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她看了眼另一处空荡荡的床垫,眼睛慢慢瞪大。
那…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
…………
闵宁立在土坡上眺望远处,侦察四周,殷惟郢见她守了一整夜,却不见半分疲倦,反而神采奕奕,暗暗称奇。
若她变得比陈易强了,只怕是她先让赤龙伏首了……
自己斩了这么久的赤龙都没能成,怎么就能让她给抢先了?
大清早的,女冠不知怎的就想到这些有的没的,脸颊微微发烫,吐出一口气,把这些想法晃出脑袋。
殷惟郢拂了拂疲倦的眼睛,来到不远处的小溪边上,对水摆弄起了晨起后稍显凌乱的发梢,她将簪子取下,捋起发梢慢慢打理。
耳畔边听到些许脚步声,她知是闵宁靠了过来,就佯装无意道:“这簪子如何?”
话音落耳,闵宁这时才注意到那烟霞云纹簪,应道:“还不错。”
她对梳妆打理从来不甚在意,若是在意,也不会女扮男装行走江湖,眼下过来也不是为了讨论簪子,而是对昨夜的话心有疑惑。著雨说归说,但闵宁也不将之奉为金科玉律,她昨夜细思许久,都想不明白这景王女误她是为做什么。
闵宁正欲开口。
“当然不错,”殷惟郢侧过眸来,眼波流转,“他送我的。”
闵宁顷刻阖起嘴来,微挑眉毛。
她挑拨闵宁跟陆英的意图不能太明显,殷惟郢心里明镜似的,所以才刻意炫耀,以此掩盖真实意图,另一方面,她倒真想让这闵宁知道,什么是大夫人。
“可惜啊,他送了给我,却没有送给你。”
“我不稀罕。”闵宁冷冷道。
殷惟郢似乎听不出闵宁的冷意,她梳理过发梢后,仍旧道:
“他与我订婚不久,便将这簪子送给了我,他执意要送,我不好回绝,你也知道他从来强硬,我也不想日日夜夜戴着它的。”
闵宁望了眼簪子:“有话不妨直说。”
殷惟郢不紧不慢地把簪子戴回发间,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你们曾经形影不离,如今却分隔一方。而时过境迁,我却与他历经生死而定情,”
说到最后,殷惟郢恰到好处地勾起一个淡雅的笑:
“不过,相信少侠义气,想来是真的不稀罕这簪子。”
闵宁深吸一气,转过身去,像是不想再理会女冠了。
殷惟郢将她的憋屈看在眼内,心里暗爽,随她的脚步一起回去,
走着走着,闵宁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道:
“殷惟郢,你我认识这么久,信不信我真不稀罕你这簪子?”
殷惟郢疑惑了下,摇了摇头道:
“不信。”
话音一落,闵宁手似影般往女冠发间一抹,只见束起来的满头青丝兀然垂落,瞬间夺去了她的烟霞云纹簪。
殷惟郢瞪大眼睛,只见定情簪子落到她的手里,想要去抢,一剑直接横在了脖颈上,方才趾高气扬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闵宁反手戴到自己发间,挑衅一笑道:“巧了,我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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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她怎么今非昔比了(二合一)
她全然想不到闵宁会动手去抢。
头发兀然披散,殷惟郢眸里惊怒交加,而在她的目光下,闵宁悠哉游哉地把簪子戴到了发间。
闵宁本就束着单马尾,烟霞云纹簪一戴到上面,好似锦上添花,叶影斑驳间错开淡银色的光泽,更让殷惟郢难受的是,这发簪其实…还蛮适合闵宁的。
这怎么能行?!
女冠心里气急,正欲伸手,但旋即收回,念头百转千回,她神色淡然道:
“你既然想要就借给你了。”
闵宁只是笑了笑,也不管她怎么想,转身就走。
看着那耀武扬威的背影,殷惟郢暗暗攥了攥拳头。
陈易跟她经历了这么多的艰难曲折,好不容易把这定情信物送给她,可是竟然被人这样夺去了,她银牙紧咬,别说陈易知道后会看出些什么,自己到时就糟了,就算他看不出来,殷惟郢也不想它被谁人夺走。
只是如果暴露自己心急如焚,只怕闵宁就看出端倪,除此之外,在这姓闵的面前,殷惟郢绝不想低她一头。
如果陈易在就好了,说不准能吹上两句枕边风,拿捏拿捏他,虽不可能让他恨闵宁吧,起码能让他更亲近自己,给这闵宁添堵。
殷惟郢深吸一气,瞧见天已完全亮堂,不再多想,走回到营地里。
陆英这时醒了,她看见女冠过来,瞬间就想到了梦中的景象。
那真的是梦吗?
醒来之后,梦境的景象仍然历历在目,陆英不禁去想,如果真是梦的话还好,可如果不是梦,面对地府阎王鬼差齐至,太华神女能如此淡然自若,这是何等坚韧的道心?
怪不得能让他甘之如饴地当鼎炉。
陆英默默叹了口气,也不知该说什么,就只有佯装无意地拨弄篝火。
可篝火熄灭很久了。
不消多时,三女再度启程。
也不知是否错觉,今日天穹较以往清澈了不少,林间吹拂起了和煦的风。
山道一路通畅,两侧树丛林立,走过一段往上的山道,踏出一步时险些踏空,闵宁低头一看,眼前突兀割开一个大裂谷。
悬崖峭壁耸立两旁,锐利的剑意横生于谷底,留下成千上百道沟壑,三女再往两侧一看,只见一座座洞窟开凿于绝壁之上,千百具蒲团上打坐的尸骨拉起壮观的惊悚。
只有一条小路沿着峭壁通往远方。
闵宁走在最前,踏上这条道路,两位女道随后跟上,阴风森森,吹得人头皮发麻,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殷惟郢凝望着闵宁的背影,烟霞云纹簪烁烁银光落眼,她好几次忍耐住推人一下的心思。
顺着绝壁上的道路深入,雷霆忽然炸裂在山谷间,阴云笼罩着天穹,闵宁持刀缓步而行,警心之法略微跃动,她横扫四周,一口气迟迟不松,几乎草木皆兵。
绕过一个拐角,绝壁上的山路直入山中,甬道不是天然,石壁有铁器开凿的痕迹,三女深入其中,莫名的阴郁感笼了过来。
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隐约间透着悚然。
噗嗒一点声响,殷惟郢吓了一跳,转过头才发现是火折子点了起来。
风声嘶嘶,刺得人毛骨悚然,洞窟内格外的静,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回荡,似有外人在场,可再仔细一听,又发现只是三人的脚步声回荡,殷惟郢呼吸急促起来。
墙壁上蔓延着刺骨的寒意。
渐渐的,眼前的甬道收窄起来,仅容一人走过,里面更是昏暗阴森,细弱的风从里面吹来,火折子上的火焰都小了一圈。
寒意渗入内心。
三人不禁脚步放慢,暗施卜卦之法。
无一例外地,显示其中并无危险。
里面好像很安全……
三女不经意间互望一眼,见到那卜卦的手势,不约而同地毛骨悚然、汗毛倒竖。
里面一如既往的空寂,更深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慢慢探入其中,微弱的火光勾勒着隐约轮廓,空间宽敞了些许,阴影里,似乎有座某种法台轮廓的屹立。
三女在深入几分,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涌入鼻中!
没有人发出声音,四周的风好似也停了下来,如同凝固墙上的斑斑血痕,殷惟郢好像踩到了什么,整个人定在原地,指尖颤个不停。
她瞳孔猛缩,只见脚边上,是一具头颅歪斜的道士尸体,分明已经断气,道袍却诡异地没有血迹。
道士的脸庞苍白,像是没了魂魄。
另外二女也是倒吸一口了冷气,闵宁举着火折子,往前又走了几步。
而后,洞窟内宛若地狱般的诡谲景象显露出来,
一具、两具、三具…
数十具尸身倒在法台上下各处,形态各异、有老有少,却无一例外的脸庞苍白、印堂发黑,如同被人生生搅碎了魂魄。
曾险些葬身地府的殷惟郢,此刻心都被提紧。
咔…
法台中间冒起异响,微不可察,三女几乎同时拧过头去,只见那身着明黄祖师道袍的道士动了,他的头颅慢慢抬起,那阴沉无神的目光落在殷惟郢那里
他剧烈颤抖起来,砰地往地上跪下,近乎伏首,
“重阳观众罪道即日伏诛…”
“伏诛!”
三女都定在原地。
闵宁不可置信地拧过头来道:“都是你干的?”
殷惟郢滞涩片刻,将满地尸身环视一圈。
原来…都是我斩的?!
那不是梦!
几乎电光火石间,女冠思绪刹那拧转。
如同天翻地覆。
“随手而为,”
白衣女冠斜剑在前,衣袖飘荡,漫吟出声:
“梦中斩鬼三百万,不曾飞剑取人头!”
气势何其淡薄随性。
闵宁瞳孔猛缩,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了下,发间的簪子莫名沉了些。
她知道景王女有些变了,
可这殷惟郢怎么…今非昔比了?
她不会抢不过了吧?!
…………
火光跃动于洞窟之间,满地横尸落于人眼里,任谁人见到,皆是毛骨悚然,饶是于走了大半年江湖的闵宁而言,也是震荡眼眶。
白衣女冠已动了身形,到了那法台正中,就见那身着祖师袍子的重阳观道士仍久跪于地,反复喃喃着“伏诛”二字。
她再一侧眸,就见陆英也是惊骇之色,殷惟郢猜都不用猜,定然是没想到梦中景象是真的。
因为她也没想到。
殷惟郢扫了眼法台,望了下幡旗的布局和纹路,就知这是梦杀之法,简而言之,便是将人拖入梦境之中诛杀,轻则精神萎靡,重则魂飞魄散,避开正面交锋而杀人,不可谓不毒辣。
然而,他们却不曾想到,自己虽是结丹境,但在地府之中机缘巧合下凝练出了元婴。
梦中神识交锋,这重阳观的道士们至多不过金丹,又怎可能敌得过元婴境,需知元婴本就为神识魂魄凝练而出。
满地鲜血,那重阳观祖师仍在匍匐,双瞳失神,殷惟郢豁然记起,这就是梦里的阎王。
砰砰。祖师一遍又一遍叩首,重撞在地,砸得地上满是血污。
受了一剑,魂魄受损,虽不像其他人一般身死当场,却是已经疯了。殷惟郢微微皱眉,暗自后悔梦里的自己没轻没重,这副模样搜魂也搜不出个结果。
她抬头望去,便见一副画高悬于堂内,笔走龙蛇,近乎纯粹写意,隐约间是山巅二人斗剑,雷蛇狂舞,狂风骤雨,而满地尽是没入山巅的长剑,似在静静见识这场近乎你死我活的厮杀。
“那幅画,是怎么一回事?”
不能搜魂,那便直接问了。
祖师停下叩首的动作,呆呆把头抬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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