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仇敌成了我的道侣 第443章

作者:蓝薬

  元丰楼是我黄某人的颜面,它被烧了,我黄某颜面尽失,那又何妨?!”

  声音如铮铮铁语,炸裂在元丰楼外,圈圈气机外荡而去,黄景的身影非但没因元丰楼的毁于一旦而消亡,反而于一众江湖人眼里拔得更高。

  “我黄某只剩六千两,今日散尽,身无余财,常说收人钱财,替人卖命,我黄某在此以死相求,诸位英雄好汉哪怕只收一两银子,都请为我儿子报仇,都请为我黄某报仇!”

  六阳斋公、霹雳熊君、飞剑子等等数得上名,数不上名的江湖人士忽觉他气势巍峨,恰是这群情激奋之时,好似正欲再立誓,为这痛失孤子的武林前辈报仇雪恨。

  复仇就是道义,江湖间再无比之更道义的道义。

  子为父仇,父为子仇,不过为义杀人,东汉就曾有名臣桥玄,为一孝子而杀秉公执法的一地县令,时人皆叹而称快。

  黄景大声道:“莫说一座元丰楼,便是千百座,都不过身外之物。我黄某人宁肯千百座元丰楼被烧,也只求将那孤烟剑枭首!”

  恰是这令众人心潮澎湃,似要振臂高呼时,一句冰冷的话音破开雨幕而来,

  “你枭你妈的首!”

第428章 问个是非黑白

  “你枭你妈的首!”

  纷纷细雨似随声滞涩一刻,众人错愕间转身而去,一人踏过雨幕而来。

  那人背剑携刀,鞘上沾满雨滴。

  一脚踏入水洼,水花溅射,荡开圈圈涟漪,久久不散。

  黄景眼中顿起腾腾杀气,几近喷薄。

  他自认得此人。

  此前曾大闹元丰楼,救出陈氏女,杀伤他一众江湖助力,其后更立于喜鹊阁座主身侧,为其掠阵,而今竟站于他面前,口出狂言。

  若无此子,一切本该顺遂得多!

  “是你…”元丰楼已毁,被逼到近乎绝境的黄景再无养气功夫,冷笑道:“好一条官狗!”

  话音甫落,众江湖高手尽数盯着踏雨而来的陈易,或抬手,或按刀,冷冽的肃杀气雨中蔓延,气息浮动,雨丝摇晃。

  他的脚步停了,包括六阳斋公在内众人包围如圈,仅剩一豁口,在那丈外黄景负手而立,眸光森寒。

  无数道视线汇聚在身,雨水重重击在肩部,足以压得人喘不过气,陈易仍旧脊背挺拔,面目似金石冰冷。

  好似剑拔弩张,黄景的指尖已摩挲刀鞘,“你这官狗…今日要拿我黄某立威?”

  “立威?讨一个公道罢了。”

  “公道?”黄景面目顷刻扭曲,“我儿子死了,你有何公道可讨?!”

  沙哑而愤恨的话语落下,陈易身上的万千视线瞬间重若千钧,不知多少江湖人已摩拳擦掌,眉目随黄景之语而森寒。

  陈易仍耸立,立得极直。

  无数雨水击在肩上,无数雨水击碎开来。

  “你儿子死了是你要讨的公道,”

  陈易一字一句道,

  “你对老弱妇孺动手,是我要讨的公道。”

  黄景先是一凝,随后豁然开朗,似觉好笑道:

  “你是说那戏班子、还有那群不长眼的下人?原来你是给他们讨抚恤来的……好笑、好笑,我儿子死了,没官狗说话,昨天几个下九流死了,就有官狗跳出来!”

  声音极朗,震得雨丝凌乱飞舞,唰唰扑打众人面颊,尽管有些许面孔稍有不愉,但下九流的命跟人黄家公子的命谁重,本就不必多说,更何况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身为武林前辈的六阳斋公眉头紧蹙,他确实听说昨夜有下人过去讨抚恤,黄景独自一人去应对,本以为是用钱打发干净了,可直至此刻才知打死了人。

  他以武林前辈打圆场的功夫开口道:“这位官人还请回吧,昨夜想必是误会一场,黄楼主何等身家,待擒杀贼首之后,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陈易冷冷道:“交代?把钱都散给了你们,他还能有什么交代?”

  六阳斋公闻言一滞,黄景散尽千金他是再清楚不过了,此刻不知所言。

  这时,断了一臂的霹雳熊君开口道:

  “若真是如此,我熊君愿将自己那份分出去,相信诸位义士也并非……”

  话说到后面时,熊君竟听不见一点点附和,之前的豪情壮志在谈及那六千两的金银时,一下便神色各异。或许大多人本为义字而来,可到手的钱财却很难再散回去。

  为免伤士气,黄景立时打断:

  “不必!官府从来贪得无厌,不过是以抚恤的名头,剥收诸位的钱财而已,既然这官狗要问个公道,那我倒想问问,你要怎么问个公道?”

  话音落下,不少江湖人尽将怒目压向陈易。

  杂乱的议论纷纷而起,愈发激烈,仿佛一波波浪潮。

  六阳斋公终是前辈,要理智许多,此刻仍想打圆场道:

  “黄楼主丧子之痛,人尽皆知,更遑论谍子何其狡猾,火烧元丰楼……”

  哗!

  陈易一步踏出,脚下雨水踏得暴鸣,截断了六阳斋公的言语,亦压住喋喋之音。

  雨水中,他声声冷笑:“口口声声谍子狡猾,一口一个江湖道义,元丰楼被烧后装出视死如归的面目,可究其根源,不是你黄景失职,被人像条狗一样耍来耍去?!”

  恰中软肋。

  黄景脸瞬间青一阵白一阵,所谓散尽千金,到底是收拢人心的手段,以此掩盖种种失误决策。

  陈易的话语,满堂清晰,

  “丧子之疼,他儿子的命是命。

  元丰楼上围杀,我的命不是命?

  滥杀无辜,还废人家生计,下九流的命就不是命?!

  哪条江湖规矩讲,只有他儿子的命算命?”

  声声冷语落下,以陈易为圆心推开一圈气浪,震得雨幕圈圈涟漪。

  黄景气机自警,怒目而视道:

  “你要问剑?”

  “问。”

  陈易一字一顿,心火喷薄,

  “问个是非公道,问个生死黑白!”

  ………

  元丰楼似死木般耸立着,雨幕间仍旧沉默。

  乌云浓烈地沉着,尘埃四起,雨如铁丝。

  众人已退开一圈,足足拉开十七八丈的场地,雨幕间见二人耸立,铁丝似的雨水砸在面上,仍旧丝毫未动。

  地上水花四溅。

  黄景并未抱拳,眸中噙着滔天怒火,他自及冠之年承袭家业以来,开立武馆,三十年间未尝一败,西北江湖中一时风头无量,何况他黄门刀法早已炉火纯青,兼修的轻功与横练功夫,更是得了真传,如今再见陈易,虽知他并非一般四品,可他黄景又何尝是一般四品?!

  陈易伫立,也未抱拳,只是按住刀柄,长刀出鞘时拉开呛啷声响。

  雨水撞击闵宁所赠的无杂念,刀身似有灵气一般,格外寒亮。

  陈易忽觉闵宁好似也在这里,好似是她为自己抽刀出鞘。

  这场问剑的公证人不必多说,正是场上最为德高望重的六阳斋公。

  他环视二人,叹了口气,朗声道:

  “诸位见证,今日西厂千户闵宁与元丰楼主黄景问剑于山同城,刀剑无眼,生死自负,无论胜败,恩怨情仇尽数付诸东流、一笔勾销,日后不得以此寻衅报复,苍天有眼,神灵有证!”

  铛!

  一声锣响,雨水被震开一圈,全场肃然静下,只剩天间隐约雷鸣。

  待声响落下,二人都已刀锋出鞘,寒芒四溢。

  “黄门刀,黄景。”

  “西厂千户,闵宁。”

  二人近乎异口同声:

  “来!”

第429章 魂断元丰楼

  “来!”

  豆大的雨滴自高而坠,砸得粉碎。

  两道人影相对而立,阴郁天色间几如奇石拉下的狰狞残影。

  似是谁也未动。

  砰!

  街上却炸鸣出金石交击的巨响。

  雨幕随响声震荡开一圈涟漪,淋淋沥沥挥散天地间,二人好似同时消逝在视野里般,一瞬间拉近了数十丈,刀光相撞,烁得满街生寒。

  六阳斋公面露惊色道:

  “黄楼主竟已臻至此等境界。”

  飞剑子捕捉到些许门路,但只有一刀,不能全然捕捉,不由发问道:“此话何解?”

  “老朽只道黄楼主突遭丧子之疼后,武道哪怕不一落千丈,只怕多年来再无寸进,”六阳斋公叹着说道,眉毛里雨水滴落,“可今日一见,竟历久弥新,是一口气撑着啊!”

  “哪一口气?”飞剑子问道。

  “一口父为子仇的气!”

  六阳斋公沉声之下,宽阔的街巷间又爆开一重雨雾。

  只见那长刀烁地斩空雨帘,此刀三尺七寸长,宽约一指,气度森寒,雨水沾刀瞬间滑落,可见杀人不见血,紫檀木流银刀鞘雨中摇晃,是为黄景的家传宝刀“万空”。

  何等寒冽的刀锋,却近乎是贴着陈易的身影而过,腰间衣裳被刀罡搅得撕裂凌乱,碎缎乱飞,如似飞火,又被雨水击坠。

  这一幕惊险至极。

  劲风呼啸,吹打着陈易的面颊,众人还没看清他神色是惊愕还是庆幸,倒见他身影一闪,几乎一抹黑风般掠到黄景身侧。

  随后一刀斩出。

  刀势横斩,凌冽细线豁然而起,锋芒刚猛横烈,要将黄景拦腰斩断!

  黄景面色微变,骤然侧跳,绕着细线闪过了身,脚下步伐精妙,隐隐有几分八卦步的浑圆妙理,只见他身影不算多快,却仍绕到了陈易身侧,万空刀平平一削,眼看就削开个瓢。

  陈易身形顷刻拧转,再踏一步,正是绝巅踏云的身法,身影骤闪,黄景脸色再变,余力已尽,猛然往后侧翻,身形滚碎雨水。

  还不待一众江湖高手看穿端倪,就见一道漆黑人影当空悍然下砸!

  砰!

  地面迎刀断开深痕,雨水炸碎在陈易的肩膀上,炸开的风浪搅得衣裳雨中狂舞。

  黄景连退数步,刹那拉开十来丈,一边退,一边以刀背接雨,挥刀一震,雨滴刹那如针般飞穿而去。

  陈易辗转腾挪,刀风破开扑面的雨针,最后站定身形。

  因方才交手而凌乱的雨幕,此刻重新在二人间拉了起来。

  雨密如铁!

  六阳斋公面色时而凝重、时而舒缓,而飞剑子聚精会神,从中体悟冥冥中的刀剑之意,而霹雳熊君则思量着这一刀会不会破开他的金钟罩,至于余下的江湖高手,则目不转睛、不断咋舌,却除了打得激烈,就再没有看出别的东西。

  黄景定立原地,看着陈易,嗓音喑哑道:

  “好刀、好刀、不过二三十的年纪,竟只略逊我黄门刀一筹,假以时日,未必不是又一个孤烟剑。”

  陈易不多言语,更无废话。

  言语毫无意义,任说得天花乱坠,可连一滴雨水都不能动摇,生死问剑,那就由刀剑作笔,划下一横一竖。

  黄景刀尖抬起,他之所以愿接下这场问剑,除去不能弱下气势以外,更因先前元丰楼时,他已看过陈易的功夫,知己知彼,便有破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