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就算无法取得勇者手中的圣剑,维多利亚也必然会崛起,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决定战争是否诞生的却从来都不是几个人,一个组织或团体的意志——能够发动战争的,往往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又或者一整个世界。”
维多利亚的皇帝,纳威尔一世挥挥手,示意身旁的侍者将空掉的杯子收走,同时又告诉茜芮:
“我从未发出过‘刺杀勇者’的命令,我的臣子们同样也不会做这种画蛇添足的蠢事。”
茜芮不会轻易相信纳威尔一世,因此她问道:
“你要如何证明?”
皇帝闻言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我没有义务向你证明,刺客小姐,所以……”
他表情平静地看着茜芮,反问道:
“你还要刺杀我吗?”
最初,见到眼前的男人时,茜芮甚至认为与其称之为维多利亚的皇帝,倒不如说他更像是位上了年纪,身材清瘦的学者。
但如今,明明男人还是那副平静神情,语气也一如既往的稳定,她却分明感受到了某种威严——某种无法用简单言语来形容,叫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威严。
纳威尔一世坐在咖啡厅的木椅上,却仿佛端坐在高高在上的,庞大而沉重的王座上,向她投来了冷淡的一瞥。
茜芮握紧了手中的匕首,但却始终没有将之从袖中亮出。
而这时,或许是瞧出了她的犹豫,男人开口了:
“我接下来还有事要处理,既然你放弃了刺杀,那我们就此别过吧……我想,不久之后,我们就会再见的,到那时候,你或许就想清楚究竟要不要刺杀我了。”
说完,男人便起身,抛下茜芮,径直离开了咖啡厅。
他没有撒谎。
的确还有很多事等着他这个皇帝处理,他从来就没闲暇时间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更何况……
他也从来都没功夫在乎那些东西。
[未完待续]
——
9.阴谋旋律
听完茜芮的完整复述,据点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过了会儿,夏尔才率先开口:
“能从无到有建立起偌大一个维多利亚帝国的皇帝不可能是什么庸君,我早该意识到这点的。”
蕾茜儿则咬起了手指。
通过茜芮的描述,她仿佛亲眼看到了维多利亚那位快要过劳死的皇帝。
身材消瘦,略微驼背,仿佛是座巍峨高耸的山峰,山顶也就是脸上覆盖着终年不散的冰雪,因此极少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有在向他的人民演讲时才会伴随着剧烈的肢体语言而流露出相称的情绪。
维多利亚人似乎极其拥护他。
因此每次他演讲时,他四周总会聚集起人山人海。似乎小半个谢菲尔德的市民都抛下了手中的工作,穿过被蒸汽和雾霾笼罩的街道,来到他们的皇帝身边,聆听劝诫与鼓舞。
而茜芮是这样说的:
“他的话语充斥着某种‘力量’,那力量要比法术更加神奇,比钢铁更为沉重坚硬,比塞壬女妖的歌声更能蛊惑人心。”
“他在演讲台上挥动手臂,台下的市民便随之挥动手臂,我转过头,发现无数条手臂像浪潮般挥舞,从广场的这头一直延伸到远处的街道尽头。”
“那些手臂的主人,聚集于此的维多利亚人全都满脸狂热,他们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他们的皇帝身上,就好像那位皇帝是会散发出耀眼光芒的太阳似的。可他们却全然不曾畏惧皇帝的光辉,相反,即便双眼将要被拿光芒焚烧成焦炭,他们也要凝视皇帝,也要将皇帝的模样深深拓印在脑海之中。”
“伟大的皇帝与他同样伟大的人民同在。”
当然,刺客小姐并没有这样的语言功底,也绝不会这样长篇大论。
以上内容,全都来自某期谢菲尔德邮报。
茜芮只不过是记住了上面的一部分内容,并将之代为转达给同伴们而已。
除了这篇报道,值得注意的还有一篇并不起眼的文章:
“说来讽刺,战争的预兆从来都是在不那么直观的地方最先出现。早在血流成河、白骨遍野之前,早在炮声隆隆、旗帜招展之前,早在大人物慷慨激昂,小人物惊慌逃窜之前,战争的预兆就已经出现了。
战争是如此之大的暴风雨,它会影响世上的一切。
暴风雨的预兆是市面上的铁锅铁盘都悄悄消失,再有钱也难买到往日不值钱的金属器皿。那些生铁全数被铸成了武器,这些武器被送往军队,用来应付即将到来的厮杀。
而在帝国辽阔疆域的另一面,南方列港的所有商船渔船尽数启航,市面上的咸鱼价格因此骤然高涨。传闻中有人在沿海偶然瞥见了如山岳般庞大的铁甲战舰,各地酒馆中酗酒的醉汉也开始口耳相传起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
风雨欲来。
同胞们,我们有理由相信,那场神圣的战争,离我们已不再遥远。”
茜芮凭借超强的记忆力把这篇她认为很有价值的文章背了出来之后,除她以外的其他人便开始面面相觑。
最后,蕾茜儿放下了她那可怜的手指,转头看向戈多,问:
“戈多,你的父亲……或者说整个锡兰,有人察觉到维多利亚打算对你们踏踏开没啊?”
戈多平时跟蕾茜儿混得还算挺熟,当然明白她口中的“踏踏开”是发动战争的意思,于是便摇头:
“没有。”
“没……有?”蕾茜儿简直惊了。
维多利亚这边就连普通民众都恨不得感觉到战争即将来临的前兆了,谢菲尔德邮报更是将这样的一篇文章光明正大地刊登了上去。
而作为极有可能被踏踏开的一方,锡兰上到皇帝大公下到平民百姓,居然就没有察觉到战争即将到来的?
虽然她理应被划分到白塔的阵营中去,虽然白塔在竭力保持着中立态度,但维多利亚可不会管那么多,等到战争开始,她和白塔大概率都要被维多利亚一并视为法师世界的成员。
即,她、白塔和锡兰以及其他国家四舍五入勉强能算是队友。
可这都是哪儿来的猪队友啊?!
蕾茜儿简直要忍不住拍桌了——
跟这帮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打得赢战争呢?
不行,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懈怠了,必须要出重拳!
所以她问戈多:
“你们就是这样马马虎虎应对维多利亚的吗?难道就不怕维多利亚对你们发动偷袭?”
戈多闻言则无辜地摊了摊手,长叹一口气回答道:
“这大概是因为某种思维定式吧,虽然法师世界的各国都预料到了迟早有一天维多利亚会向他们宣战,但究其根本,凡人实在太过孱弱了,面对常规法术他们尚且难以抵抗,更遑论能够毁灭一座城市甚至是整个国家的超位法术还有禁咒。”
“事实上,”他顿了顿,组织了下措辞,接着不慌不忙的继续说,“即便是现在,即便是得知了维多利亚窃取了禁绝法术的我,依旧对维多利亚是否能对抗整个法师世界持悲观态度。”
他不知道从哪儿取出了魔杖,轻轻摩挲着杖身的细密纹饰:
“虽然我多少已经领略了队长你们勇者所传承的禁绝法术的威力。可是,就连你自己不也说过么,不是任何人都能使用禁绝法术。”
“我不知道维多利亚人究竟是怎么破解禁绝法术的,但我怀疑那只蒸汽甲胄部队其实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恐怖,毕竟禁绝法术本身也属于法术,也被神秘守恒定律所限制……”
“就连许愿机都没办法绕开神秘守恒定律,我想维多利亚人应该也不会例外吧。”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戈多重新收起了魔杖,“会赢的,法师世界。”
“……”
蕾茜儿猛地掐了把大腿才绷住了没笑出来。
「真的会赢吗?」
她边憋笑边想。
「要是戈多没说这话的时候,法师世界好像确实会赢,可戈多都说这种话了……」
再见了,“法师世界”,你不过是生在没有我时代的……凡夫!
等战争开始之后,整个法师世界是不是都要说“很抱歉没有让维多利亚大人使出全力”了?
蕾茜儿不敢再乱想下去了,她怕她再乱想下去场面真的会变成戈多问她“你笑什么”,然后她回答“我想到高兴的事”。
那可就太地狱了。
毕竟无论是她自己还是戈多,本身就是法师世界的一份子。
这时候,她旁边的夏尔倒是开口了:
“说起来,茜芮,你之前为什么说,刺杀维多利亚的皇帝能够遏止维多利亚与法师世界的战争?”
对哦。
蕾茜儿这才想起来,刚刚茜芮有说过这样的话,事实上,刺客小姐也亲身实践过了——
虽然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并未得手。
在关键时刻,她放弃了。
这样想着,蕾茜儿和她对面的乔瑟夫以及戈多不约而同抬起头来,看向茜芮。
茜芮短暂地沉默片刻,回答道:
“刺杀了皇帝之后,整个维多利亚大概会变得群龙无首。”
“然后维多利亚大概就没办法再发动战争了对吗?”夏尔继续问,“你是这样想的?”
“没错。”
“那你为什么又放弃了刺杀?”
“因为皇帝告诉我,他没有派人刺杀你和蕾茜儿。”
茜芮的思维一直都很简单,所以夏尔听懂了——
在茜芮决定前往维多利亚刺杀皇帝时,她并不知道维多利亚打算与法师世界开战,她之所以要刺杀皇帝只是为了要给他和蕾茜儿报仇。
但皇帝告诉她,她得到的情报是错的。
事实上,皇帝从未下令刺杀勇者和牧师。
既然如此,解除了“误会”之后,茜芮就顺理成章地放弃了刺杀。
理清了茜芮的思路之后,夏尔又问:
“那你觉得,维多利亚的皇帝会骗你么?”
茜芮闻言甚至未曾便摇了摇头:
“他没有骗我。”
没有任何解释,她是这样认为的,便这样回答。
夏尔严肃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然后转过头看向乔瑟夫:
“你也听到了,乔瑟夫,茜芮说那位皇帝没有骗她……所以,那就只可能是你拿到的情报出了问题。”
乔瑟夫闻言便恼怒起来:
“明白了,老大,待会儿我就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是情报出了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质疑茜芮。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都相信了皇帝的一面之词,相反,他们相信的只是茜芮的判断。
这位思维极度简单,声称自己只会杀人的刺客小姐拥有极为特殊的某种“直感”,跟法术无关,她天生就能甄别谎言,且正确率奇高。
所以,既然皇帝没有欺骗茜芮,那么问题大概率就出在乔瑟夫得到的那些情报上。
这样想着,夏尔罕见的,无声地叹了口气。
刺杀、情报、维多利亚和法师帝国两方势力之间的博弈和明枪暗箭——
如果这些是战争这宏大乐章的前奏,那么如今身为坐在台下的听众,虽然对音乐本身就一窍不通,但夏尔还是凭借本能听出了……
在这嘈杂的前奏之中,他隐约听出了阴谋的旋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