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短尾猫
“也就是说，这副名画，曾经是松方幸次郎的作品，然后被出云家弄到了手，收藏在你家中？”最上淳大概明白了。“而那副躺在银行保险库里的作品，肯定是赝品？是被你父母亲作假然后转卖的？”
“是的，我可以确定，它现在就躺在我们家的收藏室里，被爸爸很仔细地保养着……”朝奈的语气，变得十分伤感，“我从小就被父亲教导怎么维护这些文物和艺术品，这幅画我不仅见过，甚至还亲手摸过，绝对不会错的。想来……想来母亲也不会把真品卖出去吧……”
最上淳懂得朝奈的意思。
虽然来往不多，但是他已经深刻体会到了出云夫人的性格了。以出云夫人对松方家那些煊赫历史的怀恋，和她那执拗的性格，她又怎么可能把这副和自家先祖有这么深历史渊源的作品卖出去？
他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松方家没有败落的话，身为如此煊赫的贵族家庭的后裔，原本就已经是大小姐的朝奈，该是多么华贵啊？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松方家败落了的话，那么出云家又哪有机会和松方家嫡脉的长女结亲呢？朝奈连生出来的机会都不会有吧……
现在想这些也没意义了，他忍不住在心里哑然失笑，然后把这些杂念都扔到了一边。回到了正题。
“朝奈，你的话也就是说，你父母亲可能把真品留着，然后把赝品卖出去了，如果这个猜测被验证成立的话，我恐怕……恐怕这是很严重的犯罪吧，至少金额会非常巨大。”
“会多严重？”朝奈追问。
“既然作为画家的莫奈如此知名，那么他的作品，不管怎么也值几百万吧，甚至可能上千万。”最上淳小声回答，“而且我说的不是日元，是美元……”
“上千万美元……那不是至少十亿了吗？”即使是身为大小姐的朝奈，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居然是这么多钱……”
甚至可能还说少了呢……最上淳心里想。
把一副赝品以十亿的价格卖了出去，这是毫无疑问是非常成功的诈骗，但如果被暴露出来的话……那就是非常严重的犯罪了吧。
也就是说，如果躺在银行里的这幅画真的被鉴定出来是赝品的话，那么毫无疑问，把它卖出去的出云家就是犯罪嫌疑人了。
而且，被伪造出售的赝品，不可能只有一件，如果这一件被坐实并且传出去的话，那么接下来恐怕会引发轩然大波，所有在出云家这里买过东西的买主都会跑去鉴定，把那些假货揪出来。
除了声誉上的崩溃性打击之外，甚至还要面临巨额的赔偿要求，以如今的经营状况，他们绝对承受不起赔偿。
这个后果，别说出云夫妇了，哪怕朝奈，都不愿意看到吧……
最上淳自己都不愿意看到。
一时间，最上淳都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现在真正抓住了要害的把柄。
他没想到计划有这么顺利，居然这么快就实现了最初的目标。
当然，这也多亏了有朝奈本人的帮助。
如果没有对自家极为了解的朝奈，恐怕就算拿着清单，最上淳也得盲人摸象慢慢确定范围吧。
怪不得人家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呢……果然没错。
等等，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最上淳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朝奈，你放心吧，这一切我都不会跟任何人透露的，包括我外公。”最上淳以自己少有的温柔语气对朝奈说，“趁着一切还可以收场，所有闯下的祸，都让我们自己来解决吧！”
他加重了音量，强调了一下，“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很害怕，但现在不是伤心害怕的时候，说得严重一点，你的未来都在接下来几天里决定，所以，请务必按我说的做，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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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就是这幅画。
现在收藏者不详，姑且虚构假定被出云家拥有吧~
257，唯一的道路
“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很害怕，但现在不是伤心害怕的时候，说得严重一点，你的未来都在接下来几天里决定，所以，请务必按我说的做，拜托了！”
最上淳的当头棒喝，让已经心乱如麻的朝奈，总算恢复了些许的冷静。
她也知道现在是紧要关头，稍不留神恐怕就会万劫不复，不光是她一个人，而是整个家庭。
在听到最上淳告诉自己消息的时候，她原本心里还有一点怀疑和侥幸，希望一切都只是虚假的猜疑，自己的父母并没有做出这种事。可是当清单摆在了她的面前的时候，这种侥幸心就被现实无情地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和责备。
父母亲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要是真的被人发现然后公之于众的话，出云家……出云家到底该怎么办？
“淳，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以尽量镇定的语气问。
“首先得想办法确认画作的真伪，虽然从你描述的可能性来看，我可以99%确定银行保险库里面的是赝品，但是我们必须要要有证据，如果万一银行保险库里的那副画是正品而你家里的是赝品的话，那么这张王牌就直接失效了——”最上淳回答。“哪怕是为了确保我们立场上处于优势，也必须进行鉴定。”
“那你是准备按照计划，把银行里面的画作借出来鉴定吗？”朝奈追问。
“不……不能这么做。”最上淳苦笑了一下，“这幅画的价值，恐怕已经超出了现在我外公的面子的价值了。”
“什么意思？”朝奈有些不解。
“我妈妈之前跟你说过一句话，她说我们做出任何超出规格外的事情都是需要支付资源的，这句话我深表赞同。她所说的资源，就是一个人积累的人脉和威望，没有人会天生注定要帮我们做事，他们也别有所图。换言之，一个人根据自己的社会地位，能够交出的社会资源也是有限度的，所以他所能办成的事也有自己的限度——”最上淳解释了一下，“如果是几十万或者上百万的艺术品，我外公借助关系还真的有可能绕过银行的规定私下里借出来，但是到了上千万美元的层级，他恐怕已经办不到了，哪怕哀求也没用，银行里的朋友不会冒这个风险——”
之前跟着外公吃饭的时候，最上淳听到那位南条先生说过，很多人都暗地里做过类似的事情。如果是鸠山邦夫这样的名门权贵的话，也许能够做到，但是外公恐怕就真的难了。
毕竟，贺泽康介已经退休多年，门下亲信也在这些年里被清洗或者边缘化，他没有那么多社会资源可以支付了。
“没办法借出来做鉴定的话，难道我们还让银行自己去鉴定……？”朝奈说到这里突然打了个寒噤，“不，不行，绝对不行！”
是啊，如果银行仔细作出鉴定，然后发现这件抵押品居然是赝品的话，那么肯定不会允许资产白白流失，到时候走上法律途径，整个事态就没办法控制了。
“是的，朝奈，我们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不能告诉银行。”最上淳同意了朝奈的看法。“整个事件，最好就在我们两个人之间解决——顶多加上我妈妈。”
“那到底应该怎么解决呢？”朝奈只感觉脑袋有些发昏了。
最上淳沉默了片刻。
接着，他压低了声音。
“你可以去解决，而且只有你才能解决了，朝奈。”
“什么？”朝奈有些惊讶。
“有两幅画，一模一样，我们需要知道真伪。既然银行里的拿不出来，那么……我们就拿你家的那副去鉴定，只要你家里的是真的，那么银行里面的就可以100%确定是假的了。”最上淳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朝奈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反应了过来。
“你……你是叫我回家里去，把画拿出来？！”
最上淳没有回答，因为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了。
“可是……可是……”朝奈明显有些慌乱，说话也支支吾吾起来，“这能行吗？”
“这不是能行不能行的问题，是必须行的问题！”最上淳加大了音量，“既然我们没办法从银行里面拿出画作，那么很明显就只能从你家里拿出来，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只有你。”
“可是……这太夸张了吧……”朝奈还是难以接受，“从自己家里偷东西出来……太过分了，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很遗憾，恐怕没有，因为……朝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连放弃的权利也没有了，除了鼓起勇气拼命之外，没有别的路走。我真的很抱歉。”最上淳突然道歉。
“诶？为什么突然道歉？”朝奈更加惊讶了。
“我的外公既然已经拿到了清单，那么他肯定会想办法对这些嫌疑物品进行排查，虽然他借不出去，但是他让人查清楚恐怕不难，而那个时候就麻烦了……”最上淳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排斥告诉外公吗？因为他……他就是在觊觎你和你家的财产，如果被他找到了物证，那么非得把出云家生吞活剥了不可！所以你的父母是敌人，我的外公……现在恐怕同样也是敌人，我们必须抢时间，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把整个事件平息下来。”
朝奈许久没有说话，也许是在思考什么。
“所以，你不惜和外公决裂，对吗……？即使他做这一切，归根结底也是为了你……？”片刻后，她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他发现的话一定会非常生气的吧。”
“我不否认他确实是为了我，我也很感谢他，但是没有人可以用‘为了我’这个理由去做我不希望做的事情，就算是他也不行。”最上淳淡然回答，“我感谢他为我所提供的帮助，但是，有些事情是我们才能够决定的。”
“话虽如此，但如果没有他提供帮助的话，我们也没办法找到银行的信息，甚至……甚至也许一开始就不会相遇呢……”朝奈的语气当中，似乎有着许多感慨，“之前阿姨为什么坚持要求付账，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对，他心怀恶意，所以我不能欠他的情，但我应该弥补他所付出的资源，用钱解决反而是最没有后患的……”
“很高兴你能这么大度……”最上淳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朝奈，正如我说的那样，现在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了，请拿出决断和勇气来吧！我们必须抓住小小的时间窗口，把事态平息下来。”
“我……我明白了。”朝奈轻轻点了点头，“但是，能不能给我一分钟，我……我想缓一口气，一分钟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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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没问题，超过一分钟也没关系，我等你。”最上淳答应了。
接着，电话里又恢复了沉默，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差不多一分钟之后，电话里终于又传来了朝奈的声音，“淳，你能够保证，不管事态如何，绝对不再欺骗我、也不会弃我不顾吗？”
“我说过要帮你的，怎么可能放弃？”最上淳马上给她打气。
“百分之一百？”朝奈似乎有些不太放心。
“千分之一千。”最上淳立马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好……那就做吧！”朝奈终于放下了犹豫。“既然已经别无选择，那我会去做的，而且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想办法做到的……”
“不要紧张，只要你能够把画拿出来，事情就已经完成大半了。”最上淳安慰了对方，“这种事就需要胆大心细，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雷霆一击，只要你能够克服心理上的障碍，那就没那么难，毕竟你是在做一件别人绝对想象不到你会做的事情……”
“亏你还敢这么说呢……哄骗一个女儿去偷自家的东西，真做得出来。”朝奈有些嗔怪地回答。“我……我也鬼迷心窍了，居然也就答应了！”
“理论上来说，画作已经被人买走了，它并不属于你们家，而应该属于那位可怜的买家——”最上淳回答。“再说了，你这其实也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出云家，要是被别人找上门来，后果只会更糟糕。”
“你就不能再哄哄我吗？说一些我自己都知道的道理又有什么意义？”朝奈似乎更生气了。
最上淳沉默了片刻。
“朝奈，你绝不会是一个人孤身作战。我们保持联系，在行动的时候，我会在外面等你的，你拿出画，马上跑出家门跟我上车，然后我带你跑。”接着，最上淳终于开口了，“我们两个一起，让他们见识见识小鬼们的厉害！让他们再也不敢小看你了！”
“这……这……这个……”朝奈又说不出话来了，也不知道到底被安慰了没有。
片刻之后，她终于又开口了。
她似乎有些激动，声音都在发颤，“既然时间紧张，那我明天回去吧……啊，不对！如果我明天就回家的话，恐怕妈妈会起疑心吧，毕竟退让得也太快了。我先和父亲母亲再纠缠几天，然后再找借口名正言顺回家，这样的话才不显得奇怪。不过，这样时间来得及吗？”
听到了朝奈的话之后，最上淳很高兴，因为朝奈已经完全站在自己的队友这边来思考了。
那也就意味着，她已经完全认同了自己的计划，拿出了所有的勇气和决断力，思考到底应该怎样完成这个计划。
而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
朝奈，一定是能做到的，他也深信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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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表面上看上去可以如同木偶版顺从的少女，在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就曾经偷偷的把她自己抽到的大凶签给隐瞒了下来，然后浑若无事地跟着母亲说自己抽到大吉。
从她自己口中知道这件事开始，最上淳就对朝奈刮目相看了。
在外表之下，还有另外一个朝奈，坚定、果断、心理素质超常，而且愿意为了自己去战斗。
既然有这些优点，那么再做下一件让人刮目相看的事情又有什么难的呢？
是的，朝奈必将胜利！因为自己站在了她的一边。
“没关系的朝奈，虽然我们时间很紧急，但是并不差那么几天，你大可以从容行动。”最上淳回答，“你来把握时机，我这边待机准备，在你开始行动之前，直接给我留言，我会马上就会赶到。然后……我们一起赢！”
“好的，淳。”朝奈微微闭上了眼睛，平复自己心中的激动。
是的，一定会赢的。
“再见。”片刻之后，她恢复了冷静，然后向少年告别。
“再见。”
258，家贼？
和最上淳结束了通话之后，朝奈整个夜晚里面都忐忑不安。
激动，紧张，痛苦，渴盼……万般思绪都在脑海里纠缠在一起，让她彻夜难眠。
她从没有想到，短短时间里面她就突然要面对如此猛烈而又可怕的风暴，沉重的压力几乎压垮了她，她甚至都快想不起自己上一次放声大笑是什么时候了。
但是她知道，现在她绝对不能垮下来，因为自己的未来、甚至出云家的未来，此刻都压在了她的身上，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
父母亲暗地里做了那么可怕的事情，如果真的被抖露出去的话，那么几乎就可以说是万劫不复、玉石俱焚了。
“如果不遇到最上家的话，也许事情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朝奈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
她知道事实可能也确实如此，可是她依旧没法生气，毕竟，他们也是在帮助自己。
也许这就是注定要支付的代价吧……
只要事态能够按他所说的那样平息下来，这一切代价也许就还是值得的。
她突然又回想起了刚才那个少年人的声音，坚定而又泰然自若，仿佛从来没有被吓倒过一样。如果经历这一切的是他的话，应该会心安理得地睡下去吧……
至少还有人是站在我一边的。
她回想起了刚才他的保证，然后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不过，百分之一百和千分之一千，难道不是根本就没有任何差别吗？真亏他还能说得这么掷地有声……自己差点都被糊弄过去了。
带着最后的笑容，她终于浑浑噩噩地进入到了梦乡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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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夜没有睡好的朝奈，浑浑噩噩地开始了白天的生活，好像大家都体谅她的现状，所以也没有人麻烦她。
到了下午的时候，朝奈接到了母亲打过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