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奶酪吐司
过于依赖参考答案，脑子会锈掉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机械少女似乎也明白自己的沉默代表着什么，只好说道，
“入侵者，我必须承认，我又一次低估你了。”
语气一如往常。
“你从来就没有高估过我，所以你才在我这儿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到最后满盘皆输。”
林蔚回敬道，一点也没有因为对方是一个少女就口下留情，
“也许你的确足够聪明，但作为一个机器，你实在太傲慢了。对了，容我好奇地问一下，机器也会用‘死’来形容自己的消亡吗？”
安娜觉得身边这个男人嘴也挺毒的。
机械少女似乎是对“机器”这个词有些许应激，将她原本一直“看着”林蔚的“眼睛”转开，
“我已经失去了我的工作，没有价值的东西没有存在的意义，‘死亡’还是‘销毁’，对我而言都没有什么不同。冲动、愤怒、情绪，这些更加没有意义的东西是不会影响到我的。所以，入侵者，如果你想尝试激怒我的话，我很欣赏你的想象力。”
她的声音一洱九似〇缌３］⒌漉∠肆腫轉“：直平淡地毫无感情，
“如果你想节省时间的话，你可以在这里杀死我——如果你愿意的话，用其它的形容词也可以——然后可以自己尝试去寻找出路。你知道的，我现在无法阻止你。”
“我才不会脏了自己的手，等这里毁灭的时候，你自然会一同毁灭，不需要我多此一举。”
林蔚失笑摇头，而后话锋一转，正色道，
“其他人在哪里？你已经回避了两次了，事不过三哦，可爱的小朋友。”
“并非回避，我只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因此拒绝回答无意义的问题。”
机械少女平静地回答着。
林蔚却不再跟她说话，而是转过头很疑惑地问道，
“安娜，智能机器人会说谎吗？”
突然被拉进话题的安娜有些懵逼，愣了一会儿之后，不确定地说道，
“应该……不会的吧？”
天命拥有自己的人工智能技术，绝大多数的战舰、运输舰，都装载有不同程度的智能助手，因此安娜对此是有一些了解的。
但一个人类被改造而成的半人机器，这真的触及她的知识盲区了。
“机器人会不会说话，不重要，但是你说谎了。”
林蔚随意地拿登山杖敲击了几下旁边交错排列的神经线条，机械少女也随之痛苦地扭动几下，仿佛是对不听话孩子的惩罚，
“你刚才亲口说的，让该死嗖）∴嗦〗≥:⑼〇⑷⑻⑷≌√⑵⑼≡〇⑸的人死去，让该活的人活。现在该死的人死光了，那该活的人呢？你该不会想告诉我，那些所谓活下来的人，都是变成像你这个样子了吧？”
机械少女再次转过头来，用她那早已不能视物的双眼隔着金属眼罩看着林蔚，拒绝回答。
林蔚并不介意自己冷场，
“假定有拥有更高崩坏能抗性的人存在——就像我身边这位美丽的少女。”
安娜小脸一红，有些羞恼，想掐他，又不好意思，
“那么，这些你口中真正‘该活的人’，他们又在哪里呢？我可记得，你们不止抓捕普通市民，还抓捕各地崩坏的幸存者，他们本身就是经过一轮最残酷筛选的人了。”
林蔚继续着自己的独角戏，
“那就有两种可能：一种，你真的像你说的，是一个残酷的天使，怀抱着一个更大的愿景，在这座基地的深处，将他们很好地保护了起来，另一种，就是你们有其他的目的，将这些无比稀少的宝贵资源转移到其他的地方以作他用。”
“而如果真相是前者，那你毁灭这座基地的行为就是在葬送人类的未来，那那个毁灭装置就不应该存在，否则只能证明你们是彻头彻尾的恐怖分子，而你之前所说的都只是冠冕堂皇的谎言；如果是后者，那这里一定有另一条隐蔽的通往外界的道路，方便你们转运经过严格筛选的‘种子’。怎么样，要不你选一个？”
又是一阵轻微震动传来，比刚刚的体感明显不少。
“滴滴滴……”
“根据测jiu算，那个该死４的机器⒏已经推进到第⒉三层了！看起4来这整个老san鼠窝当三初都是〇它挖⑤的，现在再走一遍速度实在太快了！可恶，这么深的地下，根本无法呼叫重火力支援，否则哪里还用这么狼狈……安娜，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听到通讯器中传来的急切声音，安娜担心地看了一眼林蔚。林蔚抬手示意她不用担心，于是本着一种莫名的信任，安娜向对方汇报这里一切顺利。
林蔚的眼睛一直在看着那个始终被以别扭姿势困缚着的少女，想看她能沉默到什么时候。
机械少女感觉自己被卡了bug，可惜自己脑中那台内置的计算机早已烧毁，否则她现在根本不会这么狼狈，索性一直保持沉默。
“你还要继续装机器人吗？嗯？”
林蔚嗤笑一声，就这？不堪一击。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少女的声音依旧平静冷漠。
林蔚看着她硬撑的样子，蓦得想起了布洛妮娅，她可比眼前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可爱多了，
“我认识另外一个女孩，人家也在一场大崩坏中失去了所有的家人，自己沦为了一场危险实验的牺牲品；她也失去了大脑中所有的情感回路，还被人大脑内植入了一枚生物芯片，被像一台机器一样操纵。”
安娜听得有些疑惑，你在干嘛，想表示自己的同情？
“但人家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自己是个人类！失去的东西就一点一点找回来；站不起来的双腿就努力一点点重新站起来；失去感情的表达能力就内藏在心底，虽然表面看起来冷漠，但一直是一个很热心的孩子，也很会交朋友，甚至还学会了玩游戏，当然也帮过我很大的忙。”
“人家一直肿◇≥ｚHUＡnQuN：艾9４≡0㈣♀◆㈢伍℃◎鑥牭活的很骄傲。”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机械少女的声音依旧平静冷漠，却多了一抹不耐烦。
“还需要我友情提示吗？植入你体内的那些冰冷的机器早都已经被你自己烧毁了，失去了全部的功能，现在躺在那里的，就是原本的你——虽然已经残缺，但已经不是一个机器了。”
林蔚的笑容温和而残忍，就像一个恶魔，
“怎么样，重新成为人类，重新面对现实的感觉如何？”
“……抱歉，我只是一台机器。”
机械少女的声音依旧平静冷漠，坚持着自己的立场，但这次多了一丝空洞。
“好吧，随你。”
林蔚不置可否，然后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安娜，
“安娜小姐，你也太逊了吧？刚刚居然就被这么个玩意儿驳倒了？”
安娜有些懵，林蔚的话题转的太快了，而且现在怎么又跑到自己身上了？
“你看，她连自己都活不明白，甚至连自己真实的样子都不敢面对，她口中的所谓‘立场’能有多少说服力？会被她搞得心态爆炸，我的天，你自己的立场是有多不稳啊？！”
安娜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跺了跺脚，脸红到了耳根。
居然被林蔚批评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机械少女有些绷不住了。
林蔚看着她，收起所有的嘲中轉＄〔群：⒉∝⒐÷￣⒋≈∥０⒋#⒊<←⒌≌⒍/≥⒋讽，怜悯地叹息一声，
“我故事还没有讲完。那个女孩后来烧毁了自己脑中的芯片，经过九死一生，重新苏醒过来后，成为了更好地自己。她没有被自己沉重的过去压垮，反而让它们成为她的养料，成为一只破茧重生的蝴蝶。”
“而你……既然选择逃避现实，真的让自己成为一个机器，那就当你真的是机器吧……可惜了，我还蛮喜欢之前那个给我们一路添了不少麻烦的人形机的……而现在失去了一半机械的你，不过是个残次品罢了。让人失望。”
怜悯完毕，林蔚又嗤笑一声，
“像你这样的货色，也配谈论人类的命运？失去了数据库的支持，你恐怕连它们真正的含义都不知道吧？”
林蔚不再理会她，转身看向安娜，轻轻说道，
“她之前说的没错，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都是要死的，在大灭绝到来的时候，90%的生灵都注定要死。”
安娜心中一沉，怎么你也这么说？
“但是她只说了一半。不是让该死的死掉，让该活的活下来，这是错误的。”
林蔚严肃地看着她，说道，
“那幸存的10%生灵，之所以能活到新的世代，不仅仅是它们足够幸运，更是因为那90%的牺牲者用死亡和鲜血为他们一点一点趟出了通往未来的道路。”
“本能告诉我，飞起来能活下去，那我就去尝试，一点一点尝试，一点一点试错，失败就死，成功了，就把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成功经验用基因的方式传递给下一代，让后代踩在自己的尸骨上继续前进……”
９“本能告诉我，跑得更快能得到更多猎物，就能不至于饿死，于是开始尝试让自己的身体怎么样能跑得更快、更远……”
泗“本能告诉我，跳得更高能摘到更多果子……”
羓“这是一场生命与灭亡的赛跑，在死神的镰刀无情的收割下拼尽全力寻找出路！没有答案，没有帮手，看不到终点，甚至看不到前进的道路在哪里。”
粫“所有的一切，都要靠生命本身一点一点尝试，一点一点去试错！如果错了，那就去死；如果成功了，那就把这前进的一小步刻写进基因里，交给下一棒，让它们能离成功更近一点，然后继续尝试，继续去死，继续前进……”
⒋“这是属于生命本身的赞歌，它的伟大不在于结果，而在于过程；甚至这个过程本身，也会让你在抵达那个结果之后，还能继续再往前走得更远。”
三林蔚伸手指向身后那个被紧紧困缚的机械少女，嗤笑道，
⑶“可是有些家伙，明明不懂装懂，却偏偏要高高在上，自以为自己能决定整个人类族群的未来。”
0“明明是应该从里边咬破的鸡蛋，偏要从外边打破，然后看着流了一地的蛋黄，兴高采烈地说‘看呐，我又拯救了一个生命’！”
⑸一番慷慨陈词之后，林蔚放缓了语气，说道，
“安娜，你要知道一件事，跳过了解题的过程去直接抄答案，这道题该不会做还是不会做，下次遇上还是零分。道理是一样的，”
“……”
安娜听得怔怔得，不明白林蔚为什么要给自己说这些，但本能地感觉林蔚是为了自己好，于是她直接问出来了，
“……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因为我看某个笨蛋被别人说得怀疑人生啦！太难看了，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只听安娜突然痛呼一声，被林蔚给了一个脑瓜崩，
“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同样的东西，正过来说、反过来说，可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样子。忘了我告诉你的了吗？你的眼睛会骗人，而且你的耳朵也会骗人，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相。”
“那什么才是真相？”
安娜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
“这个世界不像你想的那么好，也不像别人说的那么差。”
林蔚笑了笑，说道，
“你眼中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要靠你自己在这之前多看、多想、多总结。到那时候，不管你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那都是真实的。”
“眼睛会骗人，耳朵会骗人，什么都会骗人，唯有你自己的心不会。所以，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要骗自己，不要拧巴，因为你骗不了自己。”
林蔚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道，⑧
“记好了。”甒
安娜还在懵逼中，茫然地点了点头。启
“滴滴滴……”溜
林蔚看了一眼安娜的通讯器，又响了，估计是已经挖到第四层了。抬头看了看天花板，脚下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种挖掘的震动了。㈥
“走吧。”衫
林蔚拉起还有些愣神的安娜，直接转身向外走去。肆
“你不是还没从她口中挖出信息吗？”㈣
“已经没必要了。”而
那边那个只是一个工具罢了。工具没有思想，没有自我，因此为了节省时间，还是直接翻阅答案来得更快。
“那她？”
安娜回头看了看那个被困缚得一动不动的机械少女，要留她一个人在这里等死吗？
林蔚随手一棍子劈断眼前挡路的神经线条，身后迅速传来一声惨叫，循声望去，那个少女在束缚中痛苦地抽搐哀嚎。
“她身上到处都是这个东西，也不知道密密麻麻地多少根。不把它们砍断是带不走她的，而要是全都砍断。呵，怕是会先活活疼死。”
林蔚龇牙咧嘴地说道，这特么是谁的设计？也太不人道了！
“……那就留她在这里等死吗？也太可怜了……”
被做了一通思想工作，安娜暂时摆脱了自我怀疑的深渊，同情心重新浮了起来。
林蔚闻声从她后腰拔出一支枪塞在她手里，
“要不给她个痛快？”
安娜转身瞄了瞄，又颓然放下，苦笑道，
“我下不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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