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他来见安后,可不是为了什么似是而非的母子亲情,他从未有一日把安后当作自己的母亲,更何况自己身上的肉身舍利汤之毒,正是出于她之手。
安后微挑眉头,问道:
“你觉得龙脉大乱,会害黎民百姓受苦?”
“难道不是吗?”
安后平淡道:“错,苛政重赋才会。
本宫一不修道观,二不修佛寺,三不穷兵黩武、好大喜功,徭役免了一轮又一轮,世上滥征民力的君王何其之多,本宫却不在其内。
至于赋税,则效汉文帝时,三十税一,十年来未曾更改,便是林党在时,几番想以此做些文章,都不得门路,本宫若为帝,也是一守成之君。”
最后一段话落下,陈易猛地抬起头。
哪怕心中早就有猜测,可当安后亲自说出来时,心中仍然掀起不少风浪。
陈易踌躇半晌后道:
“你要当武曌?”
安后没有否认道:
“若天命在本宫,本宫为周文王。”
话语里的意思已揭露无疑,周文王生时并非天下之主,待武王姬发夺取天下之后才被追封。
安后俨然是想将大虞传给安家人,无声无息间,尽量和平地改朝换代。
她又笑道:“至于武曌,本宫倒是有所效仿。”
这句话已几乎是明言。
这些事都不是陈易该操心的。
拉拉扯扯了这么久,陈易径直道:“娘娘,上一回后,臣本不愿再入宫中,这一回在这里见娘娘,是为那字条上的事,对我来说,那才是正事。”
陈易刻意提及上一回。
凤袍女子眸底掠起阴郁之色,胸口似在隐隐发疼。
“本宫怎会不知,只是本宫想先问你,你到底听不听本宫的安排?”她问道。
陈易默然不语。
离京的意向被安后发现,本来就在意料之中,虽然他没有收拾金银细软的动静,但闵宁的先行离去,必然引起这工于心计的女人的怀疑,再加之明知她要赐婚的情况下,仍在景王府上公然求娶大小殷,两件蛛丝马迹结合在一起,得出他要离京的猜测也并不出奇。
见陈易久久未能答话,安后以果然如此的口吻道:
“看来你不听。”
她的眸光多有失落,但仍有丝温柔。
只见那人悠悠问道:“我只会听我妻子的话。”
安后绝美的容颜僵住,话音落耳时,不觉间思绪联翩。
唇边曾掠过的温润,胸口的隐隐发疼,一种背德感顺着脊背涌了起来。
她不动声色地连忙止住。
缓过来后,她施施然道:
“看来,剑甲被你视为妻子。”
陈易并未否认。
莫说是这一回,便是上一回她微服私访他的府邸,便能从跟周依棠的交流之中,或多或少猜出些什么。
再结合蛛丝马迹,以及这一封把周依棠请来私宴的请柬……
彻底断定出二人彼此关系。
佛堂之中,熏香缭绕,陈易再度粗略环视一圈,不想再多废话道:
“我想要说的正事,娘娘说,还是不说?”
“你为何非要离京?”安后道。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不止是要离京,更是离开朝廷束缚。”话已到了这份上,陈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离开朝廷束缚?封侯位、国色天香、后半辈子荣华富贵,都留不住你?”
“娘娘想留我在这里,无过乎是把我当一把刀,天下姓陈的那么多,天下愿当刀的人更多…”
话还没说完,凤袍女子骤然打断道:
“本宫大可不把你当刀,
赐你安姓,视若己出。”
陈易冷眼而视,只见她转过身,从书案上捡起一张纸,缓缓走来。
“安易,这名字可好听?安易、安逸。”
安后来到身前,单手抚上了他的鬓角,
“娶若疏为正室,离京后往西晋去,为安家报仇雪恨,更为大虞除去西北劲敌,本宫许诺给你的并非虚假,而且还有更多,覆灭西晋陈氏,有此功德,封公亦可,以保大虞传千秋万世。”
陈易仍然不语。
安后反问道:“你还在顾忌什么,本宫是不放你离京么?你以为本宫靠赏赐留你,是因为本宫多么需要你做一把刀?”
“难道不是?”陈易问。
安后抚摸着他的鬓角,怜意道:
“娘只是不想你离京之后,没人照顾,被人欺负。”
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落耳,陈易怔了一怔。
他的瞳孔里,凤袍女子再度展露笑颜。
“像不像?”她莞尔道。
“你终归不是。”
陈易甩开了安后的手,安后转身而去,再度走到那庞大的画幅前。
凤袍女子不置可否道:“你也不是本宫真儿子,但那又如何,佛法有云:心外无法,只要本宫心里将你视作易儿,你便是易儿,同理,你也可将本宫当作涂山氏。”
她转身前,从书案拿起的那一张纸落在了陈易的手上。
面对安后的话,陈易回道:
“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
安后则道:
“你先看看那张纸,再谈真假。”
陈易低下头,扫了眼纸上字迹。
而第一行字落眼之时,陈易的眼眸便敛了起来。
“你应知道,先帝所谓斩三尸之法,与涂山地宫有脱不开的关系。
近日来,本宫命人翻阅先帝的起居注,又到库房里翻阅案卷,竟意外得知…涂山地宫顺着地脉而四处飘荡,于神州大地上四处出世,否则的话,涂山地宫也不至于留下这么多轶闻。
涂山地宫出世的间隔,并无确切规律,但有一物,可以定位到地宫所在。”
安后诉说着纸上的内容,自怀中摸出一个锦盒,揭开在陈易面前,里面满是青铜锈迹,轮廓如同剑柄,
“是为…夏启剑。”
不用安后说,陈易都知道那是什么。
在“天下乱武”之中,各地传承出世,上古遗址四起,其中便包括了古夏人的夏后传承。
而分散四地的夏启剑便是其中之一。
“你…不想再见涂山氏么?”安后问道,“更进一步,于你这般至情之人,不想她脱离封印?”
陈易道:“自然想见。”
“那就…取走这柄夏启剑,从此听候娘的安排。”安后温声道。
陈易抬眸看去,反问:
“若我不听呢?”
安后笑道:“你大可试试动手抢。”
话音落下,只见隐约的佛光冒起,萦绕安后周身轮廓之中,圈圈气机荡漾似蔓延开来。
陈易瞳孔微缩。
安后阖拢锦盒,她平放于腹前的双手,拇指与中指相捻,结下转轮法印,
“本宫欲为转轮法王。”
以她为圆心,“卍”字画幅无风自动,佛堂的间熏香凝聚成一座座佛刹。
这一瞬间,许多线索在陈易脑海里交织。
陈易问安后是不是要当武曌,她没有否认,而且还说效仿…
而史书中分明记载,武曌曾宣称自己是转轮法王……
安后派药上菩萨的化身之一至慧禅师到天下寺庵礼佛……
漠视龙脉被截,助推改朝换代……
陈易意识到一件事,
她已经得到了佛门里转轮法王的传承!
即以女身,当王国土。
第379章 妻对妻,妾对妾
四女被宫女引去两处厢房,彼此相邻,厢房内有宫女点好了茶水。
至于谁去哪间厢房,说来也简单,景王女与东宫若疏同一间,殷听雪与林琬悺同一间。
殷听雪捧着茶水,打量面前略显拘谨的林家小娘,心里犯嘀咕:
这不是妻对妻,妾对妾吗?
虽说陈易那时说要娶她为妻,小狐狸偶尔也会想一想那大夫人的位置,但说到底,她从来不觉得她真会当什么正妻。
而平妻听起来虽然好听不少,地位也高不少,但相较于正妻来说,不过是另一种的妾罢了。
殷听雪素来不争不抢的性子,又跟了陈易这么久,也不想当什么正妻。
她没能耐,压不住人,服不了众,修罗场上劝架都没人听,怎么当得了正妻。
而且殷听雪也自知自己性子软,性子软有性子软的好处,譬如说能给陈易好一顿吹枕边风,所以性子软自然也有性子软的坏处,譬如说争抢争不过别人,更没什么攻击性,吵起来时只能劝架。
如今跟林琬悺待在一个厢房里,殷听雪对她的观感还不错。
是因为彼此性子都偏软吧。
不是因为都没什么胸脯。
宫女点过茶水,殷听雪便亲自给她捧了过去,林琬悺道了一声谢。
小娘的眼睛里倒映着少女的模样,气色红润,额头光洁,带了些婴儿肥,好像还比上回见面多长了些肉。
林琬悺低下脸,茶汤里的自己,脸颊苍白如纸,颧骨都微微凸出,握住茶碗的手都指节分明。
守寡竟对人如此蹉跎……
听见林琬悺的落寞,殷听雪出声道:“林夫人怎么这般落寞?”
林琬悺抬起脸,下意识道:“倒也没什么…闺怨琐事而已。”
她品了一口茶接着道:“你…你可真好看,比之前好看多了。”
给人夸好看,而且夸自己的人出落得也标致,殷听雪心里喜滋滋道:
“家里吃得多,睡得也…也算好,之前诗会见林夫人的时候,我既忧虑又犯愁,更会捕风,不知多少心慌意乱。”
少女说得那段时候,便是林府政变逼宫前的那场诗会。
那时林琬悺还没守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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