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蕾茜儿想跟夏尔整两杯。
但夏尔却似乎并不愿意跟蕾茜儿整两杯。
面对蕾茜儿的邀请,勇者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垂眸,继续烤他的肉了:
“我……不会喝酒,您自己喝吧。”
“?”
蕾茜儿心想骗鬼呢这是。
以前她还在勇者小队的时候,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找夏尔喝酒,夏尔的酒量很好,她也不差,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斗嘴吹牛,时常能一直喝到天蒙蒙亮。
天亮,散场,两个人就醉醺醺地回到营地,然后倒头就睡。
当然,其实蕾茜儿从来都没真喝醉过,她又不傻,万一真喝醉了被夏尔占了便宜怎么办?她有魔法,完全可以想办法用魔法解除酒精对自己的影响。
夏尔倒是喝醉过——
虽然他有格外强大的体魄,可架不住蕾茜儿给他一直灌酒啊,只要灌的酒够多,就算是勇者也甭想竖着从酒馆里走出去!
酒可是好东西,是联络感情加深彼此了解的不二利器,就算原来不熟,喝上几杯,自然而然就熟了,甚至能勾肩搭背,聊一些平时不好意思聊的东西。
更何况喝醉了之后,人或许还敢做出一些平常不敢做的事。
比如有时候夏尔跟她喝多了,回到营地之后还醉醺醺的不省人事,就干脆睡一张床了。
然后,第二天,夏尔睡醒了之后就会震惊地发现她躺在他身边,睡颜安详又可爱,还会时不时说出一些“梦话”。
比如:
“夏尔……你的手好大……”
“夏尔……你身上好暖和……”
“夏尔……再抱抱我……好舒服……”
夏尔可是纯情小处男,他哪儿顶得住这个?
所以在诡计多端的魔女小姐的算计之下,没过多久,他就变成了可怜的,被坏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汤姆猫。
偏偏蕾茜儿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真正的坏女人,相反,她甚至连个正儿八经的女人都算不上。
在那具魔女的身体中,寄居着一个男人的灵魂。
但这却是她的优势。
只有男人才更懂男人,当一个男人同时拥有美少女的外表和身体,同时又能跟男人喝酒,打游戏,看特摄片,吹牛键政聊那些拯救世界的奇妙梦想时,她就是无敌的。
所以她“死”后,夏尔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蕾茜儿对现在的夏尔很满意,但又不是完全满意。
于是,面对不愿意陪她喝酒的夏尔,她借用了主仆契约的力量,命令道:
“和我喝酒——不许拒绝!”
夏尔的动作顿了顿,接着抬起头。
蕾茜儿心满意足地在他脸上看到了愕然的表情,肉眼可见的,他不明白蕾茜儿为什么一定要他陪她喝酒。
就像牛头人本子里的美艳人妻,面对蕾茜儿这个黄毛的威胁和命令,就算再不情愿,夏尔也只能咬着嘴唇,屈辱而苦涩地乖乖听话。
他不情愿地接过了蕾茜儿向他递过去的酒杯。
蕾茜儿终于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没办法,夏尔的表情实在是太有意思了——看到夏尔的表情,她才知道为什么这世界上总有杀不尽的牛头人。
但其实她倒并不是真的想要成为黄毛。
所以她也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对夏尔举起杯子,说:
“好啦,别顶着那副苦瓜脸啦,我又不是真的想对你做什么,只不过找不到人陪我一起喝酒而已……”
她没骗夏尔,这话是真的,从牧师变回魔女之后,她确实找不到能陪她一起喝酒的人了。
从前别有用心的谋划在日复一日的重复后居然变成了习惯,她已经有三个多月没跟夏尔喝过酒了……当然,她是不可能承认她想和夏尔喝酒了,她最多承认她想找人喝酒了。
那个人可以是老登,可以是勇者小队里的任何一个人,也当然可以是夏尔。
所以,她又对夏尔说:
“老实听话,乖乖陪我喝酒,我就不对你做什么,要是你不肯听话,那……”
魔女冷笑了一声,接着转头,朝她身后的棺材努了努嘴。
她威胁夏尔,要是夏尔不肯陪她喝酒,那她就发挥女流氓本色,当着夏尔亡妻的面对夏尔做出一些不太淑女的事。
所以——
“这位勇者先生,”魔女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笑容妖媚,“你也不想在亡妻的棺材前被我做一些不太……嗯哼,的事吧?”
蕾茜儿没把话说清楚,但无所谓,她相信夏尔能听懂。
而事实也正如她所猜测的那样,夏尔听懂了她在说什么,但不知为何,他却丝毫没有自己在被胁迫的自觉,他一点都不紧张害怕,他只是有些无奈。
“好吧。”
他说,然后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蕾茜儿也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跟夏尔碰了下杯之后,她疑惑地问:
“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害怕的,难道你就不担心我敢说就敢做?”
夏尔仰头,把自己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放到脚边,边继续烤肉边说:
“魔……主人您虽然性格恶劣,还很喜欢戏弄人,但我总感觉……您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垂下眸子,声音变得轻细了许多:
“——就和她一样。”
“!”
蕾茜儿心头警钟长鸣,表面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魔女问,“你是指……牧师小姐?”
一聊到这个夏尔忽然不当闷葫芦了,就像重新碰上了合适土壤的风滚草,他久违地舒展肢体,扎根,重新活了过来。
他抬起了头,没有看蕾茜儿,而是看向蕾茜儿身后不远处的那具棺材。
勇者露出怀念的表情,轻声说:
“对,在某些地方,蕾茜儿其实和您很像。”
“她也总是喜欢戏弄人,我以前经常被她戏弄,她似乎特别热衷于看到别人因她而吃惊和窘迫的表情,所以她死了的时候,我居然还有点不愿相信呢。”
他苦笑了一下,像是在嘲讽自己的天真:
“我不愿意相信她死了,我甚至想欺骗自己,告诉自己,就像平时那样,她其实没死,她只是在跟我开玩笑,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笑着从我怀里爬起来,朝我扮鬼脸,嘲笑我相信了她的恶作剧,哭得像个没人要的傻瓜……”
“可过了很久很久,她都没有重新活过来。”
“然后,我终于没办法再欺骗自己了。”
夏尔轻声说着,摇了摇头,对蕾茜儿露出十分滑稽的,小丑一样的神情——明明脸上带着夸张的笑容,但在小丑的眼角,却始终点缀着泪滴形状的油彩。
“她死了……我……失去了她。”
蕾茜儿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忽然有了很强的负罪感——她有点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
明明刚刚她还挺乐的。
可现在她从夏尔身上得到的所有乐子都变成了回旋镖,疯狂地攻击她。
她开始觉得她刚刚不该对夏尔开那种过分的玩笑,死者为大……虽然她就是死者本人,她没意见,可夏尔……
刚刚那一瞬间,她感觉夏尔身上忽然充满了强烈的自毁倾向,明明他还坐在那里,一边烤肉一边跟她喝酒。可在她看来,夏尔已经像朵烟花一样寂寞又灿烂了,说完那段话之后,他就可能会再给自己灌下一杯酒,然后找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欣然赴死,与所爱之人共赴黄泉。
坏了!
蕾茜儿想。
byd不会“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这不会给他大彻大悟了吧?
那种事情不要啊!
要是夏尔自杀了,那她岂不就是杀人凶手?
蕾茜儿便急忙说:
“停停,我说停停——干嘛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啊?我让你陪我喝酒是为了庆祝咱们俩建好了这间小木屋,不是让你难过的。”
说着说着,她灵机一动:
“而且你老婆又不是回不来了,放心,有我在,我肯定能把你老婆救回来。”
但就算她这么说了,夏尔也没恢复到最开始的状态。
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抬头问蕾茜儿:
“您能把酒递给我么?”
蕾茜儿可不敢不听话。
她乖乖把酒瓶递给了夏尔,夏尔便给自己添满酒,也没跟蕾茜儿碰杯,就抬头,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蕾茜儿看得胆战心惊,忍不住劝:
“少喝点,哎,少喝点,至少别喝这么猛。”
夏尔却对她露出一闪即逝的微笑:
“没事的。”
然后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眨眼的功夫,又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了。
“……”
蕾茜儿瞬间明白她再劝恐怕也没用了。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夏尔继续一杯接着一杯地往下灌酒。
没过多久,肉刚烤熟,两瓶酒却全都让夏尔灌进了肚子里。
蕾茜儿让吓得都差点瑟瑟发抖了。
那两瓶酒可都是她从尖耳朵们那里好不容易换来的陈年佳酿,据说虽然口感甘甜细腻,但后劲却很大,就算是夏尔应该也扛不住几杯才对。
现在她只能祈祷夏尔的酒量比她想象得还好,喝醉了之后千万别发酒疯了。
但也在她这么想之后,她忽然看到她对面的夏尔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然后,夏尔走到了她面前,蹲下。
“?”
蕾茜儿屏住了呼吸,紧张起来。
夏尔他他他……这到底想干嘛?
[未完待续]
——
21.昨日今朝
夏尔在蕾茜儿身旁蹲了下来。
他低着头,久未修剪的头发凌乱而潦草,遮挡住了他的脸,于是蕾茜儿便没办法看清他的表情。
越是看不见夏尔的表情,蕾茜儿就越是觉得夏尔有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
毕竟恐怖大多来源于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