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尔蒙
在即将服用血清的最后一刻，弗吉尔想到了某种可能，忽然颤抖起来，仿佛所有流出的血液，以及身体仅存的血都凝结成冰。
眼前堆积的死老鼠，就是刚才的女孩！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弗吉尔死死盯着随时会让自己发疯的老鼠堆，那些成堆的尸体居然在四处蔓延，老鼠群是活的！它们爬满了升降平台，以肉眼可见的残暴撕扯组员们的尸体。
玉的尸体率先爬满老鼠，她距离老鼠堆最近，也是最接近那个金发女孩的人。血肉被撕扯得露出肌腱，那些老鼠的状态跟死了没什么两样，仍然可以进行啃食，很快玉的身体被啃食得面目全非，渐显骨角。
弗吉尔快疯了，他又癫叫又咆哮：“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回应他的只有老鼠群啃食声，这些摩擦声就像数个音符进行拼凑，隐约可以听到那个女孩在说话。
至于说什么，弗吉尔听得很模糊，他分明觉得自己应该听到了什么，这些老鼠堆真在发出声音。
原来世界上这种怪物还不少么，弗吉尔原本以为安染安欣足够成为自己的对手，却不曾想不过是冰山一角。
弗吉尔粗暴的将针管扯开，选择直接灌入嘴里，而不是注射进手臂。在血清发作前他朝着老鼠大喊，也不奢求对方会回答。
“你到底是谁！”
“萝妮。”这次他终于听清老鼠们发出动静形成的模糊声音。
沉寂了几秒，对方继续说：“阴晦之主，巴格……”
弗吉尔没有听清后面几个字，这个疯癫的男人并不精通外语，而对方说出的语言难以理解，勉强听出巴格两个字。
巴格什么？这不像是第一区还是哪个联邦特区的姓名，还有阴晦之主，明显是一种尊称。
猛然间，弗吉尔瞪大快要干瘪的眼睛。
他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在新民首领引诱他加入新民的时候，用一番堪称演讲的话打动了所有人，首领说新民的目标是让所有人类和异种同时打破界限，成为能够共处的同一种族，即使新民，而新民将会取代那些在历史上被称为神明的殇族，所以殇也是敌人。
在首领列举那些活着的殇时，其中就提到过阴晦之主！一只藏于阴暗晦涩如下水道的殇，普遍以老鼠为眼，出现在无人触及的角落，会随着腐朽的死亡出现，它是腐朽的化身，是掌控隐匿与腐朽的邪神！
“你是殇！”他竭尽全力的最后咆哮。
得到的却是嘲讽的讥笑，在血清发生作用的时候，对方没有出手阻止弗吉尔，好像对这位下水道之主而言痴愚之梦不过是廉价卑微的残次品。弗吉尔觉得自己的思绪在脱离现实，眼前有黑洞将自己拖了进去。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那黑洞在逼近。当黑洞靠近时，里面出现了美好的，发生在过去的事情。
他沉醉在了自己的梦境中。
弗吉尔站在雨中，路灯照在身上，一望无际的道路被雨点湿润，地上积水折射城市的倒影。
男人想都没想就奔跑，他知道自己回到了一切的开始——成为执行官的前一晚，失魂落魄的弗吉尔与娜娜莎局长的相遇。
他有些迷茫，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奔跑，那些关于曾经发生过的记忆，渐渐地消散，或者说扭曲。
几座大厦以如蛀虫般的巢穴呈现，疯涌的触手长满灰白眼球将他注视，他不停地往前走，这些本不该出现的景象对他来说是那么自然，好像这个世界本该这样荒诞。他越往前走，前方道路的尽头就更清晰，直到出现了那辆车。
FACA的黑色专车，车上贴着如利剑般的标志，一个女人撑伞站在车门旁，等候许久。
“你就是弗吉尔么。”娜娜莎问。
“是……”弗吉尔刚才还隐约想起关于娜娜莎的事情，现在却如同初次见面。
“娜娜莎，FACA的局长，如你所见，我是位执行官。”女人很熟练的亮出证件，抽着烟说。
弗吉尔呆呆地看着女人，觉得这一幕曾经发生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这个自称执行官的女人居然向他做出邀请，而他呢？他只是个从执行官学院毕业时考核失败整日酗酒的疯子，这样的人，怎会被局长招揽成为执行官呢？
他没有理会娜娜莎，径直朝着道路前进，这里不是道路的尽头。
弗吉尔没有注意到随着自己的前进，身后那些原本发生在道路上的事物全部消散，包括娜娜莎局长跟那辆专车。
他隐约觉得自己放弃了什么，放弃了某件美好的事情，之所以继续前进是遵循自己的内心，他不想成为执行官，而是等待自己更为向往的事情。前方的景物突兀的变化，他回到了亚特兰学院。
弗吉尔原本是第一区执行官预备役高中班的尖子生，是同学们经常谈论的天才，也是学弟学妹们引以为傲的前辈，对于任何种类的吞噬武的使用非常拿手，各项考核项几乎满分第一。
弗吉尔非常自信，也毫不谦虚的自认为是百年一遇的天才，注定是成为执行官的人，再加上有议员亲自与他见面，就更加膨胀。弗吉尔如愿得到前往亚特兰学院进修的名额，带着所有同学跟老师的期待，前往了那个地方。
直到进入亚特兰学院时，弗吉尔才意识到天才也是可以很廉价的，在这所学院不止有他一人天才，到处都是天才，跟那些执行官世家的年轻继承者对比根本就不值一提，弗吉尔引以为傲的实力与自信被击碎得体无完肤。他很快在亚特兰学院的各个考核项中从中等跌倒末尾，每天被笼罩在巨大的落差感中，沉默不语，没有朋友。
弗吉尔总觉得很不公平，觉得只有他的努力是真的努力，其余超越自己的天才不过是享受家族资源便利带来的快捷权力罢了，他认为亚特兰学院的所有人都是如此，既然这样为何还要继续努力呢？再怎么努力永远比不上别人被赋予资源帮助下的努力，于是他开始松懈并且酗酒，整日瞧不起任何人，认为这些所谓的天才没有含金量，不配成为他的对手。
很快弗吉尔就被亚特兰学院的董事会劝退了，当他回到第一区后同样保持这种心态，却在预备役学校的毕业考核中发挥失利，名次倒数。
那些在过去以他为话题的同学们，超过了他。
这让弗吉尔无法忍受，心中的落差感被点燃成了恼羞成怒，他开始变本加厉的酗酒，每天将自己喝得烂醉如泥，还是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同学，这世界真正的天才只有他，或许能够改变他现状的，只能是另一个真正的天才。
直到那个男人，亚特兰学院的第一天才横空出现。
安染。
起初弗吉尔也瞧不上安染，毕竟安家无人不知，世界最庞大的执行官世家当然能够培育天才，但从普通家庭出生没有享受过任何资源的天才只有他自己，天赋从来都不是后来的。
直到弗吉尔在网上看见了安染的首战，那个男孩以准执行官的身份，成功击退超级异种。
这彻底翻转了弗吉尔对安染的看法，忽然意识到这人值得自己高看，因为执行官世家再怎么顷资源培养，也没法找来一个超级异种做训练，也许安染的各项考核数据可以是从小机械式培训的结果，可独自面对超级异种并且战胜，只有准殿堂执行官才能做到。
那个视频中，初次参与讨伐的少年居然没有露出胆怯，反而一脸平淡，这或许那些准殿堂都没法做到吧。
毕竟人类面对的敌人是怪物，任何差错带来的代价，都是死亡。
这样魄力的勇气可不是家族资源培养可以带来的，除非是太过自大，根本不知道超级异种的意义。弗吉尔能从视频中看出安染的眼神，不胆怯，也绝对谨慎，他知道自己面对着什么样的怪物。
可他没有退缩，反而握紧吞噬武长剑，那居然是一把FACA科研部标配的A级吞噬武。
弗吉尔顿时看到了希望，他有了努力的意义，自己终于找到了另一个值得挑战的天才。可弗吉尔由于长时间摆烂再加上酗酒已经没法进入对策局了，恰好这时娜娜莎那个女人找到了自己。
娜娜莎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要组建一支由天才构成的特殊小组，而这些天才都有些心理疾病，不是太暴力就是怪异的癖好，连弗吉尔都被检测出心理问题。但他不在意，只要能成为执行官就好了，他要挑战安染战胜安染。
弗吉尔想要告诉这个世界，告诉亚特兰学院，他才是唯一的天才，而曾经在亚特兰学院压过他一头的所谓天才们，不过是沾了普通人所接触不到的资源的光，制造出来的假天才。
那些考核数据跟排名根本就不算数！也不能否认他！
弗吉尔太偏执了。
冥冥中似乎有女声发出讥讽的嘲笑。
弗吉尔朝着亚特兰学院门口奔跑，他急切地想要找到安染，找到那个男人证明自己。
可那个男人在哪？他自己又身处何地？弗吉尔忽然打了个哆嗦，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很不对劲。
第142章 弗吉尔（五）
弗吉尔本能地认为自己要奔跑，否则将会被什么东西吞没，他站在亚特兰学院广场的中央，仿佛被万神注视。
这里究竟是哪儿？他察觉这不是现实，处处都是虚假，可他没有办法证实，那些荡漾的，正在生长触手的建筑好像又没有问题。
头好痛！头痛欲裂！弗吉尔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朝着大门奔跑，不顾身后的一切。
他忽然停了下来，门口站着一个女孩。
“加入我们吧，在你最恐惧的时候，唯有成为新民才能摆脱过去。”女孩个子娇小，一头黑发，她拍了拍手，洋溢着笑容说。
弗吉尔迷茫的望着她，内心有声音在说这只是个陷阱，可他不受控制的走向女孩，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就是一场早已安排好的剧本。
“成为新民吧，接受真正的自己。”女孩轻声地笑，来回踱步，像个欢快的小精灵。
“新……民？”
男人嘟囔这两个字，还没意识到这怎么一回事。
“成为新民就可以有机会挑战安染啦，还有安欣哦，这不是你一直渴望的事情吗？”女孩说，“战胜她们你就可以告诉所有人自己是唯一的天才啦，然后改变这个世界。”
“改变……这个世界？”
“你不是觉得这世界很不公平么？既然不公平就改变好了，而负责改变的人就是你。”
女孩朝弗吉尔伸出手，洋溢的笑容充满狡诈，却让人无法拒绝。
“成为新民就可以了？”弗吉尔抓住女孩的手，眼眸早已一片死寂。
“是啊。”她放肆大笑，“变成新民哦，得到让这个世界头疼的力量，只要信奉我们教团的神明，你就能够得到洗礼。用这份力量杀死让你烦恼的源头吧，我们要让名为灾难的花朵散落各地！”
男人身体已经腐朽，仍然呆呆地注视女孩的眼睛，“信奉神明……”
“欸呀呀反正你也活不久了，偷偷告诉你吧，新民教团信奉的神明一直都不是什么乌鸦神啊金丝雀神啊这些鸟神。”女孩朝着他嬉皮笑脸的，缓缓说出新民教团真正的秘密。
“而是犹格啦……”
……
“妈呀妈呀妈呀！”
萝妮跑出了弗吉尔的梦境，对于幕后之人的窥测还未开始，就突兀的结束。
她站在升降平台上回过神来，立马一脚将死透了的弗吉尔踢下去，目睹这具男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就像是正在被点点焚烧，皮肤点缀一片又一片的腐朽斑驳，最后形成畸形的两截身躯。
弗吉尔的上半身跟下半身完全错开，形成难以形容的“z”型，每一处缝隙溢出大量的黑色吞噬细胞，填充几乎干瘪的肉身，快速膨胀。
萝妮的眼神紧张不安，对眼下的突兀毫无准备。疤
原本她是打算进入弗吉尔的梦寻找过去，搜寻跟他交接的新民首领，那个比自己高一点的黑发女孩出现后，梦境发生剧烈扭曲。叁
不出意外那个女孩就是新民首领了，她也只是梦里的一段记忆，却可以引导弗吉尔在之后完全接受痴愚之梦的洗礼。另
萝妮跳下升降平台，一群老鼠从各个角度涌出，扑向不断膨胀的弗吉尔，却怎么样也啃食不掉。I
“真操蛋！”小萝莉大骂，仰头手臂朝上，摆了个要变身似的姿势。X
她清清嗓子酝酿酝酿，大喊：“奈亚！这里有殇！”邻
仿佛这句话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一只庞大的蠕虫破窗而入，闻着味就找上门，在弗吉尔尸体前嗅了嗅。泣
蠕虫居然露出类似于鄙夷的神情，一尾巴将尸体扇飞。揪
仿佛在说这能是殇?⒌
“我以为你能够解决，还是说太寄予厚望了。”少女从蠕虫上背钻出，不着衣物露出躯体。爸
安娅淡淡地看着弗吉尔，瞬息就明白他完全被痴愚之梦洗礼，正处于蜕变的阶段。n
有些惊讶这样的货色萝妮居然处理不了，她正在外面挑逗自己用触手千面的奈亚分身呢，刚深入了解一半就听到这家伙的求救，还没等自己反应，躺在旁边睡觉的蠕虫先一步跑来。a
“只是觉得这种头目就应该交给奈亚大人你啊，这不显得你很厉害嘛，只在关键时刻出手。”萝妮谄媚。n
安娅穿上衣服撇了她一眼：“以后萝妮也许就是废物的代词，你这金色小家伙就只剩下萌点了。”锦
“喂喂，用不着这样说我吧！”萝妮抗议。
“难道不应该么，哪有殇干不过异种的。”安娅走到弗吉尔面前，徒手抓住那些凝结的吞噬细胞硬生生撕扯下来。
“而且你甚至都没有尝试，直接就退缩了。让我窒息的，伟大的，无法直视的下水道之主……啊，瞧你那样怂样，过去信奉你的教徒们应该备有安全感，无需担心与其他教徒争端时落败，因为他们的主会带头逃跑。”
金发萝莉气得小脸通红，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阴阳怪气，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反驳。
“才……才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让人窒息的，伟大的，让人无法直视的？”安娅笑着看向气急败坏的萝妮。
“你是想否认自己曾是伟大的存在么，你这是在否认自己殇的身份，是不是？”
“他妈的我真要跟你爆了！”萝妮冲向这个混蛋。
安娅淡淡地伸出一条触手将她拦住，转身继续做着撕扯工作。弗吉尔体表那些夸张的肉块不断被强行脱落，又从旧的伤口疯涌新的吞噬细胞，这是很漫长的活，仿佛她在跟无形的东西做斗争。
“为什么不把他一口吞掉？”萝妮也知道现在不是吵闹的时候。
“他体内注射了很多血清，刚才还喝下‘痴愚之梦’，在我眼里相当于病毒凝结体。我其实也是挑食的，这些东西会让那些孩子们不高兴，这很烦，它们不高兴我也会不高兴。”
安娅说那些孩子们的时候，萝妮的表情异常迥异，没有持续太久。她若有所思的点头，观摩少女毫无章法的屠宰技巧，如果说弗吉尔是一头被触手吊起的猪，那么安娅是精通暴力美学的食人魔。
弗吉尔liu〇弍迩彡咝巴爸IV峮的洗礼随着安娅的撕扯,彻底结束。
“那个……”萝妮忽然想到什么，有些犹豫的说，“我没有在他梦里看到那些记忆，新民首领出现的那一刻我就跑出来了。”
正在撕扯吞噬细胞的安娅停顿了，眼神古怪的看向女孩。
“你……不早说？”
第143章 诺（一）
对策局的审问室被临时征用，安欣关上大门，穿梭走廊至深处，审问室门外就是休息室，安娅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喝着咖啡，咬着巧克力蛋糕。
女人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女孩没有半点反应，好像这只是她养了很多年的猫。
“弗吉尔的尸体就在里面。”安娅头也不抬的说，很享受姐姐的抚摸。
安欣点点头，转身走进审问室。
由于为了确保安全，才将弗吉尔尸体藏进审问室内，除了娜娜莎之外没有知道这件事情。安娅反复做出同一个动作，喝咖啡吃蛋糕，经过漫长的观察，确认目前没有人尝试刻意接近审问室。
过了几分钟，娜娜莎姗姗来迟，今晚她刚好在对策局里，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来。
她站在审讯室门口没有进入，知道安欣总局长在里面，转身看向休息室沙发上的女孩，两人双目对视。
“您好，娜娜莎局长，要来点蛋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