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维多利亚帝国想要以那些蒸汽甲胄冲击现如今的法师秩序,无疑是痴心妄想。
除非……
除非制造那些蒸汽甲胄的工匠像精灵们一样,掌握了某个失落文明的遗产。
如此一来,那些蒸汽甲胄恐怕就不是任人揉捏的笨重铁罐头了,它们说不定会变成相当可怕的东西——例如能源耗尽后忽然横扫电量做回自己,能把法师们当成小饼干嚼的最终决战兵器。
可失落的文明应该没有那么多吧?维多利亚帝国制造出的那些蒸汽甲胄应该也只是笨重的铁罐头才对吧?
不知为何,蕾茜儿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好说了。
她的思乡之情从未像现在这样强烈——泛大陆原来有这么可怕吗?
她还不如回地球加班呢!
不过加班终究还是要比邪神和失落文明的遗产更可怕的,再说蕾茜儿也从来没什么要拯救世界的伟大理想,偶尔客串一次英雄过把瘾就够了,天天都要为了他人慷慨赴死的生活她可受不了。
间歇性雄心壮志,持续性混吃等死。
她向来如此。
这世界上有一位英雄就够了。
虽然那位英雄正躺在病床上,安详沉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地。
但应该不需要多长时间了。
毕竟夏尔有强悍的体魄和自愈能力,恐怕再过两天,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倒是她,腿上的伤势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痊愈,而在此之前,魔力严重透支的她就只能暂且靠轮椅代步了。
而她和夏尔毕竟是帮助精灵们完成了忤逆的恩人,所以在她养伤的这些日子里,芙雯娜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看望她和夏尔。
今天也是如此。
浓雾消散,澄澈日光再度照亮了这座建造在巨树之上的城邦。
一切都重归宁静祥和,就像蕾茜儿多年之前来到这里时所亲眼目睹的那样。
但也有什么东西永远地消失了,注定无法再度出现。
芙雯娜推着蕾茜儿,缓缓行走在街道上,不断有路过的精灵向她们俩打招呼。
伦蒂海姆的灾难结束后,帮助了精灵们的蕾茜儿和夏尔几乎已经拥有了丝毫不逊色于芙雯娜和瑟洛薇的声望和地位。
然而蕾茜儿并不在乎这些,夏尔大概也和她差不多。
他们俩一个是因为丝毫不在乎虚名而只在乎报酬的坏心眼魔女,另一个则是只要哪里有人哭泣便会伸出手给予援助的老好人勇者。
虽然原因不同,但表现却意外一致。
有精灵主动向蕾茜儿打招呼,她便微笑着点点头当做回应,而没有精灵接近时,她就和身后的芙雯娜低声谈论伦蒂海姆的未来。
“主母祂……离开之后,伦蒂海姆注定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运行下去了,关于这点,你有什么打算么?”
“有一些,但都还不够成熟,您知道的,或许在可预见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有部分同胞无法习惯离开了母亲的生活。毕竟,母亲祂已经庇护了我们三千多年。”
芙雯娜说着,轻轻摇了摇头:
“母亲早已成为了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而生活……是有惯性的,魔女小姐,我们这些孩子,大概需要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才能适应失去母亲的生活。”
“您也是长生种,应该会理解我们吧?”
她抬起头,用碧绿的眼眸扫视这座已有三千多年历史的,养育了所有精灵的城邦,声音随之变得轻细起来:
“我们这些长生种,或多或少都有对时间,对变化的迟钝。”
“我们的寿命实在太过漫长,因此很难真正地接受某样东西的存在,可一旦接受了,却更难接受失去——世间事物大多短暂易逝,就像那些短生种不会轻易为一片落叶而悲伤那样……”
“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生灵,对我们而言,大概都是稍纵即逝的落叶。”
“但母亲不是落叶,祂是树,是养育了我们的巨树,我们这群孩子在祂的庇护下生活了三千多年,现在祂枯萎了,倾倒了,我们或许要花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来接受这个事实。”
“更何况……”
芙雯娜苦笑了一下,摇摇头:
“就算是我,以前也从来没有想象过假如失去了母亲,城邦该如何运转,生产和生活又该如何继续,秩序又该依靠什么维持。”
蕾茜儿闻言愣了愣。
她心想似乎的确是这样,对精灵们来说,最麻烦的似乎并不是疯掉的主母本身,而是杀死主母之后,该如何决定伦蒂海姆的未来。
但她不是专精此道的学者,所以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
她只能为精灵们提供除了实质性帮助以外的一切帮助。
但芙雯娜似乎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很快,她便重新振作起精神,微笑着说:
“可无论如何,这都是我们必须克服的困难。我听说外界流传着一句话——‘文明会自己找到出路’,我想总会有办法的,魔女小姐,毕竟……”
执政官女士忽然垂眸,伸出了手。
可原本笼罩了整个伦蒂海姆的浓雾已经消失了,那属于母亲的存续之梦早已结束,况且……
况且,她本就不可能触摸到雾气,不是么?
即便如此,芙雯娜还是缓缓攥紧了手,像是把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收进了掌心,她的唇角便略微勾起:
“毕竟,母亲还为我们留下了存续之梦,不是么,对于一个尚在蹒跚学步的文明来说,那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蕾茜儿闻言点了点头。
她心想的确如此,虽然慈爱的母亲已经离开了精灵们,但母亲的慈爱却还庇佑着祂的孩子。
或许从始至终,祂都未曾离开过伦蒂海姆。
魔女小姐忍不住生出了些感慨。
可这时,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芙雯娜变得略微欢快了些的声音:
“不过,与其谈论这些,倒不如聊聊您和那位勇者先生的……关系?我这么说对么?”
“白塔之主的学生,晨昏魔女小姐——又或者说,我该叫您牧师小姐,叫您……蕾茜儿·夏绿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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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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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雯娜看穿了蕾茜儿的身份。
蕾茜儿心想哦豁完蛋,表面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你看出来啦?”她嘿嘿地笑了笑,说,“我还以为你没察觉到呢。”
“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呢?”芙雯娜有些无奈地说,“虽然我不太清楚外界的情况,但叫‘蕾茜儿’的人想必是不会太多的。”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看着轮椅上女孩的侧脸,接着说:
“恰好,我还记得那位白塔之主的学生,她的名字和夏尔先生已故的爱人,勇者小队中的牧师一模一样。”
“再加上,我们明明有过一面之缘,您向我自我介绍时却始终只提起了作为魔女的称号,而不是名字……”
说到这里,执政官女士的好奇心似乎被勾了起来,于是她忍不住问:
“蕾茜儿小姐,您和夏尔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问题问的很好,只可惜蕾茜儿不打算正面回答。
她只含糊其辞地回应道:
“我们的关系呢,说起来就比较复杂了,这里面吧,水有点深,懂得都懂啊,不懂的说了也搞不明白。”
芙雯娜当然能听懂这是不方便透露的意思。
既然如此,她就不再打听,只是脸上却浮现出意味深长的奇妙表情。
蕾茜儿坐在轮椅上,没敢转头,却已经通过芙雯娜的沉默猜到了这位执政官女士的想法。
「她绝对认为我跟夏尔有一腿!」
虽然他们真的有一腿。
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可纯洁了,最多只不过是凑到一起喝酒,喝醉之后就勾肩搭背,你搀着我,我扶着你回去,互相认为彼此是过命的好兄弟。
她都想告诉芙雯娜,男人的友谊坚若金刚啊!
只可惜如今的蕾茜儿说这话委实没什么说服力。
她这细胳膊细腿,香香软软的身体,柔顺闪亮的银发,精致得如同人偶的五官……
她把夏尔当兄弟,夏尔却可能会一脸严肃地对她发出请求,说兄弟,转身,有急事。
然后她不被灌成奶油泡芙就算成功。
蕾茜儿并不觉得她说她和夏尔之间是清白的,芙雯娜就会相信,既然如此,那她干脆就不解释好了,让芙雯娜随便脑补去吧。
只需要注意一件事就好——
“芙雯娜姐姐!”蕾茜儿忽然转过头,对执政官女士扬起小脸,露出乖巧的表情,卖萌,“你别告诉夏尔其实我就是牧师好不好?”
芙雯娜闻言居然没有丝毫打算借此了解真相的想法。
相反,她很好说话地点了点头。
这下反倒是蕾茜儿有些意外了:
“你居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吗?”
“不然呢?”芙雯娜闻言有些疑惑,“您不愿意说的话,想必一定是有苦衷的,我尊重您的想法。”
“……”
蕾茜儿居然都有些羞愧了。
她能有什么苦衷呢?
只不过是不想被清算不想被撅而已,硬要说的话,在精灵们交付给她和夏尔酬劳之后,夏尔欠她的债就差不多还上了。而与之相对的,她欺骗了夏尔,让夏尔抱憾终身的行径就显得愈发罪无可赦。
在这种时候,如果夏尔知道了真相,他又会对她做什么呢?
蕾茜儿都有点不敢想了。
于是她心虚地干笑了两下,接着小声回答道:
“反正……拜托你千万别对夏尔提起这件事就好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就是牧师……”
虽然明明她已经向夏尔自爆过身份了。
但是夏尔不信,或许在夏尔的眼中,即便是她,也难以与牧师小姐比拟吧?
人类总会本能地去美化回忆。
就像当你觉得一个时代浪漫时,那个时代往往已经过去了似的,像夏尔这样的人,宁愿会相信牧师小姐死了,不会相信牧师小姐是由她假扮的。
即便当初蕾茜儿几乎称得上是本色出演。
俗话说的好,想骗过别人,那就要先骗过自己。
为了不露出破绽,她甚至用法术催眠了自己,封闭了自己的一部分记忆。毕竟彼时的她做梦都不会想到事情还未败露,夏尔就找上门来请求她帮忙复活牧师。
所以夏尔所爱的,其实就是她没错,而不是一个被捏造出来的,虚假的人格。
只不过回忆的滤镜实在太可怕了,或者说,蕾茜儿自己都没想到,她给夏尔留下的印象居然有那么美好。
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先天坏女人圣体?
亏贼。
蕾茜儿有些得意起来了。
可这时,她忽然听到身后的芙雯娜说:
“这样一直瞒下去真的好吗?夏尔先生恐怕迟早会知道真相的,蕾茜儿小姐,您为什么不把真相现在就告诉他呢?”
蕾茜儿心说挨撅的又不是你,而且哥们看起来真的很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