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短尾猫
“这是准备开空白支票了吗？”最上淳有些惊讶，“我随便填写条件你都能答应？”
“对，这就是我的觉悟。”梅宫夏妃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在这世界上想要得到什么，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我不介意付出代价，只要能实现愿望就行，当然，必须在我愿望实现之后我才能履行条件。”
最上淳暗暗咂舌。
也就是说，自己哪怕提出那种条件，只要能成功她都答应。
梅宫夏妃，对自己的姐姐，积累了多么深厚的憎恨啊。
“我现在还不能马上给出回答，我需要预估一下对手到底有多少能耐，这样我才能估算出我到底应不应该为你出手，或者到底应该提出什么条件。”最上淳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出了心中所想，“学姐，给我时间吧。”
“我本来也没打算过让你在几分钟里就做出决定，你要是那么轻浮的人我反而不会相信你呢。”梅宫夏妃也没有惊讶，而是直接点了点头，“你可以考虑，而我也会努力展现出我作为朋友的价值的，你终有一天会发现，能够拥有我这样的朋友，是你一生当中也难以再复现几次的运气。”
“朝奈说过我们性格有点像，我觉得至少在自高自大这一方面，我们确实是相当像的。”最上淳笑着回答。
这时候，竹筒又一次敲击石头，发出清脆的响声，也似乎宣告了两个人密谈的结束。
“学姐，说实话我真是挺佩服你的演技的，在她面前那么毕恭毕敬，我居然看不出任何憎恨来。”最上淳的表情重新变得悠闲了起来，“应该说不愧是演剧部的部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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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连这点程度的本事都没有的话，那我又何必再去想什么复仇呢？”梅宫夏妃苦笑着回答。“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先去换衣服吧——”
“嗯，换衣服？”最上淳又惊讶了，“为什么要换衣服啊？”
“你没有发现吗？今天大家都穿着和装，等下要过去玩，你和朝奈自然也要一起换装，作为后辈，这点程度的尊重还是应该给的吧？”
“可是……”最上淳有些犹豫，“这里会有合身的衣服吗？”
“这一点不用担心。”梅宫夏妃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你的衣服，是朝奈为你挑选的呢。”
300，梅宫
“你的衣服，是朝奈为你挑选的呢。”梅宫夏妃的眼神里面显然充满了戏谑。
即使以最上淳的脸皮之厚，这时候也忍不住有点尴尬。
甚至，有点羞涩。
朝奈为什么知道自己的身材尺码，这一点根本不需要去推理，两个人之间亲密接触了那么多次，女孩子又对身材和体格相当敏感，所以自己的衣服尺码她肯定早就已经铭记在心了。
更重要的是，他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朝奈第一次给男孩子买衣服吧。
朝奈在挑选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很快，他决定还是不要再想下去了。
“呃……”
“怎么，不高兴吗？”梅宫夏妃笑着问。
“不，就这么办吧。”最上淳强行控制住了自己的心情，镇定地回答，“虽然她是大小姐，但是让她这么破费也实在让我于心不安，所以还是不要浪费她的一番好意了。”
梅宫夏妃看着最上淳面无表情的样子，愣了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年，有时候你还是倔强到有点可爱呢。好吧，那就这么办吧，我带你去更衣间。”
说完之后，她又迈动脚步，带着最上淳重新回到屋敷之内，来到了更衣间。
接着，她直接命令仆人帮助他更衣，自己则径自离开了。
朝奈私下里给最上淳买的衣服，也终于第一次经过仆人之手，展现在了最上淳的面前，最终又来到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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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传统的和服礼装，印有花纹的和服外褂和袴，也就是纹付羽织袴，黑羽二重五花纹饰。
不得不说，朝奈确实相当用心，最上淳穿上去之后感觉相当合身，从紧身的西装校服换成了宽松的和装，感觉反而轻松了不少。
他一向都是一个自傲自恋的人，所以对着镜子看了一下的时候，自己觉得当得起“英姿勃发”这个评价。
呵呵，至少肯定不会让朝奈感到失望吧……
换好了衣服之后，最上淳踩着木屐，大踏步地走出了更衣室。
出于每个人都能够理解的心理，他第一时间就想找到朝奈，向她展示一下自己的全新形象，顺便想要再次看看她换上和服的样子。
可是事与愿违，刚刚踏出更衣间没多远，他就在走廊上碰到了一位故人。
“哇，多日不见，越来越精神了啊，最上小哥。”朝仓贵志笑眯眯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朝仓先生，你今天也挺帅气的。”因为心情不错，所以最上淳也态度温和地回敬对方。“今天能在这里碰到你，真是让我没有想到。”
“巧了，我也没想到，居然能在梅宫家看到你。”朝仓贵志耸了耸肩。
接着，他略带调侃地笑了起来，“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搞定了出云大小姐，这下少奋斗二十年了啊！”
“你认识朝奈？”最上淳有些惊讶。
“啊，我怎么会不认识？当时出云家准备招婿可是闹出了不小的风声呢。”朝仓贵志笑着回答。
最上淳突然想了起来，当时两个人在学校里面聊天的时候，朝仓贵志亲口说过自己有志于在政治上发展，至少弄个国会议员当当，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不惜成为哪家豪门的赘婿——该不会……
“别误会啊，出云家的事情我没有参与，跟我没关系。”也许是感受到最上淳的眼神有些不善，朝仓贵志连忙否认，“我都三十岁出头了，哪里还有兴趣和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周旋……”
“哦，原来如此。”最上淳点了点头。
他心里知道，朝仓贵志这种人野心勃勃，如果真的有必要的话，他才不会在乎什么成年未成年，他只不过是眼看出云家日薄西山在走下坡路，不足以成为他的绝对靠山，所以才敬而远之罢了。
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也没必要说出来。
“今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位大小姐，感觉性格相当温顺，也很听你的话，是那种容易拿捏的类型啊。”朝仓贵志微微眯起了眼睛，又像是调侃又像是讥讽，“把她握到手里的话，只需要再用点手段，她们家的家业绝对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吧——”
最上淳懒得跟他分辨这种事情，毕竟就算解释了整个事情，肯定也改变不了他的看法，所以也没必要做这个无用功。
呵呵，他更加不会告诉对方，自己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只要自己愿意，现在出云家都无力反抗自己。
“那你呢，莫非也是想要拿捏梅宫大小姐吗？”最上淳笑着反问，“我看你刚刚对她挺殷勤的，献媚了很久呢。”
最上淳的讥讽，朝仓贵志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他根本就不在乎。
“议员先生现在给我的任务，就是讨好这位大小姐，当然……如果真的有机会得到梅宫大小姐的垂青，那我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也许是三辈子的绿帽子都用光了吧。”最上淳有些不怀好意地补充了一句，“我看那位大小姐可是轻浮浪荡得很。”
“只要能让梅宫家为我所用，这算什么问题呢？就算大小姐有一两百个情夫那又如何？”朝仓贵志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大不了我也找几个银座的姑娘玩玩嘛，你以为这种事永田町里面很少吗？”
……最上淳突然发现自己无言以对了。
确实，这种事情，只要当事人不觉得有问题，那就确实没有问题吧。
“对了，梅宫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啊，为什么你们都对她毕恭毕敬？”最上淳小声问。
他已经疑惑这个问题很久了，毕竟梅宫家听上去确实名声不大，至少没听说过有什么知名政治家姓梅宫的，所以他有点搞不懂为什么朝仓贵志会这么毕恭毕敬地讨好梅宫大小姐。
朝仓贵志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诡异，眼神也变得躲躲闪闪起来，仿佛最上淳问了一句非常不可思议的问题似的。
正当最上淳心里有点发毛，想要追问的时候，朝仓贵志叹了口气。
“哈……你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跑到梅宫家里来了啊……”
“我又不是自己处心积虑跑进来的，是朝奈拜托她学姐带我过来拜访的。”最上淳皱了皱眉头。
“那我真佩服你有这个能耐，居然把那小姑娘迷得服服帖帖，还没定亲就这么向着你了啊！”朝仓贵志惊叹，“多少人可是求着想要踏进这家门而找不到路子，她却轻轻巧巧就帮着你办到了！”
最上淳当然听得出来，对方的调侃里面总带着一点淡淡的嫉妒，不过现在他也没有心情跟对方斗嘴，所以直接就追问了。
“所以请跟我解释一下吧，梅宫家为什么这么得到你们的看重？就连你们家议员也这么小心。”
朝仓贵志看了最上淳几眼，一时没有说话，显然心里在做权衡，不知道该不该对一个少年人说这么隐秘的事情。
不过他很快就想得到，反正就算他不说，少年人的父亲也会告诉他的，而且既然他现在已经搭上了出云大小姐，又和梅宫家攀上了关系，未来显然必定前途远大——所以自己不如现在利用机会在对方心里留个好印象，也许以后还能得到什么帮助。
一想到这里，他也就没有再顾忌了。
“要不你陪我看看风景吧？”
一边说，他一边又迈动脚步，带着最上淳走到了走廊边，然后悠然看着面前的庭院。
“之前我在财务省的时候，也多次承蒙你父亲照顾，所以既然你如此发问了，那我也会尽量给你解释——不过，请不要把这些事情外传，不然不光是我们大家很为难的哦——”
“这点我当然知道，我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请放心吧。”最上淳点了点头。
朝仓贵志又沉默了片刻，理清楚了思绪。
“小哥，你知道国会议员们的竞选资金，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土建公司的捐款吧？”
“这个我倒是知道。”最上淳点了点头。
在这个国家，国会议员因为收受建筑公司的贿赂而吃官司的新闻到处都是，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开公司不是做慈善，既然要送钱，肯定是想几倍几十倍地赚回来，而土建行业最重要的就是政府招标了，毕竟政府钱给得多，任何一个大工程，随便修个地铁或者港口，资金都是几千亿几万亿来流动，你能想象得到那些大工程的背后，政治家们会做什么。”
“肯定是给送了钱的企业说好话，让他们能够拿到工程吧。”最上淳回答。
“你说得对，但是也只说对了一小半——因为给政治家送钱的又不是只有一家企业，那些没有话语权的企业会被排除，而剩下的企业，大家都有话语权，又该怎么办呢？”朝仓贵志再问。
没有等最上淳回答，他就继续说了下去，“这就需要一整个体系的内部协调了。在政府工程开始招标之后，各个建筑企业开始串联聚会，私下里分配工程和造价，这个过程就叫做“谈合”（dangou，也就是国内土建行业所说的“串标”或者“围标”）。
在谈合完成之后，就需要打通政府层面的关系，日本国内的大型工程由国土建设省或者各个地方政府主导，他们负责最后认可。
所以，当三方调整完毕之后，就会确定哪个工程由哪个公司负责，所谓的投标有时候只是走个过程而已，在事前蛋糕怎么切就已经开会商定好了。这个过程叫做调整（chousei，也就是国内行业各企业之间的“内部协调”）”
接着，朝仓贵志又把声音放得更低了，“而负责整个分配协调的人，叫フィクサー（英语词fixer，也就是调停者、利益分配者的意思），他们来决定企业和政治家的最后分配，协调相关方的利益冲突，以及协调政府关系，他们可以说是日本整个行业的真正分配人——”
“这些都是违法的。”最上淳恍然大悟。
“嗯，这是违法的，无论是谈合，还是调整，还是顾问，还是其他七七八八的玩意儿，统统都是违法的——我们随便读一下民法就都知道了。”朝仓贵志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满不在乎地又吸了一口气，然后愉悦地吐出了一口透明的雾气，“不过，法律这种玩意儿，无非也就是让那些无力反抗的人遵守的吧。”
最上淳沉默了一下，最后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是对的。
“那么，也就是说，梅宫家，就是这样的协调人？”
“是的，梅宫家就是关东地区最主要的协调人之一，他们几代人以来不知道担任了多少家企业的高级顾问，也不知道是多少议员先生们的座上宾。”朝仓贵志轻轻地点了点头，“输送多少金钱、怎么输送都是有规矩的，梅宫家把这一行做了多少年，大家最信服他们——只要人人都信服，那就是权力了。谁也不知道梅宫家的金库里到底藏了多少钱，但是想想这几代人内的积蓄，绝对是一个庞大到令人炫目的数字吧——”
“我大概明白了……”最上淳点了点头。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梅宫家名声不显，地位却如此超然了。
企业、议会和官厅，多方势力的协调者，而且是金山银海一般的建筑行业，想想都会多么厉害吧，也难怪大家都对梅宫春姬如此恭敬。
“好了，今天我跟你说的这些，都是看在我和你父亲交情的份上的，不要让我为难——”朝仓贵志再次叮嘱了一句，“有些话，听到了之后就应该当做没听过，你应该懂的。”
“谢谢你，朝仓先生。”最上淳真心实意地道谢了，“我绝不会对外透露一个字的。”
“其实你透露出来也没什么用，多少年来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以后也还是会这样。”朝仓贵志苦笑了一下，“没错，这些事情都违法了，但是你想想，如果没有人协调，各家公司都去恶性竞争投标的话，那企业还能有利润可言吗？更别说现在日本经济如此不景气，不这么干谁都活不下去了。”
最上淳不置可否，这本来也不是他现在就能下结论的问题。
本质上，一套游离于法律之外的利益分配流程，既然能够稳定地存活这么多年，那就一定有它的“合理性”，哪怕这种合理性是以牺牲局外者为代价的。
持续了多少年的稳定分配体系，现在已经密不透风，人人只需要顺其自然走下去就好了。
“好了，我们差不多也该过去了。”朝仓贵志笑了笑，然后拍了拍最上淳的肩膀，结束了对话。“别担心，这里的人对你没有恶意，毕竟你已经名花有主，威胁不到大家，所以你就尽情享受梅宫家的招待吧，哈哈哈哈！”
接着，最上淳和朝仓贵志一起走回到了刚才聚餐的房间外面，而朝奈早就已经等在了这里了。
和最上淳一样，眼下的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和服。
白色带金色花纹的服装，几乎和两个人见面时那一套同一款式，也许这也是她在之前刻意选择的吧。
少女略带着点羞涩，目不转睛地看着穿着一身和装的少年昂首跨步而来。
她的眼睛里，跃动着喜悦和兴奋的光。
一切的努力，似乎在这一刻也值得了。
她忘记了羞涩，然后踏着木屐以小碎步，快速地凑近到了最上淳的面前，根本就无视了走在他旁边的朝仓贵志。
“淳，你这声装扮，好帅啊！”接着，她小声欢呼，然后伸手抓住了最上淳的肩膀。“要是能合个影，就最好不过了……”
301，关系
“淳，你这声装扮，好帅啊！要是能合个影，就最好不过了……”
朝奈的话，不禁让最上淳有些洋洋自得起来。
虽然朝奈肯定是带了粉丝滤镜，但是最上淳自己照了镜子之后也对自己的造型觉得颇为满意。
再加上，这是朝奈为自己买的衣服，她真的用心了。
所以他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好啊，我们合影吧！”带着这种心情，他非常热烈地回应了朝奈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