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奇怪了，」她想，「既然都没问题，那我又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魔女小姐搞不明白。
她再三回想刚刚她和勇者的对话，试图从里面找出源头，但无论她如何怎么努力，最后都像是在做无用功。
所以她只好放弃。
人偶尔确实会出现这种错觉，她告诉自己，心慌意乱，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东西但又说不上来，但其实就是自己吓自己。
这样安慰了自己之后，魔女小姐就忽略掉了那古怪的感觉，转头继续专心致志和勇者对线。
她已经把唯一可行的办法说给了勇者听，然后习惯性地像平时那样，装模作样地征询一下勇者的意见走个过场。
她想问「你说对吧？勇者大人」，可这句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之后却变了模样。
就像本能亦或是肌肉记忆，她的身体擅自将之扭转。
于是，她自然而然地询问道：
“您说对吧？主人？”
说完，魔女小姐愣住了，她面前的勇者也跟着愣住了。
那不对劲的感觉得到了证实，「常识」已遭到篡改的蕾茜儿终于发觉了真相——
从契约生效，她命令勇者听从吩咐过后，她对勇者的称呼就已经不是“你”而是“您”，而随着时间流逝，契约的影响还在不断加深，直到现在，她喊了夏尔“主人”。
可……这是怎么回事？
蕾茜儿下意识看向那份已然完成的契约，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刚刚她戏弄勇者的景象，心里瞬间咯噔了一下。
——她有点慌。
可好像慌也没用了。
［未完待续］
——
9.灵活判断
慌也没用，那就别慌！
好好想想该怎么把夏尔糊弄过去才是现在最该做的事。
蕾茜儿觉得自己一直都是转移话题的高手，那么在这种时候，她应该抛出个什么新话题才符合她高手的风范呢？
决定了——
现在立刻马上跟夏尔聊“复活”牧师小姐的事，夏尔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痴情种子，只要她提起已故的牧师，夏尔绝对会像看见骨头的傻狗一样摇着尾巴冲过来。
可这次蕾茜儿却失算了，因为还没等她张嘴，夏尔就先开口了：
“你叫我……什么？”
蕾茜儿想说还能叫什么？
狗皮膏药、木头脑袋、大灯泡、傻狗，但唯独不会是……
“主……主人……”
在契约的驱使下，蕾茜儿又喊了一声。
她的身体诚实，嘴巴也很乖巧。
——虽然她已经在心里骂mmp了。
一定是那该死的契约出了问题！要不然就是勇者独有的禁绝法术让契约出了问题！身为专业魔女，就要敢于下判断。她做了多少份契约，一次问题都没出过，现在碰上夏尔就出了问题，那就一定是夏尔的锅！
魔女小姐的脸都让气红了。
她磨着小虎牙，眼睛里杀气满满，表情凶得像是要扑上去咬人。
“不许！”蕾茜儿把每个字都用力咬得咯嘣响，“不许再让我喊你……主……主人！”
“不然，小心我不帮你复活爱人！”她又威胁道。
这下可彻底击中夏尔的软肋了——不过本着洗清自己嫌疑的想法，夏尔还是小声解释了一句：
“可我没让你喊啊，不是你自己喊的吗？”
“……”
蕾茜儿简直要红温了。
被狗勇者气晕.jpg
她抬起手，指着夏尔，想说你你你——她原本伶牙俐齿的那张小嘴都给气得不利索了，而偏偏契约的力量还束缚着她——于是原本都到了她嘴边的三个字就变成了您您您。
言语的利器被裹上了甜蜜的糖衣，饰以奶油与坚果，自然就不再会有任何杀伤性，反倒只会叫人觉得可口与餍足。
夏尔几乎要憋不住笑了。
而蕾茜儿则在他脸上看到了四个大字：
“可爱滴捏。”
虽然没明说，但夏尔显然觉得现在的她非常可爱。
蕾茜儿终于红温了。
她“唰”地站起来，指着夏尔的鼻子，想骂“啥b勇者！可爱牛魔！”，可她又忘了那份被她加过私货的契约，于是就像自动加载了青少年模式，从她嘴里吐出的是截然相反的另一个版本：
“笨蛋主人！讨厌死了！”
夏尔再也忍不住了，笑了出来——或许蕾茜儿该感谢他，至少他笑的时候知道把头转过去。
但他的笑声还是吵到了蕾茜儿的耳朵。
偏偏蕾茜儿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是有尖牙利爪不错，可现在她的尖牙被那份契约给废了，她骂不过夏尔；而她的利爪对其他人可能有用，却无法用来对付拥有禁绝法术的夏尔。
骂也骂不了，打也打不过，这可怎么办？
蕾茜儿绝望地发现，除了威胁夏尔不帮她复活爱人以外，她已经拿夏尔没有任何办法了，但偏偏她晚一天把牧师小姐捏出来，她暴露身份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她要玉玉了。
反观夏尔，不仅随时都有可能发现真相，如今还莫名其妙通过那份契约翻身当了主人，根据她在那份契约里添加的私货，夏尔几乎可以无条件命令她做任何事。
包括涩涩。
不行！要想办法自救才行，虽然夏尔的确算是个好人好勇者，但蕾茜儿可不想把自己的主导权交给别人，哪怕是夏尔。
于是她开始拼命开动起大脑。
在勇者小队时，她曾研究过夏尔的禁绝法术。
那是整个泛大陆仅此一份的传承，只有历代由神明亲自选中的勇者才能修习，虽然本身也是魔法的一种，却很奇妙的能够消除魔法，修炼到最高境界时号称能够破除一切魔力，即便是魔族的魔王也无法抵挡禁绝法术的影响。
当然，禁绝法术的效果有且只有消除一切魔力，所以按理来说，历代的勇者应该除了能使用禁绝法术以外无法使用其他任何法术才对。
而禁绝法术的作用也只是把历代勇者和他们的敌人拉到同一起跑线，能决定战斗胜利的，却是他们那饱经锤炼的强大肉体。
——历代勇者都拥有极其变态的肉体强度，与其说他们是人类的勇者，倒不如说他们更像披着人皮的巨龙。
即便是历代勇者中的异类，现任勇者夏尔·格林，也拥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恐怖力量。
至于为什么说夏尔是历代勇者中的异类……
因为夏尔是唯一一位能够使用禁绝法术以外魔法的勇者，也是历代勇者中肉体最孱弱的那个。
说起来，这也要拜蕾茜儿所赐——诡计多端的她为了扮演好白月光的角色，才费尽心思找到了禁绝法术的漏洞，想办法让夏尔学会了光亮术——不过得益于这段经历，蕾茜儿现在已经完全可以自夸是除了历代勇者以外最了解禁绝法术的人了。
就算是白塔的那群老登，也不可能比她更懂了。
她清楚禁绝法术的确可以用来对付主仆契约，毕竟主仆契约本身也是一种魔法。夏尔之所以肯答应她签订主仆契约，大概就是因为他觉得他随时可以利用禁绝法术摆脱主仆契约的影响。
可禁绝法术的效果是一视同仁的消弭，而不是反弹。
再加上夏尔又是个彻头彻尾的法盲……
蕾茜儿重新坐了下来，狐疑地瞥了眼还在笑的夏尔，告诉自己要冷静，然后闭上眼，深呼吸两口气，继续冷静分析：
已经基本可以排除夏尔的嫌疑了。
可如果不是夏尔在搞鬼，那问题会出在哪儿呢？
接触过这份主仆契约的人也就只有他们两个，用排除法的话，排除掉夏尔，那有嫌疑的岂不是就只剩她自己了？
蕾茜儿下意识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荒谬了。
怎么可……能？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所有魔法，尤其是契约类的魔法，都有非常强的［指向性］，契约者在契约卷轴上签下名字时，其实是连自己的独特［本质］一并签下去了。
人类各大王国中，名字叫“蕾茜儿·夏绿蒂”和“夏尔·格林”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但每个“蕾茜儿·夏绿蒂”和“夏尔·格林”都有大相径庭的［本质］，只有记录下双方的［本质］，契约才能拥有促使双方履行义务的能力。
而在三年前，为了完美伪装自己以加入勇者小队，蕾茜儿还特意扭转了自己的［本质］。
简单来说，［本质］就是一个人的身份证明，蕾茜儿为了接近勇者，特意手搓了份假证。
当时她还挺得意呢，自认是专业二五仔，居然能考虑得这么细致，这下别说勇者了，就连白塔那群老登都不一定能认出她的真实身份。
因为从［本质］上来说，她已经不是晨昏魔女蕾茜儿，而是勇者小队的牧师蕾茜儿。
而在三年之后，在假死诈尸横扫勇者做回魔女之后，刚回到小窝的她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本质］变回去，就遭遇了找上门的夏尔。
所以，她的［本质］至今是牧师，而不是魔女。
其实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偏偏她忘记了，她和勇者签订的那份契约不是她现场手搓的，而是很早之前她用来雇佣元素生物的。
那时，为了偷懒，她早在契约制作时便在上面留下过自己的本质，也就是说，签订了那份主仆契约的其实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
勇者夏尔，牧师蕾茜儿，以及——
魔女蕾茜儿。
本来应该是两个人的电影，如今却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姓名。
契约达成是达成了，但却是以一种奇怪的形式达成的，就像只要一行代码能够正常运行，那就千万别去管它，只要相信大力出奇迹就好了。
而在关于如何处理三个人的主仆关系这个难题上，契约则选择了最奇妙的解法：
既然搞不清楚三个人究竟谁是主人谁又是仆人，那为什么不能每个人都既是主人又是仆人呢？
只要让三个人同时拥有主人的权力，同时履行仆人应尽的义务，就不需要搞清楚谁是主人谁又是仆人了。
为了验证自己这个堪称惊世骇俗的猜想，魔女小姐咽了口口水，试探着喊了勇者一声：
“夏尔？”
这次她没有再称呼勇者主人，大概是因为契约此刻判定她是主人。
而另一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的勇者下意识回了一句：
“怎么了？”
“你喊我一声试试。”
“……好。”
勇者未曾犹豫，径直喊道：
“主……人？”
蕾茜儿猜到他大概是想喊她“魔女小姐”的，可契约的力量扭转了他的意志，就像刚刚的她一样，风向逆转，现在她成了主人。
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之后，蕾茜儿抛开还没搞清楚状态的夏尔，转头看向那份安安静静躺在桌上的契约。
难道它真是天才？
难道它也有灵活的底线和判定方式？
蕾茜儿人都晕了。
这哪里是份契约啊，它就该改个名字——
它该叫启封的秘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