他决定向你和白塔下注，他赌你和白塔能行。”
年轻的法师忽然苦笑起来：
“他的赌注是我，洛朗大公的独子，洛朗家族未来的继承人。”
“而我……”
戈多看向夏尔，以奇怪的，带着沉重希冀的语气说：
“我相信，队长你绝不会让我失望。”
夏尔听完陷入了沉默。
他旁边的蕾茜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的心情复杂，甚至下意识抬起手凑到了嘴边，开始忍不住咬手指甲。
原来人类诸国都已经得知了她和夏尔的关系么？
不，人类诸国得知的应该就只是“当代勇者疑似和白塔的联合创始人晨昏魔女搞在了一起”这种表层情报，所以她还没丢大人，应该没多少人知道，勇者小队中的牧师蕾茜儿其实就是白塔的联合创始人，晨昏魔女蕾茜儿。
但这样就够丢人了好么！
而且戈多这家伙用的是什么词儿啊？什么叫她和夏尔“搞”在了一起？他们俩明明是自由恋爱好么，而且你情我愿的，他们就算再有意见也没用！
不过……
重点显然不是这个，而是戈多口中的“投资”。
戈多之所以能够回归勇者小队，是因为他的父亲认为夏尔奇货可居，如果这时候投资夏尔的话说不定未来能给整个洛朗家族带来巨大的好处。
但蕾茜儿比任何人都清楚，夏尔志不在此，他和她一样，对那些乱七八糟的政治完全不感兴趣，甚至可以说，他们俩都相当抵触那些东西。
而当初夏尔之所以会选择和老登合作，也只是因为白塔和他一样，在人类诸国中尽量保持着中立态度，而且从头到尾都高度参与了对伦蒂海姆以及迪赛尔的异常事件的调查和解决。
所以……
蕾茜儿下意识看向夏尔。
夏尔则看着戈多，平静地回答：
“可我估计要让你的父亲失望了，戈多，我没有兴趣成为下一任的白塔之主，我和蕾茜儿以后确实会结婚，但那和白塔无关。”
他顿了顿，语气严肃起来：
“你在小队里待了这么久，应该清楚，我没有任何野心，也从来没想过要建立起自己的势力，我……”
“我不会帮你父亲谋取任何利益，也不会帮助他上位成为锡兰的统治者，我只想做我能做的，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一些……仅此而已。”
然而让他和蕾茜儿意外的是，听到他这么说，戈多反而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队长，”他认真地说，“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然后，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轻声说道：
“想要投资你，从你这儿得到好处——那是我父亲和家族的想法，我当初之所以要离家出走，正是因为受够了我的父亲和我的家族。”
“而我自己的想法是……”
“我得想办法回来，尤其是听说队长你在伦蒂海姆和康刻尔干的那些事，我就知道队长你迟早会振作起来的，你离开康刻尔的时候对我们说过的，你会把蕾茜儿带回来，到时候，我们将继续我们尚未结束的冒险和旅程……”
戈多睁开眼，淡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所以我回来了，队长。”
他笑着告诉夏尔：
“——让我们继续我们尚未结束的冒险和旅程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