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仇敌成了我的道侣 第479章

作者:蓝薬

  无妨!

  他于树冠上转身停步,旋即重踏,一道黑色闪电直掠而出,刀剑破开重重箭雨。

  三位金甲仙人似早有准备,脚下踏罡步斗,正欲再度变化。

  忽然间,一道幽蓝身影从他们身后冒出,这声势浩大的神仙打架中,几乎微不可察。

  殷惟郢的元婴朝三位仙人的天灵盖处连点三剑。

  正值阵法变化,心神凝聚,三位金甲仙人如遭雷击,魂魄剧震,脑子嗡鸣一白,待回过神来时,一道血淋淋的身影已杀至面前,朝诵咒时张开的嘴巴贯穿刀剑。

  两颗仙人头颅当空扯下。

  余下那仙人还想挣扎,以手中法宝与陈易斗了数十招,金甲仙人先前几招仍有杀力,但随后便逐渐式微衰弱,他双目泛起血丝,愈打愈急,最后被陈易寻到机会,一剑自破开的口子里刺穿躯壳。

  再一看,身上金甲已满是疮口,血迹斑斑。

  陈易将口中鲜血吐出,只身穿过箭雨的感觉并不好受,纵使刀剑齐舞,身上也添了许多伤痕。

  而且越往后,金甲越厚,如同一个个乌龟一样。

  他拧过头,目光直视那高空上的灿金法台。

  武灵真君脸黑似铁,数位仙人殒命,其余仙人已不敢贸然上前,避其锋芒,怯战的势头正在蔓延,此消彼长,敬孤真君仍在缠斗,再加上…那始终屹然不动的太华神女……

  如似有座大山压在武灵真君肩上。

  他仍眉头紧皱。

  他和太和真君是阵法的阵眼,若要将阵转换,便要以血开阵,血祭自身魂魄法身,将此请神阵法摧至巅峰。

  要,还是不要?

  武灵真君踌躇之际,陈易已调转剑头,朝着法台厮杀过来。

  太和真君骤然厉声喝道:“老夫尚不惜死,武灵你难道是惜死之徒?!”

  武灵真君猛地抬头,就见那人如似闪电般,要生生撕开这不断笼纳仙人魂魄的法台。

  “你还在妄自犹豫什么,千百仙人命运皆系于此役之上!”

  再一声喝问如雷贯耳,武灵真君再不犹豫,阵法光芒大盛,却并非先前金光而是暗光,氤氲而来的紫气染上血红,一股天地生寒的魔气蔓延开来。

  魔气横生,蜿蜒出森森寒意。

  数位金甲仙人滞涩片刻后,化作道道流光拦阻扑杀阵法的陈易。

  浑天一暗,黑云间闪电交错,似是不甘的嘶鸣,阵法如同烧沸的三足大鼎,鼎中骨血沸腾,还有魂魄蒸煮的凄声厉嚎,武灵真君立于其上,双手间法诀变化,周身金光逐渐被笼罩,如同夜中萤火。

  兀然,

  一个漆黑口子裂了开来。

  粗如巨木的尖爪攥住裂口,浑体深青的丑陋天魔一爪探出,狰狞面目间带着狂笑,它爬出大半个身子,又见金光笼来,化作金箍强加于其头顶,天魔凄声厉嚎,双目通红,想要挣扎却被两个真君压胜得无可奈何。

  剑锋交错的间隙,著雨朝那边望了一眼。

  天魔者,修炼居山之士一念纤尘,多由得道真人入魔所化,为正天地正法,驱逐域外,却不甘于域外贫瘠,企图回归此方天地,常籍由借道人渡劫之时,以目见显现形影,幢盖幡花百种天香异云覆室,或耳闻仙乐之韵,教道人以为自己或身死、或飞升,唯有看破迷惘,才得证正道,世人常说的着相,便是被天魔所困,着了魔相。

  而这些私开天门飞升的众仙,从前不能飞升,本就因念中纤尘所困,本就不是看破迷惘之人,使来这等邪法并不稀奇。

  至于这天魔,著雨一眼便知其来历,是为一方青魔而已,虽然棘手,但不足为惧。

  青魔现身之时,陈易心神摇曳,但刀剑不停,流光无数次袭来,无数次破开,他的步伐依旧,如电直掠。

  魔气森森,只有两点金光尚在,这便是两位真君的仙性,只要这点仙性尚在,任凭青魔如何肆虐,都能以金箍制约,眼见那袭玄衣与法台越拉越近,武灵真君面色微白,只因裂口里的天魔犹在角力,企图挣脱束缚。

  武灵真君怒骂道:“孽障!听命于我等,犹有一线生机,若我等身死,你就老死在那苦寒虚无地!”

  青魔的挣扎刹时小了,头颅上金箍稳稳落下,面目狰狞间,利爪攥住裂口,通红双目倒映起陈易的身影,天魔已呼之欲出。

  正在青魔爬出之时,异象陡生。

  更深处漆黑虚无中,无比庞大的吸力骤然袭来。

  青魔那通红双目骤然猛缩,面上怒色瞬变作惊慌失措,他奋力往外挣扎爬出,利爪顿碎,但身形却一点点往内拉扯,两位真君脸色惊疑不定间,就见一只魔气森森的大手,自上而下抓住了青魔的头颅,后者眼睛在指隙间打颤。

  砰的一声。

  青魔的头颅西瓜似地炸开,碎屑飞溅,缕缕魔气消弭天地间。

  两位真君寒意蔓延全身,双瞳瞪大,

  但见漆黑口子里,六颗通红如血的眼睛自深渊中豁现。

  太和真君双唇颤颤,似语未语,

  “怎会是它…”

  话音未落,黑影骤然破出,抹过法台,但见一点金光顿灭,武灵真君颤抖地侧头,眼角余光里,只剩一泼淋仙血的无头身躯,往前两步之后,栽倒而下。

  他仿佛听到了太和真君身死道消前的余音,

  梼杌。

  念头刚起的一瞬,法台上又多一具无头尸身。

  两点金光顿时湮灭。

  天地顿暗,剑池内兀然一静,众仙皆不住回首,连敬孤真君都不由停顿,回过头来,只见那可怖的头颅于漆黑间涌出。

  方才剑意争锋,抵住敬孤真君千百剑气都未改颜色的著雨,此刻却多出一抹苍白。

  无人知这上古四凶之一为何而来,但见这庞大梼杌随意抛去青魔尸身,抓住裂口,以春芽破土的架势自夹隙挤出。

  那六颗通红如血的眼睛只盯向天地中的一人。

  陈易刹那停步。

  双目与六目相对。

  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气息蔓延开来,但见那臃肿诡异的脸庞里咧开一道森寒笑容。

  它认识他!

  陈易刹那心神剧震,心生万魔。

  洞府间湖水沸腾,天眼大睁,企图发出金光,却被浓郁漆黑吞没,黑气滚动间,似有什么在怒吼咆哮,将陈易的心神包裹。

  他猛一抬头,却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举目所见唯有一派浓烈得不能再浓烈的漆黑。

  身后似有什么,带着强烈敌意。

  他拧过头时,便见六目通红。

  陈易呼吸急促,刹那痛彻心扉,深入骨髓,那遗忘许久的前世记忆于漆黑中激撞,他恍然间不敢直视那六目,生出种发自内心的难言恐惧。

  这梼杌是谁?

  只一念起,头颅就好似煮沸般的剧疼!

  梼杌仍在望他,仍在直视,似在质问,又在狞笑,陈易耳畔边掠过晦涩难懂的语言,如遭魔音贯耳,周身窍穴好似在爆炸,魂魄在遭成百上千次撕裂,又遭成百上千次黏合,三魂七魄俱是扭曲激颤。

  脑海混沌中,梼杌盯向他心湖掩埋下的灿金天眼,生硬拗口地吐出人言:

  “那是…我的……”

  漆黑如似沸腾,梼杌朝向那里伸出巨手。

  陈易魂魄已疼得近乎撕心裂肺,全然不知发生什么,只觉眼睛冒出撕扯的痛苦,脑海间浮光掠影,却又色彩扭曲,意识逐渐下沉,逐渐模糊,待将要真正沉下间,耳畔边忽然听到一道千回百转的熟悉嗓音,

  “易儿…”

  陈易挣扎间回过头去。

  漆黑魔障间,一道虚幻模糊的九尾姿影挡在了梼杌面前。

  那是缕残魂么?

  陈易兀然泪流满面。

  涂山氏…

  原来安后不是无的放矢,她真有一缕残魂留在天地间,

  但母亲的残魂不会留在别人身上,而是留在我执之中,他的心里。

第458章 我都可俯瞰

  那灿金色天眼触手可及间,一道的九尾虚影兀然横栏,单首六目梼杌咆哮怒号,凶烈的气机熊熊滚涌。

  那是道虚无缥缈的身影,如同蜡烛融化到最后,一缕凝固的烛花,触之即灭,纵使如此,她仍横拦在那里。

  梼杌嘶吼间,吐出含混不清狠厉字眼:“滚!”

  浓郁阴煞的漆黑滚滚逼压,陈易的呼吸像是被截住一半,无形逼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的眼角余光,看见涂山氏仍立在自己身前,她一步也不退,冒着点点光亮,要吞没陈易的黑暗都避开她去。

  梼杌再度吐声:“滚!”

  生着九尾的女人似觉好笑,不轻不重的话音响彻天地间:“舜帝在时,你们凶族早因罪流放化外之地,人神共证,如今竟倒反天罡来了。”

  梼杌六目俱是血红,滚滚漆黑间嗖然探出一爪,要将那女人撕得粉碎。

  女人不躲不避,手臂轻挥,九尾大张,佶屈聱牙的金文当空而出,陈易不知为何看懂了那神威赫赫的四字——天命殛之。

  骤起雷霄,一道远雷破空,当头砸坠梼杌身上,血光蔓延,凶兽瞬间凄声厉嚎,通红的六目泊泊涌血。

  梼杌犹想大肆咆哮,怒焰滔天,血液染得漆黑更加暗沉,它张开血盆巨口,拼命想将眼前虚影连同身后陈易一并吞没。

  涂山氏冷冷道:

  “我夫禹在世时,可无你等凶族立锥之地。”

  刹那雷霄再起,如似鸿蒙初开时第一道闪电般,最纯粹的一道白光贯穿梼杌。

  梼杌仍旧撑着血盆大口,犹想吞之,却在白光过后,顿时灰飞烟灭,缕缕魔气消弭于陈易洞府心湖间,眼前天地浮现出先前的蔚蓝色彩

  陈易瞠目结舌,身形慢慢落回到湖水之上,渺渺水波涟漪荡漾。

  他这时再回头望向涂山氏,方才许多异象哪怕不明就里,都一掠而过,他浑然不觉,直望着这个认作娘的女人,嘴唇嗡嗡,突然间好多好多话想说。

  涂山氏身形通透,好似会随风而散。

  可她仍转过头来,不像是好久不见,只是寻寻常常地唤出一声:

  “还不过来?”

  陈易回过神,眼眶兀地酸涩,勾唇努了努个微笑,本不想多哀戚,但终究还是抹了抹眼角。

  好半晌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了过去。

  待到涂山氏的面容落在眼前,陈易失神看了片刻,嗓音沙哑道:“娘…”

  涂山氏低低“嗯”了声,她姿仪飘渺,好似一不注意,就飘然飞走。

  可她眉目依旧,水波潋滟间,又像永远都不走。

  陈易不知第二句话该说什么,他怕再也见不到她。

  倒是涂山氏有点不耐烦了,嗔怪道:“没几天不见,吃哑药了?”

  陈易滞了滞神,无声笑了,好半晌后出声道:“那倒没有。”

  “那怎么不说话?”涂山氏盯着他看。

  陈易努嘴正欲辩解,还不待他开口,涂山氏就“哦”地拉长了音,摇了摇手指道:“你在外面认干娘了?”

  陈易连声否认道:“这可没有。”

  涂山氏狐疑地看了他两眼,旋即道:“女人可以随便找,娘可不能乱认。”

  陈易赔笑道:“不会。”

  接着他下意识想朝哪里看一看,还不待他看到些什么,涂山氏便早有所料般道:

  “不必想着外面的事,在这…全都慢了下来。”

  话音落耳,陈易旋即收回视线,他也冥冥有所察觉,不知为何,在这洞府心湖上,外界都变得极慢极慢,时间就好似不再流逝。

  陈易转过头,终于出声问道:“你…藏在我的魂魄里?”

  涂山氏不遮掩道:“一点残魂,你走的时候,听你说补天的阴谋什么的,娘就留了个心眼。”

  陈易微微颔首,与他想的如出一辙。

  当时安后曾说涂山氏有一点残魂留在世上,并误导陈易那点残魂在她身上,却反被陈易从细节处识破,自此便否认了涂山氏的残魂仍留于世的想法,只是当下再一想想,安后怎会无中生有地罗织一个极易戳穿的谎言,根本在于,她或许早就靠钦天监的压箱手段卜卦到涂山氏残魂的遗留,并且误以为在她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