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仇敌成了我的道侣 第564章

作者:蓝薬

  大难不死的魏温被猛地一推,跌倒在地。

  姜阳粟提刀上前,想一刀把他给斩了。

  “如果不是他暴露了行踪,我们又怎会这样躲来躲去。”

  “别、别、别…我没出卖,是那秃驴、是那秃驴……”魏温把身子蜷缩在角落里,模样瞧上去胆战心惊,眼睛病态地瞪大。

  无人知道他在狱中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只知这素来灵巧计多的汉子,自回来以后便神经质了许多。

  邓楷文面容低沉,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不是没想过魏温只是诱饵,但从来“义”字当头,都不想轻易见他任人宰割。

  加上苏鸿涛搜索捉紧,搜到那处也是迟早都事,所以他们为此做了许多准备,终于确认安全后,便把人给救了回来。

  可这只是一时的安全。

  自那时余勇负伤而入,还有韩修轻而易举的会面,他就想到了这一遭,一路上多少艰险,几次九死一生,他们许多次都赌对……

  他长长叹了口气,千言万语,都化入此声叹息里。

  酒楼已被堵得水泄不通,众人当即立断要各自破窗而逃,几道身形率先冲出,飞奔屋檐,或纵跳奔跃,或攀或爬,如矫兔飞鹰,脚下屋瓦激颤,然而迎面而来,却是漫天箭雨。

  “放箭!”

  扇面的弩箭遮蔽住了视野,遮蔽住了天空,遮蔽住义士们愈发紧缩的瞳孔,刀兵狂舞,斩拨飞箭,但弩失一拨接着一拨,一轮接着一轮,像是要把他们压入地面。

  半空中泼洒鲜血,两位义士浑身是箭,仰面往地上坠落,紧接着乱刀挥去,尸身被当街砍碎。

  余下的义士跌跌撞撞逃回酒楼,却仍不幸中箭,身子如同一张勉强撑起的破鼓。

  窗外,屋檐上已插满密密麻麻的箭簇。

  “没、没地方逃了!”

  脚底板上的寒意逆流而上,直直贯彻众人心肺,又似有千钧重担压在肩头,一张张脸孔纷纷发白。

  凝重的气息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而甲兵们的脚步声已嗒嗒逼近。

  “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拼杀出去,杀出一条活路!”

  忽有一声大喝,姜阳粟倏然拔刀,推门而出,一声大喝后便冲杀向挤进酒楼的甲士。

  “杀!”

  姜阳粟刹时煮沸热血,邓楷文这把老骨头里似是爆发出一股生力,朝左右大喊道:

  “杀条活路!”

  霎时之间,余下的义士紧随其后,朝着那具漆黑浪潮扑杀过去。

  刀光剑影顷刻而起,十几道身形如同奔马般凿入阵中,最前面的甲士预想不及,勉强抵挡后阵型便土崩瓦解。

  朴刀扫过枪阵,姜阳粟迎头劈杀甲士,盾牌连着铠甲在巨力下崩碎,忽有一甲士从侧面包围过来,邓楷文的铜戟已如毒龙般钻入其甲片接缝,戟尖穿透皮肉时发出一声脆响,人便瞬间倒地毙命。

  “杀出去!”

  老者的吼声之后,随之而来是几道长啸,义士们大喝杀敌,搏命厮杀,震得地动山摇,鲜血飞溅喷涌,地面汇成溪流蜿蜒。

  五湖四海,一路数千里日月,谁不是抱着满腔热血南下,只为除奸去害?!

  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到处都是鲜血横流。

  集体爆发而出的求生意志让形势变化,竟有渐渐压倒甲士们的迹象。

  嗖。

  忽有阵不同寻常的阴风掠过屋檐。

  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街道上,一个僧人的身影缓缓而来,背影伛偻,朴素的衣着跟乞讨的苦行僧并无多少分别,然而,沿路的甲士却纷纷自觉地让开一条道路。

  远处酒楼喊杀声震天,鲜血已顺着地缝弥漫出来。

  他双手合十,念了句“南无阿弥陀佛”。

  下一刹那,身形似被骤然抹去般,消失在原地。

  阴风袭入酒楼中。

  奋力搏杀的姜阳粟大喝一声,朴刀把一甲士的骨头生生压碎,正欲抬手再斩,忽地一根箭矢飞了过来。

  自脊背处兴起一寒,他打了个激灵,一时没了反应,哗地箭矢穿碎喉咙,正插脖颈上,望得人触目惊心,姜阳粟喉咙里涌出甜血,往地上跪倒下去。

  阴风仍在袭过。

  邓楷文蓦然惊觉到什么,几乎盲视野地朝身后一刺,枪尖落在空处感触袭来,又被突地一拍,似乎有什么正贴着枪杆而来。

  眼前倏地闪过一袭僧袍,那枯槁的僧人面容定格了一瞬,邓楷文刹那间亡魂大冒,提枪意要格在身前,可胸前却先袭来巨力。

  砰!

  胸口出现了一处肉眼可见的狰狞大坑,五脏六腑都被磅礴的内力震得粉碎。

  邓楷文双目灰败下来,喃喃道:“出不去了。”

  噗。

  他喉咙一甜,喷出一口黑血,仰面栽倒下来,寂远径直越过他的身躯,朝着酒楼内连绵不绝的厮杀而去。

  那僧人的身形在酒馆里翻飞,僧袍卷起暗灰色的风浪。

  一位手持双锤的武夫奋力下砸,几声咆哮,迎着数杆长枪拼杀,不顾身上的窟窿鲜血横流,他杀得忘我,却蓦然身形一滞,喉头一甜,不知何时背上多出一个掌印。随后,噗地一声,喉咙被枪尖穿过,他仰头栽倒。

  青面武夫在堂间以一敌十,出招愈来愈快,眨眼间已与十几人对攻数百招,双臂曲直变化,浓烈的求生意志携着杀气汹涌而出,倾泻在一招一式之中,却在那袈裟闪过之后,戛然而止。

  一位剑客高高跃起,剑舞如龙,光影乍寒四面墙壁,使劲浑身解数,却一招不慎,肋下失防,一掌拂过,随后又被一根大锤横扫砸翻在地,甲士们一拥而上,人如一朵血花般模糊开来……

  甲士们踏过他的尸首,逼了上去。

  兵败如山倒。

  酒楼里,杀声震天,愈来愈大。

  ………

  整座酒楼似是死了般,僵立在静谧中。

  兵器的砍杀声已偃旗息鼓,酒楼里满地都是一派血淋淋的景象。

  满目疮痍,地面上散乱着刀枪剑戟,断肢横流,死人的头颅无声凝望天花板,血红色抹满了数面墙壁。

  寂远眉目慈悲地跨过满地血水,僧袍飘飘,仿佛一切都与这高僧无关,他双掌合十,口中诵着往生咒,超度亡灵。

  鲜血横流,不知谁跟谁的混在了一起,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无论是官兵,还是义士,尸身倒伏在酒楼各处,死前面目仍在,却没了半点生息,寂远缓缓走过,他的眼角余光,就见那持朴刀的义士仍死不瞑目。

  高僧正欲为其超度,

  忽见那姜阳粟倏然撑起,脖上还插着那支箭矢,朴刀胡乱挥舞,竟还想再拼力杀敌………

  只是掌风拂过,姜阳粟被拦腰分成两半,倒在地上,往前用力爬了两寸,彻底没了气息。

  高僧的面容浸满鲜血,脚下亦是血泊,嘴角慢慢咧了开来,

  “阿弥陀佛。”

第531章 虚了

  酒楼外传来阵阵马蹄声,听闻此地的战况已了,苏鸿涛便策马赶了过来。

  他翻身下马,把缰绳甩给皂役,快步走入。

  杀机已经消弭,可苏鸿涛低下头,似乎仍能从倒地尸首大张的嘴巴里,听到此起彼伏的哀嚎、惨叫、痛呼……

  苏鸿涛侧头问道:“都死光了?”

  甲士朝他抱拳,声如寒铁,“回案山公,白莲贼众抵死不降,都已毙命,无一人幸存。”

  苏鸿涛驻足片刻,才淡淡收回视线,踏着发干腥臭的血水,朝着二楼而去,转过门厅,推门而入,还能见染血的兵器架子,落着断肢铺着地图的桌子,以及四五具倒毙的尸身。

  那一位老者,苏鸿涛认了出来,先前几日酒楼里一掠而过,他胸口处凹陷出一个大洞,丝丝缕缕寒气由内而外渗出,无疑是寂远的手笔。

  四下寂静无声,苏鸿涛不知自己心情如何,只是眼眸晦涩。

  许久后,他招了招手,吩咐道:

  “把准备好的东西都丢一下吧。”

  甲士再一抱拳,沉声应道:“是!”

  不消多时,待苏鸿涛离开酒楼以后,一位位甲士便如收敛尸身一般,在各具尸体身上放下一些东西,都不值一提。

  无非是些韩修勾结白莲教的信物……

  ………

  看着明暗神教的人独院内来来往往,殷听雪不免紧张,捧住茶碗,佯装凝望天色。

  陈易从窗棂边上看了殷听雪一眼,明白少女心有芥蒂。

  前世自己是因被明暗神教立为圣女的殷听雪所杀,因此对明暗神教几无好感,甚至很长时间恨之入骨,而如今的殷听雪也或多或少受此影响。

  与其说是受此影响,倒不如说殷听雪本就不喜明暗神教看轻人命,着重魂魄的态度,加之她怕过多接触明暗神教,从而被自己所忌惮……如今小狐狸愈发在乎自己对她的看法,陈易如何不知。

  祝莪捧茶来到近前,陈易双手接过,她顺着他视线看去,目光在殷听雪身上逗留片刻。

  圣女生来便要服侍明尊。

  无论如何,只要明尊有所要求,凡有所令,势必效之,绝无二言。

  殷听雪能在还未眀悟自己身份便服侍了明尊,祝莪为她觉得荣幸。

  陈易品茗过后,缓缓道:“你们何时离开武昌?”

  祝莪回过眸子,含羞望了陈易一眼,轻声道:“官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陈易只轻笑道:“什么在不在酒,分明是你想歪了。”

  “苏鸿涛何时死,我们便何时离开武昌,”祝莪顿了顿,似瞧出陈易的话外之音道:“荆湖南许多事务都需神教接手,一时半会祝莪也无法随官人同行,何况龙虎山素来不待见我们这种‘邪魔外道’,哪怕执意要去,也怕是平添事端。”

  陈易微微颔首,对这回答早有预料。

  祝莪道:“不过,容祝莪说一句,江西的形势,想必比湖广要更为复杂,届时官人还要专心致志,莫要因别事误事,特别是…美色。”

  陈易眉头一挑,几乎每个人都有类似之语,担心他会因美色误事,可他平素自重,岂会如此随意。

  “美色不一定误事,说不准还能助兴。”

  待品茗过后,陈易放下茶碗,朝祝莪靠去,手已搭上腰间,他这些日子来待人温和,都不过好色之徒专爱的假面具罢了。

  王妃眼波顷刻流转,却未顺势便贴靠上去,而是嗔道:“官人,我话可还没说完呢。”

  “还没说完?”陈易提醒她尽快说完,手已顺势望那圆润得似有波光的处伸。

  祝莪转过头,望向院子里的殷听雪,沉吟片刻后道:“听雪跟了官人很久了吧。”

  陈易不明就里,只见她那素来妩媚的眼眸里,狂热的细光烁了一下。

  却听她好似漫不经心般道:

  “官人若是明尊,那她当为圣女才是。

  只是这么多日来,都不见她有圣女模样。”

  陈易的五指蓦然用力,肥肉自指间渗了出来,耳畔边响起吃痛的轻吟。

  祝莪侧过眸,要嗔上一眼,又顷刻停住,那人半张脸笼在深邃阴翳里,咧嘴而笑道:

  “祝莪,我要你教我做事?”

  他眼眸中隐有血色,祝莪豁然想起,教主领她走过圣山狭窄蜿蜒的栈道,正午阳光透过赤红与明黄的玻璃,打了个微妙角度,照在壁画上,左手托日轮右手擎月轮,无数暗魔溃不成军,绸缎上的金线在光尘中仿佛活过来般起伏,那是祝莪六岁时关于祂的所有印象,画中明尊,亦是有这般血色的双目。

  “不敢教官人做事,只是祝莪携了教主之命,如果能见明尊,就转达给你。”祝莪嗓音微低,语气仍旧狂热。

  陈易不动声色,慢慢道:“说来听听。”

  祝莪回到南疆,必将他的事汇报给教主公孙官,这种事,哪怕是个再蠢的人都事先想到。

  “从头到尾。”

  “是,祝莪回去南疆,安顿好王爷之后,便去圣山总坛请示教主,将你我之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起初祝莪曾忧心教主否认官人身份,没想到,教主不置可否,只是叫我下次见到你,就把你跟听雪引去南疆总坛。”

  陈易眸光渐深。

  祝莪有些慌忙道:“官人…教主没有否定你,他只是……教主他想见见你。”

  “我明白。”陈易应得平静。

  祝莪曾说过,公孙官的诸多言行,皆是扶乩后的结果,因此多有难以理喻之处,便是教中圣女都不能尽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