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好久不见，芙雯娜女士。”
“好久……不见。”芙雯娜朝蕾茜儿点头致意，又微笑着补充，“但其实也没有很久，对我们而言，似乎只是一瞬。”
蕾茜儿当然明白芙雯娜的意思。
离她们上次离别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两个月时间而已，区区两个月，对短生种来说都算不上漫长，更遑论她们都是能活上数千年甚至近万年的长生种。
在那格外夸张的时间跨度面前，这两个月实在是不值一提，不是么？
然而蕾茜儿还是摇头，表情严肃地否定了芙雯娜的说法：
“不，我可不这么觉得——芙雯娜女士，这两个月对我而言，简直要比我之前近百年的人生更精彩。”
“是吗？”芙雯娜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好奇姿态，作认真倾听状，“这么说，在离开了伦蒂海姆之后，您……”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与蕾茜儿肩并肩站在一起的夏尔，眼底同时积蓄起温和的笑意。
“看来，两位大概又经历了一段叫人难以忘怀的冒险啊。”
执政官女士如此猜测。
蕾茜儿没有回应芙雯娜的猜测——虽然正如她所说，在迪赛尔的那段冒险至今都让蕾茜儿难以忘怀，但重点不是这个——所以她直截了当地说：
“我想这两个月时间不仅对我和夏尔来说很精彩，对你们精灵来说似乎也一样吧？”
“执政官女士，”她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称呼芙雯娜，希望芙雯娜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在这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内完成了对这艘星舰的重建工作？”
芙雯娜闻言愣了一愣。
但显然，她并未生出太多的惊讶情绪，就好像早在得知蕾茜儿要来访问伦蒂海姆时就已经有过猜测了。
她只是有些感慨：
“两位做事还是像之前那样直接而高效呢。”
蕾茜儿心说那不然呢？总不能用天气卡组起手，什么都不干，先唠一个小时今儿是阴是晴吧？
有事说事，这就是她的忍道！
不过表面上她还是得跟芙雯娜客气一下的：
“您谬赞了，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仅此而已。”
随即她绷起小脸，再度重复了一遍问题：
“所以，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重建了这艘星舰的？”
芙雯娜闻言沉默了片刻。
蕾茜儿看到这位执政官女士脸上闪过了某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忧虑、释然、恍惚，最终这些情绪凝结在了一起，就像微有波澜的湖面在凛冬到来时遭到封冻，于是便仅存平静。
“竭尽全力。”
这便是芙雯娜给出的答复。
“呃……”
蕾茜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她想向芙雯娜指出这答复实在是简略过头了，但芙雯娜的表情和说话时的气势震慑了她。
虽然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仿佛透出了无声的决绝和牺牲，蕾茜儿甚至隐约间嗅到了铁与火，死亡与牺牲的味道。
「该继续追问下去吗？」她忍不住这样想。
不过没等她做出决定，芙雯娜就替她做出了选择——精灵那美丽的脸庞忽地解冻，温和的笑容便再度出现。
“我知道您很好奇具体的情况，您想知道我们重建星舰的细节对吗？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事实上，从白塔来的那支访问团在这过程中就为我们提供了不少帮助。”
她一边从主控室中的黑暗中走出，一边向众人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这里可不是聊这些话题的好地方，诸位远道而来，想必也都有些贫乏了吧，请跟我来吧，我早就为诸位提前准备好了住处。”
这无疑是在转移话题了。
蕾茜儿正打算把话题重新转回来，芙雯娜却猜到了她的想法，将目光再度投向她。
“不必操之过急，蕾茜儿小姐，”精灵微笑着说，“还有时间，足够您搞清楚我们是怎样重建归乡号的。”
既然芙雯娜都这么说了，蕾茜儿就只好把跑到了嘴边的疑问给重新咽了下去。
或许芙雯娜说的没错。
他们还有时间，甚至就算精灵们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他们也还能去向白塔派到此地的访问团了解情况，毕竟他们也参与了对归乡号的重建工作不是么？
怀着这样的念头，蕾茜儿对夏尔使了个眼色。
夏尔当即了然，转过身，低声对乔瑟夫他们象征式地商议了两句，便重新看向芙雯娜。
“好，”他代表众人应允道，“那麻烦您带路了。”
“不客气。”
芙雯娜朝夏尔笑了笑，便率先沿着他们来时的路近乎静谧无声地迈出步伐。
“请诸位跟上，”她说，“归乡号内部的通道错综复杂，如果没有指引，又对归乡号不熟悉的话，是很容易迷路的。”
而她本人似乎就对这艘星舰十分熟悉，因此甚至不需要呼出舰载主机阿黛勒，便有自信能够带勇者一行人前往安排好的住处。
几个人便这样跟在执政官女士身后，在偌大的归乡号中穿行。
拐过不知道多少次弯，走了相当长一段路，他们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在漫长且曲折的通道一侧，分布着近乎数不清的舱室，它们彼此连接交叠，如蜂巢一样拥挤且壮观，最终以那条通道为中心，构成了滚筒状结构。
“这里是归乡号的生活区，”芙雯娜解释道，“等到归乡号启航，所有的精灵都将聚集于此，开始漫长的休眠。”
“这……”
蕾茜儿下意识扫过眼前这片一眼看不到头的舱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明明他们前脚刚从充满奇幻色彩的泛大陆出发，然而现在，他们却已踏入了就连画风都截然不同的另一片世界——
无比符合她对“科技”这一概念认知的，陌生却熟悉的世界。
芙雯娜不明白这些，或许在她眼中，蕾茜儿的震撼来源于这片舱室的奇特构造，于是她便耐心地为蕾茜儿解释道：
“太空中是没有重力的，也没有‘上’和‘下’的概念，所以就算把生活区建成这样，也丝毫不会影响我们进行正常的生活起居。”
“届时，我们会开放人造重力系统，这项技术足以让不习惯失重环境的同胞慢慢适应太空生活。”
“再然后，大部分同胞会在舱室中陷入休眠，仅有一小部分同胞维持清醒，他们将作为‘值夜人’监测归乡号的运行状态，并对归乡号进行一定程度的维护。”
“我们已做好准备，在启航后的数个千年中，每位同胞都将轮流充当‘值夜人’……在星空之中，我们将一同度过这极有可能绵延数千年的长夜。”
说到这里，执政官女士脸上洋溢起憧憬之色。
因为她知道，在长夜之后，或许便是黎明。
蕾茜儿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似乎该狠狠地打破眼前精灵的美梦，告诉她，对于触碰星空之事，前文明早有定论——
“不可触碰星空！”
任何试图触碰星空的行为，都有可能为整个泛大陆带来灭顶之灾。
可她转念一想，就算泛大陆会因精灵们触碰星空而迎来灭顶之灾，那又与精灵们有什么关系呢？
要知道精灵们本身就不属于泛大陆。
他们来自星空深处，也正因此，星空深处才是他们的归宿。
或许正因如此，他们才要重建归乡号。
继承了主母的遗产后，他们自然会产生落叶归根的想法。
更何况，数千年来伦蒂海姆几乎从不与外界交流，更遑论产生什么密切联系，甚至可以说整个伦蒂海姆完全是独立于泛大陆的一个小世界。
精灵们大概率很难对泛大陆产生什么归属感吧，他们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
如此看来，重建归乡号，宣告启航乃至于无视前文明的警告触碰星空……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下，毁灭泛大陆，恐怕真的与泛大陆无关了。
谁能阻止孩子投向母亲的怀抱，踏上归乡的远途呢？
但蕾茜儿觉得她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把实情告知芙雯娜，她得让芙雯娜知道，假如精灵们真的重建了归乡号，要启航返回星空深处，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是战争。
无论是维多利亚亦或是法师世界，都绝不会坐视精灵们触碰星空。
假如精灵们真的要触碰星空，他们无疑会成为整个泛大陆共同的敌人——
往日彼此仇视的凡人和法师将从未有过地团结起来，他们将共同阻止归乡号的启航，他们将攻入伦蒂海姆，将所有试图触碰星空的精灵杀死。
夏尔说过，仰望星空是每个孩子生来就会做的事。
可在泛大陆，孩子们能够做的，也就仅仅只是仰望星空而已。
［未完待续］
——
1/2
22.不该来的
短暂的犹豫过后，蕾茜儿做出了决定。
她抓紧了通道一侧的护栏，抬起头，小脸上闪过一抹毅然。
“不行，”她说，“归乡号不能启航。”
芙雯娜脸上的笑容忽地凝结了一瞬。
但很快，她又如常绽出柔和的笑容：
“我不明白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蕾茜儿小姐，为什么归乡号不能启航？”
蕾茜儿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
“如果归乡号启航，你们精灵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
整条通道忽然都陷入了微妙的死寂之中，静得蕾茜儿几乎能听到他们五人的呼吸声。
许久过后，芙雯娜终于有了反应。
她效仿蕾茜儿的样子，把手搭在了身旁的护栏上，脸上的笑容消散成了缥缈无形的薄雾，暧昧地笼罩在她周身，同她对蕾茜儿这番话的态度一样模棱两可。
“我不明白，”她过分平静地再度询问，“为什么归乡号的启航会为我们招来灭顶之灾？”
“因为前文明曾对整个泛大陆留下警告——”蕾茜儿告诉她，“切勿触碰星空。”
“只是因为这个？”芙雯娜皱起眉。
显然，她并没有意识到这警告的重要性，不过没关系，蕾茜儿有办法让她意识到。
“还记得主母为你们推演的那几个存续之梦么？”她反问，“有一个梦境中出现了瘦长鬼影那种诡异的东西，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有。”芙雯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显然，她不明白蕾茜儿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这个。
下一刻，蕾茜儿便为她揭示了这两个似乎风牛马不相及的元素之间的密切联系——
“前文明，大概率就是被那些瘦长鬼影毁灭的。”
她说。
“……”
芙雯娜不由睁大了眼。
而蕾茜儿继续补充道：
“当然，毁灭了前文明的或许不止有那些瘦长鬼影，可能还有别的东西，但无疑，促使那些灾祸出现的，大概率是‘触碰星空’这一行为本身。”
接着，她将她和夏尔这段时间获得的情报和做出的分析和猜想全都告诉了芙雯娜。
关于遭到流放的迪赛尔、前文明覆灭之谜与那些从前文明遗迹中被挖掘出来的瘦长鬼影，甚至还有来自前文明的圣剑及魔女各自所承担的责任……
她几乎没有隐瞒什么，除了她穿越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