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殷听雪也听得很认真。
她发现其中不少怪事,只是捕风捉影,就是人闲着想太多,以为这里面有鬼,但其实什么都没有,而有些怪事,都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必过多介怀。
比起这些,陈易这照顾她的一番心思,让殷听雪心底流淌起洋洋暖意,周真人说得不错,他总会悄悄地对人好,不叫人知道。
可恰好,她能听到。
少女知道,也不会点明出来,因她更知道陈易的脸皮很有适应性,面对周真人、殷惟郢时会很厚,面对她时却总是很薄……
不久后。
几乎给轩内所有人都解过一回惑,有点口干舌燥的陈易喝了口酒水,刚吞入腹中没多久,又一人迎上前来。
是李成行口中的本地才子——段思源。
陈易对他印象还算可以,便随口问道:“段兄有何事?”
段思源沉吟了好一会,似在犹豫,好半晌后才开口道:“道长,近来我家中不知怎么,老是听到角落里传来奇奇怪怪的人声,我跟拙荆说过,她却什么说都听不到,起初我也怀疑我幻听了,但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有一回竟来到床板下……”
“它说了什么?”
“它…问我想不想保住家财,想不想一举中第……我不敢说话,更不敢答它。”
“没更多了?”
“…没更多了。”
陈易思索片刻,回道:“大概是讨封的黄皮子,不必管它,不要开口,等它知道认为在你这里讨不了封后,就自己走了。”
段思源面露苦色,欲言又止,好一会后才低声道:“实不相瞒,我至今只是个秀才,它说得太过诱惑…我怕我忍不住回答它……”
“无妨。”陈易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纸,提起笔,请李成行帮忙拿点朱砂,“贫道为你画一张符,你烧了后把符灰放到床底,就再也听不到它的说话了。”
一张符箓一笔既成,黄纸上平凡的笔触隐有神韵,段思源接到手里,恭恭敬敬拜了一拜,旋即给陈易添酒,
“谢过道长……”
………….
诗会既过,歇了一夜之后,翌日一早,陈易便让李成行带他去拜一拜所谓的镇神。
上元节翌日一大早,神庙外锣鼓喧天,人声鼎沸,镇民们围了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揣着香火挤进门里上香,好不热闹,还有人为了一处空位发起口角,险些大打出手。
陈易看着这一幕,城隍庙被冷落如斯,这镇神却香火鼎盛,想来不可谓不灵验,甚至灵验过头了。
李成行凭借着员外的身份,带陈易和殷听雪自后门先一步进了庙内,一边走,李成行一边道:
“前面就是了,我弄几炷香过来。”
“好。”
浓郁的香火味渗入壁廊,陈易转入到大堂。
李成行弄来十几炷香,一边递过去一边道:
“两位道长想上香便上吧,不过怕是要让两位大失所望,最近不太灵验。”
庙内很宽广,摆设却很简朴,五口大鼎里香火如小山般耸立,没一处有立锥之地,待陈易抬起头时,看见那五个挤在一起的泥塑神像,瞳孔微缩,只见他迟迟没有接香,沉默片刻后,竟吐字道:
“它就该不灵验。”
第493章 不灵验
“它就该不灵验。”
话音不大不小,落在庙中,好几人旋即转过眼来,朝那不知哪来的野道狠狠瞪上一眼。
李成行吓了一跳,赶忙把陈易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快口道:
“虽然现在不灵验,但道长也不要语不惊人死不休。”
说完,李成行双手合十,闭眼朝上规规矩矩拜了三回,
“大神莫怪,大神莫怪,新年吉利,新年吉利。”
陈易面色平淡如常,尽览案上五具神像,烟火浩渺间,左侧两人身着青衣,手持枝条,右侧两人端着香炉,正中的人像浓密发丝间冒着独角,锈迹斑斑的元宝上站着的小孩仰着凝固的笑,扬起的香灰将那一张张面孔蒙得惨白……
五猖神。
而行走江湖之人哪怕来自五湖四海,但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见山拜山、见庙拜庙,不是大伙多么虔诚,而是怕怠慢到了神佛,不灵验的神佛还好说,不会跟你计较,可若是灵验,那就不是正经神佛……
这种神佛能不能赐福不知道,但能降祸是肯定的,一旦稍有不敬,教那神佛不满,就会降祸于你,轻则破财染疾,重则家破人亡,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当不成明白鬼,其中也有乐善好施之辈,虽然法力不济,但也算有求必应,可野神里面,后者太少,前者太多。
这案台上供奉的五猖神,便是这野神中的一种,而且属于多降祸、少赐福。
所以陈易说它不该灵验,就在于此,甚至再极端点,不是不该灵验,甚至都不该供奉在这里。
待李成行领着陈易走回后堂,忽然耳畔边听到:
“李兄,贫道方才不是故作惊人之语,这东西不能灵验。”
李成行转过头来,惊疑道:
“道长的意思是…”
“可听说过五猖神?”见李成行摇了摇头,陈易继续道:“这五猖神常常扮作五显神的模样,世人也因此把二者搞混,但五猖神可不是五显神,后者是正神,前者却是野神,绝大多数都是由五兄弟所化,而且这五人若非无恶不作,怨念深重之辈,断然变不成五猖神……
换而言之,这是野神,还是邪神。”
这番话讲得极其专业,一出口,李成行面色微微泛白,他有些不敢相信,自他父亲算起,这镇神都是有福必应,有祸必降,五十多年来受千万香火供奉,竟是道人口中邪神?可昨夜又见过陈易的本事,李成行一时间半信半疑了起来。
“我虽然在外地没见过这般的神灵,可是这么多年以来,镇神从未为难过我们……”
陈易打断道:“野神有善有恶,最善者莫过于盘古,可善神是少数,恶神才是多数,譬如败军死将、譬如混沌山神,这五猖神就是后者,跟那些养小鬼的东西差不多,而且我看你镇上城隍庙荒废,只怕…城隍也早就鞭长莫及,法力萎缩,管辖不到这里。
说太多你也不一定听得明白,总之这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神灵,比出马仙还麻烦,庙祝在哪里?带我去见她。”
李成行眼睛瞪着,缓了一会后道:“庙祝、庙祝是段关氏。”
段关氏…陈易一听,想起了昨夜诗会上见的段思源,忙问道:“…她丈夫姓段,是不是跟那段思源…..”
“正是段兄母亲。”
“马上带我去找她。”
………..
段关氏虽是庙祝,却不在庙里,更不住在庙宇附近,据李成行所说,自一两年前起,段关氏便因婆媳不睦,而自己一人搬到老宅去住。
而李成行口中的不灵验,就是一年前开始的。
陈易暗自琢磨,这种不好相与的野神,不该灵验也不能灵验,按理来说不灵验应该是场好事,可偏偏问题在于,之前灵验,现在反而不灵验,这就不像什么好兆头。
路上再仔细一听李成行说,这座镇子多少都受过恩惠,得过镇神的应验,陈易便更觉古怪。
小镇不大,从镇头到镇尾只需一两刻钟,小镇的边界与一派绿意葱葱接融。
映入眼帘的是荒草萋萋环绕的院子,瓦舍寒碜,半碎的砖瓦留在屋檐,地上挤满灰尘,流露静谧的死寂。
墙根处爬满青苔和野草。
浓郁的暗青色阴翳间爬出手脚……
陈易定睛一看,带护环的手,踩金元宝的脚,还有碎开半截的宝剑,荒草掩映间竟是一堆神像。
再上前两步,推开虚掩的房门,就听见“咔咔”几声。
门内,褪去色彩的神像堆如小山,手脚自上方滑落下来。
这一幕流露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李成行被吓了一条,十指都在轻颤。
陈易皱起眉头,四处打量,寻不到段关氏的身影,回头再一看这满屋的神像,一时竟搞不清楚这庙祝是在搞什么鬼。
神像里面,有仙有佛、有菩萨有罗汉、有钟馗有神荼……近乎无所不包。
陈易转头看了眼李成行,后者会意过来,嘴唇嗡嗡,壮着胆子喊了声:“关姥姥?你在吗?”
空荡荡的屋宇内并无回音。
陈易掐指微算,这院子里算不到有人的痕迹。
接着他转过头随意一看时,却发现殷听雪耳廓微动。
“听到什么了?”陈易问道。
殷听雪眉头皱了皱,接着自己也有些疑惑道:“有羊在叫…”
有羊在叫?
陈易更加疑惑,旋即出门往后院走了一圈。
等他回来时,果真牵出了一头山羊过来。
“咩、咩…..”
山羊见到陌生人,不安地挣扎几下,叫唤了数声。
“她在这养羊做什么?”陈易朝李成行问道。
李成行此刻觉得这院子冷风飕飕,渗入到院落间,叫心口一阵刺痛,再联想到陈易所说的五猖神,他颤着嗓音道:“我也不清楚,怕是驱邪吧…..”
陈易抓住山羊的嘴,看了一圈,生有内中间齿,两对牙,约莫三岁,道:“驱邪的是黑山羊,她这养的是白山羊。”
李成行也弄不清楚,他从前未曾想过这镇神有什么门道,现在只想快些离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山羊好像往他这里看了几眼。
冷风森森,李成行打了个寒颤。
忽然,
外面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声。
“致远兄、致远兄!”
李成行回过头,只见一位书生焦急地招手跑来,
“不好了、不好了!找你好久了,你赶紧跟我们到衙门一趟、赶紧!”
“出什么事了?”
“段问渠、段问渠他…他杀了他娘,被衙门抓了!”
第494章 杀人者(二合一)
“几位官差,段思源人呢?”
“在这押着,明天就押到县里去。”
李家也是这镇上,乃至近处县城上数一数二的豪富之家,更是有官身的举人,驻扎镇上的班头们不得不说话和气。
陈易出声问道:“里面关着哪些人?”
“段家上下都在宅子里,三十多口,”
说着,生得好一张长马脸的班头打量了一番陈易,
“小哥你是外地来的吧。”
“过路小道。里面的人,可否让我进去见见?”
陈易眺望着眼前的宅子,镇子不是县城,没有收押人的县狱,逮到人往往只能就地关押,收拾好翌日再押送到县城中。
差役们素来很讲规矩,见他不给点好处就想见人,一下就刚正不阿起来。
“杀人大事,公事公办,县令提审前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陈易直接道:“我有钱。”
“法不外情,既然你苦苦求情,下不为例。”
陈易把手里的牵绳丢给李成行,让后者牵着羊,旋即便踏进宅院里,殷听雪赶紧跟了上去。
段府占地不大,不如李成行的李府,有中庭但没有别致的花园,只是个寻常府邸,段思源弑母被揭发后,差役们便把这里给包围了起来,将段家上下都困在宅子里面,不允许进出。
殷听雪侧头看了看。
像是听到院子里有动静,窗户边上有影子闪过,似在朝这边看着。
陈易一马当先地推门而入,就听里头惊吓一声,
“谁,是谁?!”
“李成行让我来的,我想见见段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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