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入湖广这么久,相伴周身的唯有殷听雪,少女固然美得无可厚非,清晨的容颜如梦似幻,连细细的绒毛都似薄雾,姿色可怜,恰恰如此,陈易也沉湎于她的美中,精心呵护,不忍叫她被尘俗玷污……然而,这种美叫人无可奈何,叹出一口气,宁愿跟她分享斜阳下渐渐消弭的体温,雪花在半空中打了个卷,汇入溪水湍湍不知流去哪个地方,恍惚又来到荒漠,月牙湾间不住停留,昂头可见星光细碎,如银河熄灭前的一寸烛光…….陈易的思绪说不清,道不明,只是人世间本来就有许多思绪极难表达,要么徒留余白,沉默至死,要么便傲雪怒放,如痴似狂。
但人并不总有思绪,
三魂七魄、肉体凡躯,她触及到灵魂最软弱的地方,却拿他的肉体无可奈何。
陈易忽觉自己好笑,自己总会有时思绪万千,心底汹涌澎湃,但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无非是曹丕之事…….
简而言之,祝莪在前,小狐狸的身子仍是极美,美在不同处,可远观而不好亵玩。
温润如玉?
清汤寡水!
陈易对自己的不自重很痛心,但没有办法,他恨不得弹劾自己!罢了自己的城隍官!
“嗷呜……”
院子里忽有声大大的哈欠声,极煞风景,陈易一回头,发现原来是东宫姑娘。
转过头,她智慧的眼睛就对上陈易。
这反倒让陈易回过神来,昨夜给这笨姑娘拔了四下,似乎还有幻痛。
殷听雪默默叫好,抬眸一看,东宫姑娘在太阳下伸了个懒腰,动作大大地,懒腰也大大的……她便不想再叫好了。
陈易咳了两声道:“还是说正事吧。”
祝莪起势很媚,收势也圆润:“若说正事,无非是白莲教的事,大的是两教隔阂,不过大伙都是英布之流,干的是杀头谋反的事,两教争端从没有摆过明面上,中下层的人也不知晓。”
“看来要闹也得是在江西,眼下还得聚焦湖广之上,”陈易摆明态度道:“我对白莲教没一点好感。”
下半句话陈易没说,他对神教也无多少好感,只是碍于祝莪、又碍于秦青洛,如今倒是近于无感,既不喜欢也谈不上厌恶。
“总督王复死了,白莲教不乏聪明人,肯定能想到这事会造成跟苏鸿涛的裂隙,给他们添堵,不过只要稍加安抚即可……”
祝莪话还没说完,陈易蓦然道:“不,还不够。”
祝莪目露疑惑。
“总督王复一死,苏鸿涛该睡不着了。“陈易屈指蘸茶,在案上画出一道裂痕,“判官认得我这张脸,只需托个梦……“
这种阴间玩意最会托梦,苏鸿涛不是傻子,他一旦跟储意远对账,以此设计,自己便是砧板上的鱼肉。
祝莪闻言惊愕,与陈易相见不过两天,她尚不知陈易城隍阴官的身份,所以就没想到这一方面。
真是如此,那么神教一个处理不好,便棋差一招,从幕后坑害白莲教,反倒被白莲教推到台前替罪。
“如此一来,就要先找储意远,占住先机,越快越好…”祝莪抬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杀了,斩断他们间的联系?”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
陈易不急于回答,低头茗茶,面色依旧。祝莪突然想到他算计自己与青洛时,会否也是这般镇定自若。
“鹬蚌相争,总有人能坐收渔翁之利,下手杀人,非鹬即蚌,与其让别人做渔翁,何不便宜我们?”他缓缓开口:“储意远一死,会让武昌的白莲教更听苏鸿涛的安排,也会牵连到神教,就便宜了苏鸿涛等人,得让白莲教闹出动静,让苏鸿涛为首的湖广官吏疲于奔命,为了弥补一个漏洞,不得不拆东墙补西墙,急不可耐,忙中出错,直到露出个致命的破绽。”
殷听雪的眼角余光,忽然见祝莪瞥了眼窗外,东宫姑娘正踮脚去够廊下的腊肉,
“哦,他们才是鹬蚌。”
“不要争,要帮,要让储意远明白,神教是白莲教的手足兄弟。“陈易慢慢道:“血浓于水,荣辱与共。”
常年经手王府事务的祝莪固然嗅到了一丝熟悉的阴森气息,只是…想得容易,动手难,若真依如此,又该如何动手?
若做渔翁,需引鹬蚌相争。
接着听他口中吐出三个字:
“喜鹊阁。”
………….
一夜过去,明月馆动乱已见平息,留下满地狼藉,只待收拾。
此事分明与白莲教无关,但储意远犹忧心余波反噬。
他这一回蓄意联手神教中人杀韩修固然不错,但只停留在口头上,并未动手,按理来说,他们比官府门前的石狮子都干净。
只是这湖广上下,不知何时起,什么事都栽到白莲教身上。
备荒义仓无一米一粟,白莲教干的,摊牌徭役激起民变,白莲教煽动的,贪官污吏被抓现行,白莲教蛊惑的,连隔壁家的娘子意外怀孕,一说,都是白莲教偷的人!
储意远一介白身平民,都没想到这些人能这么脏,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什么都往他们白莲教头上推。
今日一早,秦公子携人来访兀然来访,储意远讶异片刻,连忙亲自相迎。
来者是客,何况是神教兄弟,昨夜储意远见势不妙,逃得飞快,相当于把人家秦公子丢在那里,无论是谁,难免心生嫌隙。
储意远亦是自知对不住,心想:“到底是我对他们不起,得做足姿态赔罪,否则一个不好就闹得兄弟阋墙……
他满面愧疚地迎了上去,见秦公子默然不语,他亦心情复杂,旋即俯身要跪拜下去。
“储先生,事做成了。”却见人忽然作揖。
储意远人刚跪下去,昂头一愣,便听人继续道:
“韩修不知去哪了,所以我们顺手杀了总督。”
“啊?!”
储意远大惊失色,赶忙站起,
“他就一傀儡,你们杀他干什么?!”
“浑水摸鱼,听说韩修要见总督,我们就顺手杀了。”
“你、你们这!这给我!”储意远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发作,可抬眸扫了眼对方人数,还是选择叹气道:“这人不该杀啊…他早就翻不出苏鸿涛掌心了。”
秦公子滞涩了一下,嗓音轻颤道:“…我听储先生说,苏鸿涛首鼠两端,还以为这能绝了他的念想…是我误了大事。”
这生性高傲之人,此刻竟多出一分愧疚,储意远踱步过后,连叹数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是群猪队友啊!
也怪自己想趁机杀了韩修,逼苏鸿涛上梁山,才阴差阳错下造就这样的局面。
不过,神教兄弟的心确实是好的。
秦公子又问道:“眼下该如何是好?”
储意远踱步过后,扫了他们一眼,琢磨了下道:“事已至此,最怕就是互相猜忌,我们尽早去找苏鸿涛,把事都说个清楚,坦诚相待把误会化解。”
“储先生说得是。”秦公子又问:“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吧,赶紧走。”
储意远能在武昌城这关键地方主持教内工作,便是因他善于沟通,亦善于揣测拉拢人心,不敢多耽搁,转头就吩咐众人收拾收拾……
…………
因明月馆大火,武昌府街巷处巡察的卫兵比之前多了,大路上来往的行人也少了许多,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人当作白莲教人抓去审问。
储意远不敢大张旗鼓地去寻苏鸿涛,但碍于形势,亦不敢一个人都不带,他斟酌过后,还是让两位白莲教人随行,而神教也带三人,一共八人。
远远望见明月馆烧得乌黑的一角屋檐,储意远观往知来,忽地有些疑惑,哪怕昨夜形势大乱,可总督身边难道没人护着?便是真刺杀了,难道苏鸿涛没反应过来,派人追杀?
再一望,道路上行人渐渐稀少,离都指挥司衙门越近,便愈是空旷。
储意远寒毛微竖,心底生起些许古怪,脚步放慢了许多。
“储先生,怎么走得这么慢?”身边的神教人忽然开口道。
储意远心惊肉跳,面上维持平静,点头应和道:“我这就走快几步。”
神教人更多,而且稳压自己一头的秦公子还在,不能当场翻脸,否则必死无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储意远不禁苦笑,脚步不觉间还是放慢了些,
这时,那神教人又道:“储先生怎么又走慢……”
话音未落,忽然,数根箭矢从侧面巷口电射而来,嗖嗖嗖地扎在那人身上,栽倒在地。
一阵温热在储意远苦笑的面上糊了开来。
“袭击!有官兵!”
忽听惊声起,秦公子拔剑出鞘,左侧漆黑的巷口中闯出了一队官兵,手持机弩,更有刀盾逼压过来。
储意远还未回过神来,整个人就被秦公子一拽,扑倒入一旁商铺的门内,只见数根弩箭钉死在方才的地方。
与此同时,官兵们已从几条巷子里杀了出来。
“走!快走!分散开来!”
秦公子大声喝道。
突然遇袭,众人毫无防备,连赶带忙地四散而逃,又一轮箭矢射来,一个没反应过来的白莲教人当场被扎成刺猬,滚烫的鲜血流过地面的裂隙。
储意远尖叫一声,慌不择路地闯出商铺,要奔入巷子里,
嗖!
一根箭矢贯穿了他的左肩,储意远生疼得发不出声,摔倒在地,浑身颤抖。
他四肢无力,又拼起一丝力气站起,可侧过身,眼角余光看见那群官兵们又装好了箭失……
要死在这里…
储意远万念俱灰。
“快走!”
兀然被猛地一推,储意远回过头,
却见秦公子义无反顾地挡在他的身前,剑围挡住了瓢泼的箭雨…….
……….
明暗神教的据点。
箭声远去,储意远惊魂慢慢定下。
他们终于安全了……
抬头一看,周遭经历刺杀的人都面色苍白,似乎还未从惊变中走出,而且…还缺了一人储意远触景生情。
挡剑的背影浮现在回忆,储意远忍不住热泪盈眶。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无生老母保佑…….”
似是无生老母听到他的回应,啪地一声,有道身影推门而入,储意远望了过去,眼泪涌了出来。
“秦公子!”
正要上前,秦公子举手示意不避,烛光下,储意远看见他脸色惨白,定是受了重创才勉强逃出重围。
“储先生…我并无大碍……”秦公子有气无力道:“我发现了点东西。”
说着,他手一抛,储意远赶紧看去,便见是一个纹路精致的腰牌。
“这、这是?”
“喜鹊阁的腰牌,我杀了其中一个,从他身上搜出此物,他们…是天家的人,比西厂东厂还神秘,官府也得惟命是从。”
储意远瞪大眼睛,兀然只想到一人。
秦公子道:“只怕此事是冲着我神教来的…..”
“什么冲着你神教来的,造反的是我白莲圣教!”
储意远怒声道:
“总督一死,苏鸿涛猜到我们会去找他,我之前亦是如此,他是要拿我们去顶罪!给喜鹊阁交差!”
陈易停顿片刻,点点头道:“不错。”
储意远见秦公子话音有气无力,不由痛心疾首,愧疚得难以言喻,好像有气卡在喉咙里。
他踌躇片刻后道:“秦公子尽管好好养伤歇息,我以前是心存侥幸,才没看清苏鸿涛这人首鼠两端,放心…我们接下来会心存警惕,不见兔子不撒鹰,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
秦公子抱了一拳,储意远赶忙回礼,因受救命之恩,他身子俯得更低。
“还有一事……”半晌后,秦公子兀然开口。
储意远忙问道:“公子尽管说,还有什么?”
“秦珂之名,只是化名,瞒了储先生这么久,不好意思,”他缓缓道:“其实,我姓陈名易,被天下通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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