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短尾猫
“很让您失望了吧，我虽然被您送到了这样封闭的学校里，但是消息也并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封闭呢。”朝奈苦笑着回答，“另外，我怎么可能把消息人告诉给您呢？”
出云夫人又是一阵沉默。
她没有和刚才一样怒不可遏地爆发，显然事态的发展有些出乎于她的预料，她来不及生气，而是准备应对新的情况。
“好吧，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过来。”她再度强调了一遍，然后道别，“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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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朝奈低声回答。
这一个漫长的电话，终于就此挂断了。
朝奈捧着手机，然后呆呆地坐在凉亭内的椅子上，接着泪水滚滚而落，悄无声息地哭了出来。
情绪的剧烈波动，让她难以自持，心里的失望和失落，更是让她痛苦至极。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她突然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抚弄着自己的后背。
“可怜。”接着，是一声长叹。
“为什么你不告诉她，是我告诉你的呢？”接着，对方低声问。“如果知道是我说的，也许她会收敛一点吧。”
“这只是我……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朝奈抽抽噎噎地回答，“又何必再把学姐牵扯进来呢？学姐要是被家里责骂的话，我……我也过意不去。”
“傻孩子，明明那么难受，还要**着。”对方又叹了口气。“不过，既然终究会有这么一天的，早一点来也许更好。”
“反正也没办法更糟了。”朝奈泪眼婆娑地挤出了一个苦笑。
“不管怎么样，谢谢学姐，谢谢大家了。谢谢你们支持我们，谢谢你们给我的勇气……”
………………………………………………
正当朝奈被人安慰的时候，她的母亲却还处在无法形容的愤怒当中。
她手中的手机还在发烫，但是她内心中燃烧的火焰，却比这点温度要高上几千倍。
她不明白事情原本一切顺利，却怎么会突然发展到了这一步。
女儿强硬的态度，她是能够感受到的，绝对没有任何掺假。
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要按自己的意志行动。
她又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就拨通了。
“姐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电话里传来了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朝奈好像知道了你之前的打算，所以抵触情绪非常激烈……是谁告诉她的？你有头绪吗？”出云夫人也没有废话，直接进入了正题。
“我们……我们当时做得相当隐蔽，她是怎么知道的？！”电话那头的声音顿时变得惊怒交加。“怎么……怎么可能……？”
“都已经发生了，还这么惊慌失措，成什么体统。”出云夫人淡淡地说，“怨天尤人无济于事，还是想想对策吧，你有什么头绪？”
电话那一端沉默了好一会儿，显然对方正在努力收拾情绪，让自己从震惊当中恢复过来。
“会不会……会不会是最上家的人，告诉她的？”良久之后，他小心翼翼地问，“最上家被我们临时踢了出去，一定心怀不甘，再加上他们家在社会上也有很多关系，也许可以打听出消息来，然后为了报复就转告给了朝奈，想要借此来破坏这桩婚事……”
“似乎也有点道理……”出云夫人思索了片刻之后，真的觉得有点道理，于是点了点头。“看来，这份孽缘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这群混账！”电话那边恨恨地骂了出来，“本来还只是想要让他们体面退出的，但是既然他们做出这种事情来，那也别怪我们不照顾他们的体面了……”
“不，不要轻举妄动。”出云夫人打断了弟弟的话。
“嗯？”对方有些惊讶。
“之前我们一起去神社求过缘，是大吉，可见冥冥中确实羁绊深厚，现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出云夫人微微蹙眉，“我私下里这么做，恐怕已经触怒神明了，再轻举妄动恐怕适得其反……”
“什么神明孽缘的，荒诞不经……”电话里的声音变得古怪了起来，一副忍住不敢笑的样子，似乎对夫人的话完全不以为然。
“好了，这些交给我来办吧，你以后做事也检点一点，别再给我添麻烦了。再见。”出云夫人挂断了电话。
235，问罪
又是一个平凡而又沉闷的早晨。
清晨的雾气刚刚散去，天空灰蒙蒙的，空气当中弥漫着一股让人说不出来的味道，那是这座城市繁忙的人烟气，也是欲望和痛苦的气味。
电梯门缓缓打开，最上纱幸带着疲惫的面孔走入到了地下停车场当中，然后用钥匙打开了车门，走上了自己的座驾。
她昨晚很晚才回来，一大早又出门去上班，在儿子离开了以后，所谓的家对她来说竟然跟夜宿旅馆没有多大区别。
丈夫几乎已经没有了交流，两个人分房而居，所以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他昨晚回来了没有、以及还在不在家——当然她也不关心这个。
多年来，她和丈夫都是在这种冷淡状态当中度过，居然也都习惯了这种生活，彼此之间互不干涉，除了为儿子的事情之外也几乎也没有争吵，也算是一种“亚健康”状态吧。
带着还没有完全消弭的困倦，最上纱幸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启动了汽车，几乎就在同时，车载播放器播放了轻柔的音乐，她微微眯上了眼睛，准备最后再休息三分钟然后踏上上班路。
这是每天她最惬意的几分钟。
然而在今天，她的惬意却被意外的来客打破了。
电话发出了嘈杂的声响，惊醒了最上纱幸。
最上纱幸不耐烦地皱着眉头，拿起了手机，然后顿时就惊讶了——来电的对象，是她绝没有想到还会有交集的人。
压抑住了心中的惊讶之后，最上纱幸接通了电话，“出云夫人，你好。请问您特意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是的，来电显示赫然是出云夫人。
之前为了相亲的事情，两位母亲互相留了电话，可是自从儿子被出云家拒绝了以后，她心里就觉得两家人以后再也没有来往的机会了，虽然没有删除对方的电话，但是心里早就把对方遗忘，而今天却收到了电话，着实有些惊讶。
“早上好，最上夫人，这么一大早就冒昧打搅您，真是让人过意不去。”出云夫人的声音还是如同以往一样冷淡而且冷静，“希望没有耽误您的正事吧？”
“没有没有，现在我还在家里休息呢。”最上纱幸假笑了起来，“请问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一边客套应付，一边她还在心里猜测出云夫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非他们又后悔了，想要重新把儿子拉入到候选名单？
不过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又不是儿戏，怎么可能反反复复。
就在最上纱幸暗自思索的时候，出云夫人又开口了，“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起来，之前外子唐突地接待了您家的公子，实在有亏礼数，想来想去还是心有不安，所以跟您道歉。”
她不提之前的事情还好，一想起之前那事，最上纱幸心里就来气了，自己儿子特意跟着丈夫跑过去拜访人家，结果一下午就被赶回了家，连个晚饭都不留人，实在是让人气愤难平。
这不光是丢他们两个人的脸，连自己也连带丢脸了。
一想到这里，最上纱幸的态度也不禁变得冷漠了起来。“您这是哪里的话？大家本来就只是有个意向而已，您一家当然有权利任意选择，我儿子不够优秀所以不如您的眼，本身也是他自己的责任，怪不了任何人。您不用过意不去，像出云家这样的名门，理应慎之又慎，我衷心祝愿您一家能够早日找到合适的人选，延续家门……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安下心来呢……”
说到后面，最上纱幸话里话外也带上了明显的讽刺，出云夫人当然听得出来。
“嗯，那真是谢谢您一番美意了。”不过，她倒是也没有生气，只是又笑了一声。
接着，她突然话锋一转，“难得您这么宽宏大量，只是您家的公子却好像并没有这么豁达呢，最近几次三番纠缠我女儿，老实说让我们有点困扰……不过我倒是也能够理解他的心情，毕竟他如此优秀，肯定早就习惯了自己被人赞许被人追捧，所以一时间有些心理落差也很正常吧。”
“什么？！”虽然出云夫人措辞相当委婉，但是最上纱幸还是听出了言外之意。
这是在问罪啊。
“淳最近在骚扰朝奈？真的吗？”她还是有点不相信。
“如果没有这种事的话，我又何必特意再厚颜找您呢？”出云夫人叹了口气，“您想想看，处于我们的立场，是最希望息事宁人的对吧？”
最上纱幸想了想，也确实如此。
以出云家的立场，既然都已经拒绝了最上家，那么肯定巴不得以后两家再无来往，别再扯出什么麻烦来，既然对方都特意都跑过来说，那么大概是真的了。
“那么，他到底是怎么纠缠您女儿的呢？”她耐着性子问。
“我已经跟很多人查证过了，您儿子私下里和我女儿有过多次的来往，之前的就不说了，毕竟是相亲对象想要增进感情倒也无可厚非；但是让人困扰的是，在被外子拒绝之后，他还多次诱骗朝奈去和他见面，毕竟上次朝奈还真的偷偷借着去城内的机会跑过去见他。唉……女儿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行为，真是让人心痛。”
“居然还有这种事……？”最上纱幸倒抽了一口凉气。
“请您相信我，我怎么会无端来污蔑您家的公子呢？如果不是证据确凿的话，我是绝对不敢跟您乱说的，如果您需要人证的话，我可以给您找过来……”出云夫人平静地回答，“而且您放心，我绝对不是来跟您兴师问罪的，某种程度上我也可以体谅您家公子的心情，只是有时候缘分就是这样的，也请他稍稍面对现实一点吧。”
虽然出云夫人的言辞都十分宽宏大量，看上去都在为最上淳开脱，但是最上纱幸听上去却越来越不对味，心里头也不禁生出了怒火。
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需要什么人证了吧。
“这个不肖子！丢人！”她忍不住骂了出来。
最上纱幸一下子也忘了什么涵养，她是真的生气了。
这股怒气不光是冲着出云夫人，更多的还是冲着自己的儿子。
大家都在世面上混，最要紧的是脸面，既然都已经被人明确拒绝了，那干嘛还要再贴上脸过去给人打？不可否认出云朝奈确实是一个出色的女孩子，但是世界上好孩子多的是，什么时候又缺了她一个了？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放不过的？
“请您不要生气……毕竟少年人血气方刚，这都是很正常的。”出云夫人又劝了一句。
“请不用劝了，我们家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最上纱幸也懒得客套了，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请您放心吧，既然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么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再去纠缠您一家，如果他还敢这么做，我就打断他的腿！这样可以了吗？”
“谢谢您如此明事理。”出云夫人松了一口气，看上去终于满意了，“其他的话我也不说了，希望您以后一切顺利。”
“也祝您一切顺利，再见。”说完之后，最上纱幸毫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一股怒气在她心中盘桓不去，越烧越旺，最后她忍不住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然后，她怒气冲冲地拿起手机，拨通了儿子的电话。
当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最上淳还刚刚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他拿过了床头的手机，然后顿时睡意全消。
“妈妈，有什么事情吗？”最上淳一边打哈欠一边问。
“混账小子，看看你做的好事！真是丢尽了大家的脸面！”手机突然传来了母亲的咆哮，“你好好给我等着，晚上我过来收拾你！”
“……”最上淳还没有从迷糊当中清醒过来。“妈妈……怎么了？”
“还跟我装傻？”最上纱幸更加生气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最近偷偷见了出云朝奈？！”
被妈妈这么一问，最上淳顿时就心情紧张了起来。
该怎么回答？
既然都已经直接质问了，那么否认似乎也没有意义了。
“是的，妈妈，怎么了？”他冷静了下来，然后问。“当时我们是有点事……”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人家都已经打电话跟我兴师问罪了！”最上纱幸大声回答，“你告诉我，人家都已经明确拒绝你了，为什么你还要做出这种事情来，不怕丢了自己脸吗？我之前让你好好对待朝奈，结果你非要拒绝，现在又偷偷跑过去见她，哄骗人家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你觉得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拿自己的脸面开玩笑就算了，还要拿人家的声誉开玩笑，这是你应该做出来的事情吗？”
妈妈的一通怒斥，让最上淳脸上感觉火辣辣的，如果现在两个人是当面的话，恐怕她已经耳光都甩过来了吧。
但是越是这种时候，最上淳越是冷静了下来。
他已经理清楚了发生了什么——就在刚才，出云夫人一定打电话给妈妈告状了，说他偷偷私会朝奈。
虽然不知道出云夫人到底是怎么查出这件事来的，但是这是事实，无法否认。
而且表面上看上去，也确实是自己理亏，所以妈妈这么愤怒也是情理之中吧——她自尊心也非常强，绝对不允许自己自轻自贱，明明被人拒绝了还要继续去纠缠朝奈。
这一点父亲就完全不一样了，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死心。
出云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一般来说，不到万不得已，像她这样的人不可能亲自兴师问罪的吧……除非发生了什么大事。
莫非朝奈已经跟她的母亲闹翻了，所以一怒之下，出云夫人迁怒到了自己，所以直接告状，希望父母约束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反而是一件好事啊……
最上淳思索了片刻之后，慢慢地理清了思绪。
“妈妈，我承认我确实有可能做了一些不太体面的事情，但是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终于开口了，“是朝奈主动跟我求助的，她不想沦为父母亲的人质。”
“什么？怎么回事？”最上纱幸顾不得生气了，马上反问。
“具体该怎么说，恐怕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您既然今天晚上要过来找我，那么我到时候跟您说清楚吧，总而言之，请您放心，我行事端正，绝对没有丢了自己和您的脸面，我保证！”最上淳回答，“而且，我还要跟您求助——”
“求助？”最上纱幸更加不明白了，“针对谁？”
“当然是针对出云夫人了……”最上淳笑着回答，“哦，还有松方家。”
“什么松方家？”最上纱幸完全迷糊了，“你背着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那请您今晚耐心听我解释吧，谢谢了！”
最上纱幸沉默了片刻。
她的怒火渐渐消退了。
对儿子的信任，终究让她不愿意去相信儿子真的会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