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发条橙之梦
“呵呵，在你眼中，我是怪物吗？”
马婧摇了摇头。
“我之所以变成这副样子，罪魁祸首是谁你很清楚。况且在我看来，被操控、被改造的你才是真正的怪物……但同样的，这不是你的错。”
她双手反握刀柄，将其高举，眼看着就要插入螺女的后脑，又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就让我来为你解脱束缚吧——”
寒芒一闪，刀尖毫不留情地下落。
在血腥的一幕发生前，螺女的门被撞破了，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急匆匆地跑进来，看到那刀悬停在空中后，她松了口气，用手轻抚着自己的胸口。
“太好了，我赶上了。”
*
“你……你为什么会来？”
马婧扭过头来，她虽然停止了动作，却没有放下刀，用一种冷峻的视线盯着她。
“我是来阻止你的。”
陈久态度镇定地回答。
“你要阻止我？你现在和孟化凡是一边的了？”
“不，你应该还记得，当时是谁帮你逃离这艘船，又是谁帮你做的手术吧？”
“我当然记得。”
马婧收回视线，低声回答。
“我很感激你。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我还记得，当我邀请你一起从这艘船上逃离的时候，你拒绝了，你说你要继续留在这艘船上，还有事没完成……那时的我无法理解。”
“现在呢？”
“现在……”
马婧看到陈久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高大男子，看到他熟悉的身影，她心知自己已经做不了什么了，她放下刀，轻轻叹了口气。
“我想明白了。因为我们逃不掉，对吧？”
“我是这样想的，但我不会劝你留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只是想告诉你，孟化凡是我的敌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这点都没有改变。”
“很好。”马婧笑了起来，“那你现在阻止我的理由是……？你应该知道，孟化凡正在挑选新的宿主，这会儿能少一个候选人是一个。”
她从贰的身上爬起。
身下被禁物束缚住的螺女看看马婧，又望向门口年纪最小的妹妹，一时陷入迷茫中。
“我和你一样，是来解放她的。但不需要通过这种粗暴的方式。”
陈久走到螺女身边蹲下来。
“贰姐姐，想起一切吧。”
她低声说道，将手指放在对方的脖颈之上。
螺女浑身的肌肉与脂肪，都在这一瞬间“荡”起了波纹，贰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浑身僵硬，她的瞳孔中闪烁着无数思绪碰撞后诞生的火花，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然后……
“啊，她吐了。”坐在岑冬生脑袋上的恶神评价道，“好恶心。”
螺女翻过身来，眼角溢出泪水，在甲板上大吐特吐。
“这是人类正常的生理反应。”
“唉，所以才说你们人类很麻烦啊。天生的神明就不需要呢，无论是进食还是排泄，都是低等生物才有的烦恼。”
楼迦很有优越感地回答。
岑冬生有点不爽，于是伸出手，态度粗暴地搓了搓她的脑袋——在旁人看来，他就是挠了挠头——直到小人儿眼泪汪汪地开始求饶为止。
“其实我早就替她解开精神控制，将记忆还回去啦。”
楼迦趴在他的脑袋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不过，我不知道孟化凡的能力里还有秘密。经过肉体和精神的双重刺激，她总算能清醒过来了吧？”
……
贰醒过来了。
激烈的呕吐之后，陈久在一旁照顾着她，给她递水。
螺女面色阴沉，始终一言不发。她不愿意看向别人，这表明她一时无法接受事实。
“自我欺骗同样是人类的特征。”围观的楼迦如此评价道。
“居然如此简单。”
马婧苦笑着，小心翼翼触碰着自己脑后的伤口。
“我还以为起码会有一场手术，看来这半年时间里，你在这艘船上掌握了不得了的知识。”
“是的。在你离开后，孟化凡的实验需要一个可以信赖的对象，我代替你当了他的助手。”
马婧意识到她们之间的不同。
无论是在挣脱束缚前还是后，她对这艘船上的秘密都毫无兴趣；但陈久不一样，少女学习的态度相当积极，这让她感到了一丝气馁和懊恼。
“别担心，壹姐姐。”陈久看穿了她的心思，“我会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这对现在的我来说很容易。”
“我——”
“同时，我还能保证让你摆脱与孟之间的联系。”
沉默过后，女人轻轻点头。
“……我相信你。”
*
十分钟前。
“什么都可以？”
对于陈久的请求，岑冬生不为所动。
“听起来太宽泛，对我而言缺乏吸引力。”
少女深思片刻，露出失落的神情：
“……我拿不出能让您满意的筹码。”
“那就先坦白你想做的事情，别对我有任何隐瞒。”岑冬生说，“我可以考虑对你的未来进行投资。”
……
于是，陈久向他说明了一切，自从她来到这艘船上后，就在短时间内就掌握了孟的大量知识，成为他最得力的助手。
“那个叫马婧的人，就是从前的壹号螺女。她想要逃离魔窟，我就帮她离开海市蜃楼号，帮她做了取脑手术。”
“在此之前，为了躲避孟化凡的窥探，我还尝试过给她植入虚假的记忆，让她以为自己是被一位黑市医生改造的普通咒禁师。实际上，那个医生就是我，是我替她做的手术。包括她的毁容，是为了挖去身为螺女的特征。”
“至于我想做的事……”
陈久的瞳孔微微泛起了亮光，接下来的话，对旁人眼中的她而言，是一种天方夜谭。
“我要成为他最重要的继承人，让他最终选择我作为宿主。”
“自我牺牲当然毫无意义，因为他一定会制造别的牺牲品，所以我希望能将孟化凡的意识束缚在我的身体里，让他无法为所欲为。”
“他想要‘鸠占鹊巢’；我则想‘反客为主’。”
第319章 本体之谜
“听起来不太现实。”
岑冬生笑了起来。
“你想要控制一个特等咒禁师的灵魂？你手里捏着什么样的牌，能支持你这样做？”
“……事实上，我只是在垂死挣扎。”
陈久跟着露出微笑。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只是在做一场荒唐的梦境。越是了解“孟化凡”，就越明白杀死对方的难度。
“他”已经超出了生命的范畴，其徘徊于世，很难说是以灵魂还是以生物质的形式爬行，只要人类族群不灭，就能通过转生的方式不停地生存下去。
但是，不挣扎又如何呢？
如果束手就擒，她迟早有一天会被夺去意识，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属于他人，这比单纯的死亡更难受。
不是这一次，就是下一次，正因为有着这种不死的能力，“他”早已失去了对生命的敬畏，舍弃起当下的身躯毫无压力；
而与之相比，宿主们都过着自己的人生，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只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生活，却随时有可能倾覆，如同沙滩上堆砌的堡垒。
生命的长短不再有意义。她活着的时间越是长，等到毁灭之日到来的时候，就会越感到心痛。
或是选择逃离——
但马婧已经证明，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她甚至怀疑，螺女从一开始就没能逃离成功，壹号只是暂时被“忽略”过去了，等那人需要的时候，想起来的当下，很快又会变成俘虏。
就算是取掉自己的大脑，都难以完全摆脱，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但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我反抗他的念头，本来不是从一开始就有的。”
陈久说。
“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可能您已经注意到问题了：那就是我这个特例。作为第三位被改造的螺女，我的洗脑情况从一开始就不严重，我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记忆，并由此对孟产生了反抗心。”
“就算再不在意我们这种小人物，他不至于连‘出厂工序’都去刻意更改，所以这只能是一次失误。以及，我还注意到了某个现象——”
“因为相似的手段用过无数次，可能孟化凡连自己都记不清，哪个是他最原初的身体；又或者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舍弃了‘真正的本体’，总之，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去’了。”
“嗯……”
岑冬生听到了上辈子无从知晓的特等咒禁师的秘闻。
倒是不稀奇。毕竟是未来的“祖”，有超凡脱俗或诡谲异常之处再正常不过。
“的确有意思。但这和你的目的有关吗？”
“我想……”小姑娘迟疑了一下，换上了一种更谨慎的说法，“起码我相信，这就是他犯下的一个错误。因为他可以不在乎别人的身体，但一定会需要本体，他不可能真的变成一个飘荡在所有宿主之上的幽灵。”
“我之前就提到过，孟化凡的力量有着特殊性，以及他自己就是为了证明‘肉体’的第一性才去研究，所以不可能会舍弃自己的肉体。”
无论是从其咒禁本身，还是这个人的执念，都是着重于证明肉身的优越性；但恰恰又是能力过于强大，以及执念所带来的傲慢，使得他当下的状态，在某种意义上南辕北辙。
“这是频繁更换身体留下的后遗症，包括没有及时将我洗脑这件事，证明他的计划正在出现疏漏。孟化凡自己肯定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一直在思考，他到时候会如何解决……”
“假如找不回原本的身体，就干脆指定一具新的身体为‘本体’？”
“是的。”
岑冬生听到这里，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了。
“先不论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猜测之上，要如何让他确定的时机恰好与他选择你当宿主的时机统一？以及就算你真的成功了，又要如何抵抗他的意志？你真的确信这是你胜利的机会吗？”
“我只是……相信。这是我唯一能寻找到的漏洞，总归要试试看。”
“还有别的理由吗？”
“还有一点，是关于我个人的爱好。在孟的命令下，我正在从事对生命本质的研究。”她轻声道，“我对此很感兴趣，感觉自己遇到了终身事业……孟化凡不是我的父亲，但他的确是我的授业恩师，如果我能代替他，停止那些残忍的行为，将它导向更加有意义的领域就好了。”
“如果你真的能将孟化凡引到自己的身体里，我倒是有办法帮你，”岑冬生说，“我是说，找一个能帮到你的人。”
*
时间回到现在，看到她轻易地将孟化凡在螺女身上施加的限制能力解除，他说：
“你早就可以这样做了吧？”
“是的，但在此之前，我担心我会被注意到，我有能力解开他留下的谜题。”
“据我的观察，孟化凡似乎一直在纵容着你们，他不在乎你们的反抗。”
“是啊。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发生在他眼皮底下，他却从来没有阻止过……”
她的语气中有着真切的担忧，但陈久的行动没有停下来。
“但不管如何，有一个是一个，我都希望能将他们从束缚中解放。这样一来，我被挑选上的可能性会变得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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