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东宫若疏当时也有旁听,自然知道陈易说的是换取白莲教信任的事,她点了点头道:“明白,我从来不会坏人好事。”
“这样就好。”
“话又说回来,你要是想跟白莲教搭上线的话,最好还是得去苏家一趟。”东宫若疏说到这,想到问题道:“只不过…苏家有些人认得我,怕是会对你有提防。”
“简单,你换套衣服,把你那面具戴上,给我扮个书童小厮侍从就行了。”
“噢,哪里换衣服?”东宫若疏后知后觉地想到这茬,跟着喜鹊阁她已一路上无聊了许久,眼下一被托付给陈易,她就一溜烟地跟出来了。
“还能怎么办,先跟我去客栈开间房吧。”
……………….
……………….
时值深夜,藩司衙门仍亮着几盏灯火。
人的脚步声还没过来,寇俊就先一步站起,掐住时间踏出厅堂迎接,当苏鸿涛的身影出现时,他的脚也恰好刚刚跨过门槛。
“案山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免了免了,寇藩台不必客套。”
二人彼此作揖拜过后,寇俊便把苏鸿涛引进厅堂,他挥挥手,示意下人们都退开,二人转到屏风后,寇俊压低嗓音道:
“这里没有外人,案山公,我就不绕圈子了,韩大人最近在做什么,查出来了吗?”
苏鸿涛脸色微沉,神色稍凝,他从怀里摸出一张叠得严实的宣纸,道:“都在这里面了,这几日韩臬台明面上去明月阁作乐,但中途消失了半个时辰,我遣人去追查,反而在燕归楼发现点蛛丝马迹。”
“他去见人了?先以查案为名执意要翻漕运账册,口口声声各行其事,又私下去见些见不得光的人,这韩臬台自诩清流,反而是一等一的伪君子。”
寇俊几番唾骂听得苏鸿涛眉头皱起,好在他惯是会见风使舵的主,旋即便恭维一句道:
“到底是案山公明察秋毫,否则断不能揭发他真面目。”
他自苏鸿涛手里接过纸,拆开粗略扫过几眼,而后道:“叫人惋惜啊,没探到韩臬台见了谁。
苏鸿涛沉吟片刻,而后断言道:“不会是衙门里面的人,他根基浅薄,心腹就寥寥几位。”
“也不应该是哪家豪商大富,他是提审刑狱的按察使,一般接触不到这些人,府上也没怎么捞过油水。”寇俊顿了顿,疑惑道:“那就奇了,这人到底是见了谁,平头百姓?那顶什么用,谁帮得了他?”
寇俊百思不得其解,苏鸿涛亦在思索,白莲教乱为祸湖广之初,官场上下原以为不过邪教蛊惑刁民骚乱,可轻易平之,但唯有苏鸿涛明白湖广积祸已久,已到了爆发的边缘,哪怕不是闹在他们这一任,也是下一任遭难,而一旦起乱,绝不会轻易平息,故此早早做好布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寇俊联合,掌管了湖广的军政财权,同时还在臬司衙门安插好了人手,以冗杂繁多的旧案混淆韩修的视听,而眼下的局面,他苏鸿涛依然是最了解情况的人。
他利用了一直来的名望,还有夏水苏氏在湖广的势力,以及诸多极富先见之明的布局,如今哪怕是朝廷委任的湖广总督,亦被苏鸿涛跟寇俊联手架空,只剩一个韩修迟迟不识抬举,但也没有逃出囹圄之地。
正因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所以韩修这一着才着实出乎苏鸿涛的预料,他始终想不明白,韩修到底接触了何人。
“哎,我忽然想到,他接触何人不紧要,他用这些人做什么事才紧要。”寇俊停顿片刻,冷笑道:“紧要的是,这些人图谋不轨,意图行刺朝廷命官,这一伙啊,必是白莲教人无疑了。”
苏鸿涛一语既明白这话中意思。
无非栽赃陷害,寇俊不愧是林党遗祸,一开口便如此令人不齿。
只是话虽说得好听,但难以确定韩修是否只是虚晃一招,见的真是平头百姓,只为逼他们露出破绽,若贸然动手,待入了圈套才悔之晚矣。
思路飘忽,苏鸿涛不禁多想了几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猛地意识到不对。
此时,似是忽地一处缺口被撬了开来,苏鸿涛恍然想到什么,缓缓道:“原来如此。”
“什么?”
“白莲教人,他的人在我们眼皮底下进了武昌城。”苏鸿涛脸色沉了下来,“他们假扮成白莲教人。”
夏水苏氏掌管湖广漕运渡船起便是钟鸣鼎食之家,虽然他们上下从来无意于造反之事,但也因种种机缘巧合,跟白莲教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正因如此,苏鸿涛最初之时才不敢放开手脚剿灭白莲教,只怕白莲教人殃及苏氏,而时至今日,随着招抚之策的深入,苏鸿涛对白莲教的关系更为缓和,加之需借助他们的力量,不得不对白莲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韩修正是敏锐地吃准了这一点,让人假扮白莲教人混入武昌城。
寇俊大吃一惊,全然想不到韩修这么大胆,竟如此兵行险着,旋即他激动道:“赶紧查封燕归楼,若能人赃并获.”
他还没说完,苏鸿涛便打断道:“寇藩台太性急了,燕归楼不一定是那些人的藏身处,此时贸然出手,有所收获还好,可一旦一无所获,定会打草惊蛇。”
“.那该如何是好?”
“不必着急,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引蛇出洞。”
寇俊来回想了想,旋即道:“这几天我们摆场宴会,请王总督来,就定在明月馆,韩修要扳倒我们,必要联合总督,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跟总督会面的机会,哦,对了,你赶紧把赵仙师请回来布置,让他不必再去尸谷寻人了,还是城里的事要紧。”说到这里时,寇俊停顿了下,讶然道:“说回来,案山公之前所说的十四白莲教人,可能就是韩修的人,不知他们跟赵仙师有没有遭遇到”
苏鸿涛却是淡淡一笑道:“遭遇到了又如何?”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寇大人多虑了,赵仙师道法通天,还会丢命不成?”
……
尸谷内。
鬼主庞大而腐烂的血肉矗立月色下,虽以魂飞魄散,但阴气深重,久久不能肉身湮灭,那爬满蛆虫的血肉里,露着两颗头颅。
残破的真武山道袍裹着头颅,阴风忽过,掉在地上,尸兵一踏,便碎得稀烂。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好汉,别动刀子!”
凄冷寂静的夜色下,苏家的一个小厮被一柄刀架在脖颈上,面色惊恐至极,手脚俱是颤抖。
他看不清身后架刀的人是谁,只见寒亮的刀照着他的脸。
“好汉,我好说话,我老实我、我、我,我没带钱,好汉。”
“我不要钱。”
“那、那你要什么?”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身后冷不丁听到这八个字,小厮倏地寒毛倒竖,似是被官兵揭穿了身份一般,但旋即他又听到一句:“你出来,是要去见白莲教人,既然如此,把地方给我们说一下。”
小厮哪里敢不应,连声道:“是、是、是!在破财巷转过第三个弯,那里的砖很薄,有个暗门,就在那里!”
“好,你滚吧。”
陈易算过卦后,确认这小厮没有说谎,就随手一推,一下便把他送出这条巷子。
小厮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陈易收刀入鞘,冷不丁朝一处道:“戴面具。”
一轮窈窕倩影自阴翳而出,东宫姑娘背着手,光看这呆呆又好看至极的样貌,根本没威慑可言。
东宫姑娘倒是听话,二话不说便把面具戴上,随后朝陈易招了招手道:“我戴上了,你戴吗?”
“不必。”
他说过之后,便转身出巷,东宫若疏也不在乎他语气冷漠,反正她素来也没什么心肺,若非如此,怎会被断剑客收为门徒,杀人剑之所以是条断头路,是因它绝情绝义,不为纲常伦理所容,但于东宫若疏这般的人而言,却是条康庄大道。
夜深人静。
武昌府笼罩在宵禁的气氛中,繁华好似过眼云烟,一晃既过,那盘根错节的小巷里,哪一条藏着诡谲阴森,哪一条又是暗流涌动,唯有此刻的武昌城,才叫人想起白莲教笼下的阴云。
咚咚。
破财巷薄墙处响起敲击声。
“谁?”
待片刻的死寂后,院子传回一声问话。
但迟迟未有回应。
就在院子里的白莲教人心头忽紧,手已探向刀子的时候,忽听一句似若枯木的话音,
“.大明尊佛出世,必将光复无明世界。”
白莲教人脸色兀变,赶忙回去通报,待片刻后再度折返,与之一同到来的,却是眉深目远的儒衫男子。
其人面色三十有余,目光并不阴冷,反而颇有涵养,指尖摩挲间,眉目不定,他名为储意远,是值守武昌城的香主,武昌城白莲教大小事宜,皆有他全权处置,地位虽不高,但极为关键。
他踌躇之后,命人开门道:“原来是神教兄弟,有请。”
说罢,他正欲抬头一望,
却在一片夜色沉积中,望见若隐若现的虎面,似在深山老林间缓缓探出恶眸,只是一扫便毛骨悚然,好似恨不得择人而噬。
“.敢问高姓大名?”
第522章 胸小的还是胸大的?
“呵呵,我以为这里藏许多外道兄弟,没想到就寥寥几位。”
忽听那骇人虎面后两声轻笑,乌云蔽日,巷子里的浑浊浓夜下转出一道身影。
影子在储意远的油灯下拉长,透着难言的瘆人意味,此人气势不显,好似平平无奇的商贾子弟,但不知为何,竟比那虎面人更叫人毛骨悚然。
储意远嗓子微堵,飞快扫了那两人几眼,武昌府眼下形势还不明朗,夏水苏氏不过是被架到同一条船上,苏鸿涛也不过虚与委蛇之辈,局势一旦生变,他们这些白莲教人只怕要栽在这里
“敢问尊驾高姓大名?”他吞了口唾沫,再度出声。
那人似在四下打量,望着这独院内的大堂景象,三清的神位矗立黄布神台之上,案前奉着蔬果花食,炉前焚着三柱香,瞧上去与道士并无区别,可再仔细一看,某位白莲教人俯身添香油时,忽见元始天尊玉像衣袂褶皱间漏出一线幽光,那神台深处的阴影里,竟蜷缩着对弯月状的眼眸,仿佛自深渊中凝望。
神像白发苍苍,眼角慈祥敛长,分明在笑,却给人种难以言述的诡异感,风一过,案前长明灯青焰乱颤,烛泪凝成血珀般的瘤子。
是白莲教的地方不错了。
陈易冷笑道:“假借别家神佛,虽能理解,但真是不太地道。”
储意远回过神来,脸色阴沉些许,此人的言下之意,无非是有朝一日会不会假借到他们头上,好生无礼.
心有腹诽,他的脸上还是立马露出娴熟的笑颜,拱手拜礼道:“出门在外,世人不识老母慈悲,不得不东躲西藏,两位可否交代姓名?”
“鄙人姓”陈易缓缓道:“秦。”
储意远倏地抬头,瞳孔微缩,不可思议地看了陈易一眼。
陈易不动声色,更不回望,仍是饶有兴趣地打量周遭景象,举动自若。
在行动之前,陈易便从魏无缺口中大概了解武昌府的形势,虽有不少白莲教人混入武昌府中,但基本都是在暗流里涌动,分散在多个据点,不敢走到明面台前,而自己这被朝廷上下通缉的身份,虽天然亲近白莲教,但无疑是个他们不敢贸然接下的烫手山芋。
初来驾到,若是提前摆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很容易合作不成,反被人当成刀使。
陈易不是东宫若疏,早对当刀使这件事有PPT了。
正因如此,明暗神教教徒、秦家子弟的身份就适合得恰当好处,更何况陈易如今跟秦家也有血缘关系。
储意远目光闪烁片刻,不动声色道:“公子请入内堂一叙。”
“带路吧。”
储意远听这语气,脸色微凛,这般傲气凌人,七成真是神教之人。
不过七成真是神教之人,但也只有七成,只怕有个万一,到时死都不知怎么死.
储意远转身领路,半点不推辞,只见他命人按动那处机关,密室的门便升了起来,露出长长的甬道,陈易踏入其中,东宫若疏紧随其后,阴风乍过,冷意瘆骨,待走了不久后,抬头忽见深处阴翳里,立着的白莲老母像。
满头白发的像前有许多神位,不是白莲教庙宇内常供奉的弥勒佛、大意佛、太上老君、元始天尊等等.而是白莲教诸圣子之神位,排列整齐,形如众星拱月。
陈易发现有座神位是新刻的,是后面才换上来的,无疑是姑获鸟所杀的那位圣子了,记得是叫.杨参来着他的目光落在那里,沉吟片刻。
“这是内堂,我们可以在这谈事了.”
话音还未落,储意远惊觉身后杀气,眸中厉色忽现,像是背后长眼了一般,身子拧旋骤然猛踹,腿身裹挟劲风碾碎沿路灯火!
划到半空的长剑与其腿脚骤然相撞,发出金石交鸣的剧震声,彼此相撞,二人的身形几乎同时往后退开。
砰!
储意远踉跄站稳,腿脚传来被打废般麻痛,面色又惊又怖,忽地想到苏家翻脸,寒意上涌,正欲质问。
却见那人怒目而视,先一步喝问道:
“哪来鹰抓孙,竟敢假扮白莲教人?!”
储意远愣了愣,口中质问的话被憋了回去。
那人抬剑而起,直指那新换的牌位,冷笑道:
“真是扮得有模有样,天衣无缝,却不知道,白莲教牌位自有规制,数十年不易。”
储意远恍然间回过神来,才明白这人是因牌位变化的缘故,憋回肚子里的话转了一圈,终于露出个有些僵硬的笑脸。
“弄错了弄错了,秦公子弄错了。”储意远主动停下运气,示意自己并无敌意,赔笑着道:“我教神位是有规制,但杨参因变已死,遂有人补上他的圣子之位,不然公子你看看其他地方,可还有奇怪之处。”
秦公子面色狐疑,犹不相信,储意远却坦然待之,全然不设防,那人遂收起剑,细细扫过一圈后,才微微颔首。
“原来如此,我差点怀疑你了。”
你已经怀疑了储意远心中腹诽,但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还是松了口气。
小腿处麻痛阵阵,似有劲力残留,眼前之人的功夫只怕稳压自己,储意远以自己六品的功夫勉强下了个判断,深吸一口气后,面上更为缓和,明暗神教能派一个六品之上的秦家人与他们接触,已是极给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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