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照心
艾索洛伦在燃烧。
这并不是什么比喻或者修辞手法，它就是字面意思。站在翠鸟号的甲板上向远方望去，浓密的烟柱铺满了地平线，燎原烈火正在吞噬木精灵世代居住的家园。
“侦查结果如何？”安霁月头也不回地问道。
“已探明是野兽人在纵火，”锦织繁从舰桥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据回报，我军派出的三十组鹰扬卫已有半数目击到敌军踪迹，其中有一组在距此处百里外遭遇了鹰身女妖。”
翠鸟号和黄鹂号两艘护卫舰，正与一艘满载补给的蚱蜢级运输艇结伴而行。至于参加了之前的荒芜堡空战的鹧鸪号，早已被移交给了朔方军航空部队。翠鸟级的四号舰柳莺号和五号舰画眉号均已完成舾装和试飞，前者同样也是朔方军订购的，目前正为前往靖宁的远航做着准备；后者因为空军的人手严重不足，暂时处于半闲置状态。
翠鸟级护卫舰后续的意向性订单均已取消，不出意外的话这一舰级就只有这五艘，不会再造新的了。在暂时冻结了护盾发生器和舰载雷达的研发项目之后，第一艘雨燕级已经在铺设龙骨了，预计会在下个月中旬下线——如果让建造部门三班倒满负荷运作的话，其实这个月月底就能赶工造出来，不过安霁月思来想去，还是放宽了对于建造进度的要求。
玄水兵工厂飞行船部门已经连续爆肝半年了，就连去年的除夕夜都是在车间里度过的。高强度的工作让墨者和工人们都已经很疲惫了，于是安霁月命令兵工厂安排职工们分批休假，带薪的那种，反正短时间内应该不太可能再遇上荒芜堡空战这种烈度的战斗了……吧？
“发现鹰身女妖的具体是哪一组人？”节度使问道。
“丙四组，空三幢的人。”副千户不假思索地答道。
安霁月立刻按照编号，借助系统单位的心灵网络找到那组鹰扬卫，并接入了其中一人的视角。少女首先看到了急速倒转的天空与地面，接着是从视野边缘一掠而过的漆黑羽翼。她立刻意识到这个视角的主人正在横滚，对于鹰扬卫的空骑士而言，这是个不太常见的机动动作。
她看到“自己”突然向侧面伸出长矛，下一刻锋利的矛尖切开了某个鹰身女妖的喉咙，这个恶毒的有翼生物立刻捂着脖子掉了下去。随后，她听到“自己”冲着无线电的话筒喊道：“敌人太多了，丙四组请求撤退，重复，丙四组请求撤退！”
过了几秒，充斥着白噪音的听筒里传出一个模糊的声音：“准许撤退。”
这个世界是有无线电的，矮人工程师早就发明了蒸汽无线电，而且支持语音通话，虽然这玩意音质差得匪夷所思，通讯距离也不远。安霁月引进了这项技术，并参考现成的样本开发了基于法术原理的新式无线电，这一次正好就用上了。
这种灵石无线电体积不算小、重量也不算轻，因此只能临时塞在机关鸟的腹部弹舱里，机关鸟如果带了无线电就带不了追踪火箭。为此，所有鹰扬卫都是两两一组出动，一个负责带通讯设备、一个负责带远程武器，而鹰扬卫标配的长矛、连枷和盾牌则是都带上了。
安霁月借助这组鹰扬卫的视角观察了一会，随后切断了精神链接。按照矮人那边共享过来的情报，最初的起火点出现在艾索洛伦的西北方向，随后才蔓延至整个森林，而从荒芜堡出发的鹰扬卫受限于活动距离，基本都只能在松木悬崖的范围内转圈圈。
重点是，松木悬崖作为艾索洛伦的十二领域之一，它位于整片森林的最东边。
“火都已经烧到这边了，也不知道时代橡树怎么样了，”安霁月皱着眉头思索着，所有已知的情报在脑海中依次过了一遍，“绿豆芽不会已经灭族了吧……”
野兽人发动进攻的时机未免抓得有些太好了，节度使如此想到。前脚木精灵的主力在荒芜堡一战尽没，后脚分趾者就跑出来痛打落水狗了。要说这里没有阴谋，安霁月是绝对不信的。
众所周知，如果你在战锤世界碰到了奇怪的事情，一定是奸奇在搞鬼。无论奸奇究竟在策划些什么，安霁月都不会让这只蓝毛大咕咕得逞。
从现有的情报来看，艾索洛伦森林外围大概率都已经沦陷了。艾瑞尔只要不傻，在察觉到野兽人入侵的那一刻，她一定会将仅剩的兵力全都收缩到时代橡树那里，而混沌方的目标有很大可能就是时代橡树本身，这颗由古圣亲手种下的魔法植物。
走陆路过去是肯定来不及了。荒芜堡与时代橡树之间的直线距离，已经超出了鹰扬卫的最大航程，光靠两艘翠鸟级恐怕不足以扭转局面——
【摩根·林歌：出大事了，奈伊丝来找我求援了！！】
【摩根·林歌：她说艾索洛伦遭到了野兽人的入侵，森林危在旦夕，要求我履行之前的承诺（见第263章），立刻动员磔木王廷的军队北上驰援。】
【群主#安霁月：？你可算是出现了，之前怎么@你都没反应。以及，你的消息有点滞后了，我现在就在艾索洛伦边上……整片森林都在燃烧。】
【摩根·林歌：最近这段时间我在设计新装备，为了专心工作就关掉了聊天群。总之，我现在该怎么办？难道我真的要去替这些脑子有问题的玩意扛雷吗？】
安霁月并不是圣典之主当中唯一具备研究能力的人，摩根也有大姬霸属性。只不过和全能型的节度使不同，织法者领主是魔导机械专精，她在车卡时选了个叫做【机械先知】的35分正面特质。这一特质在摩根的虚假记忆中也有所体现：磔木王廷使用的无污染魔法冶炼炉，正是“摩根·林歌”本人设计的。
【群主#安霁月：往好的方面想想，至少你终于遇上梦寐以求的刷分机会了，不是么？你大可答应下来，毕竟我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艾索洛伦变成高腐化地区，我们迟早都是要下场干涉的。】
【摩根·林歌：打野兽人赚积分我当然没意见，然后呢？你不是正准备和矮人一起推了这个破林子么，到时候你们打上门来，我怎么办？】
【群主#安霁月：Emmmm……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并非无法解决。讨好人很困难，得罪人难道也很难么？你先召集军队，我需要好好地想一想具体的行动计划。】
【摩根·林歌：那好。正好我的新作品也差不多完成了，到时候可以用野兽人测试一下战斗力。】
说完，织法者领主的头像就暗了下去。安霁月想了想，又点开了与萧逸悦的私聊。朔方军节度使并未立刻做出回应，安霁月等了十来分钟，才看到她的回复。
【管理员#萧逸悦：我刚和高允谈完。他说，他本人希望前往玄水一趟。】
【群主#安霁月：鱼终于咬钩了。你给他开个通行证，就说欢迎他前往玄水参观。哦对了，你现在挤得出运力么？适当地向那边展现一些实力，才方便我们接下来和那边谈条件。如果你那边情况允许的话，那就安排飞行船送高允来玄水。我会尽快赶回去的。】
【群主#安霁月：啧，事情全都赶在一块了。本来我还想去时代橡树那边看看，我不太放心让摩根一个人应付这种大场面。】
【管理员#萧逸悦：我让鹧鸪号飞一趟吧。】
【群主#安霁月：好。】
第二九四章 至暗时刻
把时间倒退到一个星期以前。
艾索洛伦森林是一片位于巴托尼亚东边的魔法森林，它三面环山，由十二个不同的领域组成。其中，最核心、最关键的领域被称为永恒树林，时代橡树和君王林都位于永恒树林境内。这里既是森林的天然核心，也是这个林地王国的政治中枢所在。
十二领域并非每一个都有人居住，位于东南角落的狂野树林就荒废多年，只有一些像是科乐迪一般发了疯的森林精魂，被引路石构成的魔法结界关押在这片荒凉的林地当中，以免它们伤害到艾索洛伦的正常居民。除了这片本质上是个特大号监狱的林地外，艾索洛伦森林中还潜藏着许多就连阿斯莱都避之不及的危险，其中有些东西早在精灵到来前便已存在。
也有些威胁源自木精灵过去曾经面对过的敌人。无论是野兽人、绿皮、亡灵还是别的什么玩意，总有些势力出于各式各样的目的，试图染指神圣的森林，而它们无一例外都失败了。话虽如此，绿皮和亡灵还好说，击退了也就完事了。艾索洛伦的特殊环境加上木精灵和森林精魂的清缴，即使是绿皮也无法在这片森林中立足；至于亡灵，死亡之风沙许显然不可能在一片生命之风纪伦如此强势的区域占据上风。
——艾索洛伦属于现世当中少数帷幕相对薄弱的地区，在这里，来自混沌领域的玩意要比其他地方更容易穿过帷幕抵达物质世界。这使得整个艾索洛伦森林都充盈着魔法之风，也导致混沌之力留下的刻痕更加难以驱除、净化。
以位于时代橡树西北方向的苦痛林地为例，这里曾是艾索洛伦的居民与“影孽”魔古尔决战之地。颅骨之主在这里迎来了它的第一次死亡，然而森林本身亦为此付出了代价：魔古尔作为一个移动的超级污染源，光是其存在本身就会散发出可怕的混沌腐化。这股扭曲之力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任何出现在魔古尔附近的友军单位，都有可能在魔法之风稍稍波动时突然变成一群混沌卵。
当这个战斗力其实相当一般、全靠够“脏”来恶心对手的生物，于凡间第一次死去时，它被击杀的地方也被永远地改变了。从魔古尔的躯体中流出的污秽血液，腐化了数英里内的土地，尤其是一颗名为艾达维克（Addaivoch）的古老橡树，它的根须下曾是凋零之地的领主们用来聚会的大厅，如今整颗树都变成了一具枯萎的空壳。值得一提的是，科乐迪的树妖侍女、“悲伤之树”戴查，在久远的过去曾经统治过这里。
自那之后起，凋零之地就在可持续药丸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居住在当地的木精灵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守卫领地的边界并监控领地内部那些危险存在的动向，确保每一年都在变得更多的野兽人无法威胁到森林的安全。鉴于这项任务的重大意义，凋零之地总是汇聚着许多来自其他领域的木精灵，所有人彼此并肩奋战，将混沌的威胁限制在苦难林地中不至于扩散。
然而最近事态发生了变化。为了阻止预言中艾索洛伦被矮人及其不明盟友毁灭的未来，艾瑞尔先是设法说服了她的丈夫奥莱恩，随后这对半神夫妻无视所有反对意见，近乎于一意孤行地征调了这个林地王国绝大多数的军队，就连凋零之地也不例外。
由于本就紧张的人手一下子被抽调走大半，凋零之地的精灵就连对苦难林地的日常巡视都无法维持。统治这里的两位女士（注1）对此忧心忡忡，因为职责特殊的缘故，她们并未像其他领主那样随军出征，而是留守领地。
十二领域当中，只有凋零之地、狂野树林和永恒树林的领主没有出征。两位女士在一番激烈的争执之后，决心在大军凯旋归来以前放弃大部分据点，将人民和仅剩的军队全都集中起来统一保护。这项危机重重的迁移工作，才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断了：野兽人来了。
凋零之地西边是由引路石网络组成的森林边界，再往西就是巴托尼亚人的土地，确切地说是奎那利斯公国的地盘。在某全战里，奎那利斯是个次级城镇而且被划给了帕拉翁，但实际上奎那利斯公国的面积是帕拉翁的好几倍。大名鼎鼎的奥卡山有大约四分之一位于奎那利斯境内，导致这个以白色独角兽作为纹章的公国常年遭受着兽人的威胁。
原本奎那利斯人已经习惯了，但是最近半年以来，公国境内流窜的敌人不知为何突然变多了。奎那利斯人并不知道这种局面其实是帕拉翁人间接导致的，在集体回归了“真正的湖之女神”麾下后，帕拉翁公国的艾氏圣杯数量一直都在稳步增加，而这又反过来刺激了其他帕拉翁骑士加倍卖命地干活，把公国境内的敌人车了一遍又一遍。
艾雯既不是谜语人，也不喜欢整些乱七八糟的花活。只要拥有成为圣杯骑士的潜质，在战斗中立下一定的功劳之后就会得到擢升，获得饮下圣杯之水的无上殊荣。距离内环成立不过半年出头，帕拉翁公国暗地里已经有了五十位艾氏圣杯。
各路牛鬼蛇神实在是打不过这帮圣杯骑士plus版，只能纷纷跑路。它们不是往北逃进灰色山脉，就是往南逃进奎那利斯公国，连带着艾索洛伦也受到了波及，不断有小股的绿皮、野兽人、乃至于斯卡文鼠人闯入森林，迫使留守的木精灵不得不调集人手应战。
凋零之地也不例外，上千个绿皮败兵突破了艾索洛伦的边界，一路向森林深处逃跑顺便劫掠物资，数个防守空虚的木精灵村落被夷为平地。迫于无奈，统治凋零之地的两位女士不得不亲自带着卫队前去处理绿皮的威胁。
本就单薄到了极点的防御，这下子彻底不存在了。当清理干净绿皮的木精灵匆忙赶回时，他们只看到了被点燃的村落和被屠杀殆尽的族人，还有在火场里乱窜的角兽的身影。
在无边的愤怒与绝望中，返回家园的木精灵被十倍于己的野兽人团团包围。两位女士派出最优秀的骑手，骑上最迅捷的骏马去永恒树林报信，至于她们自己则选择了留下，准备迎接此生的最后一场战斗。
如果不是关键时刻，十几头森林龙突然从天而降的话，凋零之地大概就要成为第一个被彻底毁灭的领域了。这些强大的鳞甲飞兽冲入混沌兽群中，用尖牙和利爪掀起了一场盛大的屠杀。最终，当领军的兽王被击杀之后，这些野兽人崩溃了。
在倾巢出动的森林龙族群的掩护下，两位女士尽可能地收拢了仅剩的族人，然后退往永恒树林寻求庇护。当她们抵达目的地时，才得知另一个惊天噩耗：远征军惨败，除了骑兵之外近乎于全军覆没。为了能让艾瑞尔撤离，林地长者杜尔苏留下断后，目前生死不明。
精灵和矮人都是全民皆兵的种族，大量兵力的损失等同于大量人口的损失。即使接下来不再发生任何冲突与战争，阿斯莱一族也需要许多个小型季节，也许是一整个伟大季节才能恢复到远征前的人口，而和平恰恰是战锤世界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当得知自己的丈夫、兄弟姐妹还有子女，差不多全都陷在了灰色山脉里，两位女士怒火万丈地闯入艾瑞尔的居所，想要质问法师女王究竟是怎么把仗打成这个鬼样子的；然而当她们看到那个被愧疚折磨得形销骨立的身影时，所有的愤怒都在顷刻间消失了。
自从回到时代橡树后，自觉无颜面对人民的艾瑞尔就把自己关了起来，除了暮光姐妹之外谁也不见。就连奥莱恩拖着重伤之躯过来看望她，也被艾瑞尔拒之门外。若非生命之网突然发生了剧烈的扰动，或许这种自闭会持续数个世纪。
当暮光姐妹还在讨论该如何让她们的母亲重新振作起来的时候，形容枯槁的艾瑞尔像个发疯的先知般冲出她的居所，用尖叫声向她的人民宣布了一个雪上加霜的坏消息：赛亚纳赛尔，这个被其同类称之为“魔古尔”的可怕怪物，在苦难林地复活了。这个怪物正在召集一支大军，之前被凋零之地的精灵和森林龙族群击退的野兽人，仅仅只是其前锋而已。
得到消息的奈伊丝急匆匆地赶到了现场。咒咏者连气都没来得及喘匀，就被状若疯魔的艾瑞尔一把抓住双肩。
“召回摩根领主！”法师女王冲着咒咏者喊道：“告诉她，她的族人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她的帮助！”
……
注1：木精灵军书里给出了全部十二个领域的统治者的名字，其中凋零之地的统治者有两位，分别是Lady-Tevaril和Lady-Delynna。
作者有话说：
作者的话：昨天晚上被我妈薅走当长工了……今天凌晨四点才回来。稍微睡了一会就爬起来更新了。
第二九五章 谈笑风生（上）
时隔一年之后，安霁月又一次见到了高允。
这位前中央列省天军门下督、现商队督运总督兼玉廷密探，这一回没有走那些更为主流的贸易路线，而是在进入哀痛山脉并抵达了大胃之门后，转而南下走妖龙隘口进入孬不拉国度。妖龙隘口以南的一大片区域是食人魔树锤部落的领地，这里同样也有一条贸易路线经过。
长牙之路从来就不只是单独的一条路线，而是数条路线的统称。高允和树锤部落的暴君有些酒肉朋友等级的交情，他准备在这里雇佣一些食人魔佣兵。结果等商队到了地方之后，才发现树锤部落已经成为历史了，一个自称叫“朔方军”的势力占据了此处。
红色战袍、黑漆铠甲、三辰旗、全火器化的兵种构成、还有机关马，所有的这些要素无不令高允感到分外眼熟。出乎他意料的是，朔方军虽然占据了这个贸易节点，但是并未向往来的商队收取过境税或者别的什么名目的税收，仅仅只是提供一些价格非常公道的有偿基础服务。
高允在这座坐落于闹鬼森林和孬不拉国度的分界线上，东北方向是妖龙隘口、往东南走则是前往印达诸国的商道的前哨站中停留了数日，无论是所见所闻还是打听来的消息都堪称收获颇丰。这座正在扩建的前哨站已经有了一座贸易小镇的雏形，除了高允自己的商队外，他还在这里见到了另一支震旦商队，以及一些旧世界人和印达人，商人、旅行者和雇佣兵都有。
不过印达人在此处不太受欢迎……高允注意到，朔方军虽然允许印达人在此处休息、采购补给，但是并不允许这些来自千神之国的居民进入前哨站内部，他们只能在前哨站外扎起帐篷。印达人对此相当不满，不过当驻守此地的羽林卫把一群闹事的马拉塔人加工成二次元之后，就再也没有谁敢在明面上质疑朔方军的区别对待了。
充分地休息过并补足了食物、饮水和淡酒之后，高允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前往旧世界，而是折向西南方向，准备前往那座据说是朔方军总部所在的靖宁城。靖宁的存在以及它的具体方位并不是什么秘密，萧逸悦不介意和外界进行一些受控制的贸易活动。事实上，之前已经有来自东方殖民领的高等精灵商船，造访过靖宁的码头了。
虽然萧逸悦总感觉这些白豆芽其实是来打探消息，而非像他们口头声称的那样，是来开拓新航线并与友好国度进行贸易的。
前哨站附近并不在秩序领域的覆盖范围之内，不过部署在靖宁的锚点所带来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高允的商队在臭名昭著的闹鬼森林中行进了两天，期间他们发现这座森林并不像传闻中那样荒诞诡异，而且一路上看不到任何成气候的“脏东西”。
话虽如此，一路上他们见到的风景依旧灰暗、压抑、阴冷，而且负责为商队开路的役农马军，每天都能敲碎几个颤巍巍凑过来的骷髅架子。不过等商队真正进入到秩序领域的覆盖范围后，所有人猛然发现，在跨过某道泾渭分明的界限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无比正常的世界，正常的树木、正常的月亮、正常的动植物，以及精心修建的道路。
走在由大块石板铺成的平整道路上，商队的行进速度骤然加快。他们很快就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靖宁，一座论规模也就相当于比较大的县城，却偏偏拥有堪比上吴的高耸城墙的小城市。
靖宁方面早已知晓了他们的到来，在这段路途中商队经常能遇到朔方军的巡逻队，以及带着大包小包的物资匆匆而过的运输队伍。朔方军的核心势力范围，也就是被秩序领域覆盖的区域虽然并不禁止外来者造访，但也不可能任由外人随意乱逛。高允实际上是从坐镇前哨站的守捉使那里开具了一份通行文牒，才被允许前往靖宁的。
毕竟，为了应付长牙之路上那大大小小的无数危险，但凡是前往旧世界从事贸易活动的震旦商队，必然会拥有与其携带的大量财富相匹配的安保队伍。像是某全战里那样，把龙卫派出去跑商自然不可能，龙卫出现在商队里纯粹是游戏效果，现实世界不可能发生这么离谱的事情，除非这支商队根本就不是商队；不过除此之外，商队几乎啥都有，有些商队连巨炮和天灯都有。
由于此行所背负的特殊任务，高允的商队在从上吴出发前临时加入了许多“新手”，整支商队光是专职的战斗人员就超过五百，还有一队玉勇枪骑兵和两门巨炮。高氏商队所拥有的武力不容小觑，西格玛帝国的大多数小领主掏空家底都拿不出这么多常备军。
任何神志清醒的统治者，都不会贸然把这样一支队伍放进自己的城镇里，对此高允倒也理解。在和靖宁方面沟通时，高允主动表示可以把所有远程武器留在城外的营地里，他的人只携带近战武器进入城镇。在萧逸悦的首肯下，朔方军同意了这个提议。
在朔方军安排的旅馆中住了一晚，第二天高允就得到了萧逸悦的接见。双方进行了一番没什么营养的谈话，彼此都在试探着对方的虚实和意图。对于高允来说，这次会面唯一也是最大的收获，就是萧逸悦表示她和安霁月同属一个阵营。此外，她会安排交通工具送高允去玄水。受限于运力，朔方军这边只能提供十个名额，不可能把整支商队都送过去。
高允同意了。再然后，他和几个随从以及此次任务真正的主导者、“玉龙”元伯的幕僚刘鉴国，搭乘着鹧鸪号护卫舰依次飞越闹鬼森林、孬不拉国度、黑暗之地南部，最后翻越世界边缘山脉抵达了群山环绕的玄水。
走陆路需要花费一年之久的行程，飞行船飞了六天就到了。期间，由于玄水和靖宁之间的距离太远，已经超出了翠鸟级护卫舰的最大航程，鹧鸪号和伴随行动的一艘满载燃料的蚱蜢运输艇，还在黑暗之地的某个地方降落并补充了酒精燃料。
安霁月早在设计蚱蜢的时候就有开发一款专业补给舰的构思，可惜事务繁重，一直没功夫研究这个。神州舰队目前如果要进行长距离飞行，只能在半路上找个地方降落，然后让随行的运输艇手动完成燃料加注，既没效率还很危险。
这一趟旅程，鹧鸪号就在降落加酒精时遭遇了袭击。先是一群游荡的巨狼试图靠近战舰，结果被矮特林一通扫射，纷纷夹着尾巴呜咽着逃走；当酒精加注作业接近完成时，一头野生的炽焰巨牛不知道从哪儿蹿了出来，气势汹汹地从空中俯冲而下。
和高允随行的人里头有一名司天丞，见状正欲出手，却被刘鉴国给拦了下来。玉龙的幕僚想要见识一下这些“同胞”的能耐，而他们并未让他失望。
两门射弹炮将仰角提升到最大，一轮齐射过后危机解除。被钢制鱼叉透体而过的炽焰巨牛，就像是一根特大号的烤串般拍在地上，后腿踢蹬了几下之后不动了。这种干脆利落的杀戮让高允等人为之失声，而朔方军的人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在付出了一瓶上等黄酒的代价之后，亲自出马套近乎的高允从鹧鸪号的大副那里得知，上个月他们刚刚和高等精灵中的卡勒多王国狠狠干了一仗，虽说伤亡不小，好在战果也大，事后确认一共击杀了27头“应龙”。
带着自己送上门来的战利品，鹧鸪号编队抵达了玄水。“超凡生物都是炼金素材”这一定律在中古战锤同样适用，这头炽焰巨牛很快就会以散装的形式出现在各个需要它的地方。至于高允等人，则被安排住进了吴国公府的客房中。
第二天一大早，在享用过一顿丰盛的早餐之后，震旦天朝与震旦天朝之间的第一次正式会面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的话：还是得努力码字。我妈一直以来都是依靠经济控制来对我实施病态的人身控制。也就是在少年梦开了这本书之后，稿费收入令我那极度窘迫的日常开销有了很大的改善，我的日子才好过了许多。我妈原来一个月只给我五百，除了房子的租金和水电费是她支付外，我一个月全部的开销都要从这五百里支出。至于工资，我这辈子就没见过工资发到我手里过。她就像是打了思想钢印一样地坚信一个月五百绰绰有余，对此我无话可说。
在意识到我“翅膀硬了”、“不听话”了之后，她用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试图支配我的稿费收入，我自然不可能同意。接着就发生了各种，大家应该都能想象得到的事情。总之，加上之前欠的一章，现在是欠两章了。未来几天大概能清静点，尽量抽时间补上吧，欸……
第二九六章 谈笑风生（下）
帝国历2503年5月23日，玄水，吴国公府后花园。
吃完早餐之后，高允、刘鉴国和一名司天丞，就被吴国公府的佣人领着来到了后花园，见到了正在一处凉亭中等候的安霁月。行伍出身的高允左右瞧了瞧，花园里除了寥寥无几的佣人外，就是身着全套铠甲、就连脸部都被面甲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刀剑备身。这些节度使牙兵两人一组，挎着五花八门的短兵器站在花园的各个角落，不少人身上还带了强弓或劲弩。
至于安霁月自己，则换上了刚穿越时身上穿的那身大唐栋梁套装：身披紫色暗花圆领袍，头戴交脚武幞头，脚穿皂色短靿靴，束缚着那纤细腰身的躞蹀带上挂着金鱼袋、节度使关防、白玉腰牌等各式零碎。
佣人将三位来客领至凉亭中，随后便退到凉亭外安静等候。三人对视了一眼，来的时候站在C位的高允，此时却退到一旁站着，而刘鉴国则大大方方地坐到安霁月对面的石凳上，与安霁月隔着一张不大的圆面石桌彼此打量着。
“本官刘鉴国，见过安将军。”片刻后，刘鉴国拱了拱手，率先开口道。
站在安霁月身后的锦织繁，顿时斜着眼睛看过来。副千户的目光让刘鉴国觉得仿佛有把锋利无匹的匕首，锋刃处轻柔地从自己的喉咙上滑了过去。哪怕没回头，刘鉴国也能感觉到高允绷紧了身体，而另一边的司天丞则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节度使回头瞥了一眼，副千户随即收敛起杀意。“玉龙殿下有何指教？”安霁月单刀直入地问道，似乎完全没有听懂幕僚先生那微妙的措辞。
刘鉴国看上去没有丝毫的惊讶或是错愕，如果没有灵能的话，安霁月大概真的会被他这副淡定的表现给唬过去。“安将军果真如同传闻那般，做事雷厉风行啊，”刘鉴国笑道，“本官临行之前，丞相曾有交代，若真是天朝游子，国朝便是襄助一二又有何妨？”
凉亭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高允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去，结果发现那个名叫秦羽的司天丞同样也正朝他看过来。两人视线相交，随后又立刻错开。
“可如果不是的话，”安霁月轻声道，“那位深藏不露的殿下，又准备怎么做呢？”
“古语有云，唯器与名，不可假于人，”刘鉴国收敛起笑容，“本官听闻安将军在这泰西之地，做得好大一番事业。原本本官还以为不过是些以讹传讹的夸大之词，然近日所见，方才知道何为兵锋鼎盛……”说到这里，刘鉴国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国势日隆。”
“我无意自立，”安霁月说道，“九五至尊，虚名而已。”
“国朝偏远之地，缕缕有草头天子揭竿而起，为的正是这安将军看不上的虚名，”刘鉴国道，“安将军或许不在意，敢问安将军帐前诸将，同样也不在意？”
“这是玉龙的担忧，”安霁月问道，“还是昊天城中那二位的担忧？”
“天廷有何可忧？”刘鉴国抚须道：“安将军远在天边，自是不受朝廷法度辖制，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我差不多明白你的意思了，”安霁月点了点头，接着突然道，“你起来。”说着，少女把目光投向高允：“你坐下，我和你谈。这条老泥鳅可以滚一边去了。”
高允还在瞪眼，刘鉴国已经笑吟吟地从石凳上站起身，然后不由分说地把高允摁在凳子上。“高兄如今虽无官身，不过倒也无妨，”老泥鳅笑呵呵地道，“高兄只管与安将军谈论正事，自有本官为你压阵！”
前门下督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敢问安公爷，冰员外（注1）可在此处？”
“她在疗养。远征北极废土这种事情，就算能活着回来也得丢掉半条命，”交涉对象换成了高允之后，安霁月的语气稍稍放松了些，“她的魂魄遭受了不轻的创伤，我只能把她封在冰棺里减轻痛苦，不然她会活生生疼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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