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尔蒙
安晓清楚自己被盯住，上方所有怪胎都陷入骚动，这时候再躲已经来不及，还不如先杀死身后的那只。
第238章 第四晚（四）
安晓不确定小诺有没有乖乖听话离开，她的听觉被无数剧烈心跳干扰。成群的怪胎正靠近头顶，它们察觉有同伴成功进入列车内部，并且发现了猎物，全都激动地尖啸起来，已经迫不及待地了。
而那只成功进入列车内部的怪胎，也就是从安家车厢钻出来的半蛇人，此刻终于锁定了猎物。
安晓蹲身靠墙缓缓地爬动，她爬得很慢很慢，试图借助光线穿透窗帘形成的阴影完成突袭，但这只半蛇人还是敏锐的发现自己，几乎同时高速移动起来。这些怪物并不完全依靠敏锐的听觉和嗅觉，还有同样可怕的视觉。
半蛇人透着红光的眼睛死死将她盯住，没有选择进攻。
它被威慑住了，安晓再次进入暴食状态。
无数的，难以用言语复述的呓语疯涌脑内，手持星陨柄握的手被黑焰笼罩，焰浪升腾。
突然的气场令怪胎不得不重新考虑独自进攻眼前少女，至少让它意识到自己也许不足以在她面前扮演狩猎者，那漆黑长枪散发的气浪扑面而来，极寒温度凝结肌肉与吞噬细胞的活力。
安晓的身影穿梭，这是她第一次追赶到了兄长大人的速度。
即使是遇到奈亚触手的半蛇人怪胎都能依靠反应躲闪，可这一次怪物的本能没有发挥作用。
漆黑长枪以正面进攻戳破胸膛，还未等怪胎嘶吼，安晓握住吞噬武翻身跃起，躲避了那迟钝的扑击。
黑色焰浪竟冻霜了它身体每一处，弥漫数米，地板的碎片飞溅，怪胎倒地瞬间狠狠甩过手臂，骨爪贴着安晓后背划过，但刚好偏离了一毫米，只在墙上留下触目惊心地抓痕。
这一道利爪可能连超级异种都很难承受，几乎就快卸掉安晓整条手臂，它倒地后还是发出生命尽头最后的嘶吼，顶部怪胎们意识到同伴失败都顿住了，接着是利爪刮擦铁板，蛇尾疯狂拍打的恐怖声响。
跑！快跑！在那群怪胎即将破坏车顶前，安晓大步在车厢狂奔，不顾身后大片跌落声，那些已经掉下来的怪胎在身后跟随，蛇尾相互碰撞如同海潮，它们狂奔的速度太快了，就像永远无法甩开的尾巴。
暴食中的安晓不会因为得到力量而盲目，深知同时对付这一大群怪物太不切实际，她没法做到像兄长大人那样一人抵千军，也学不会用身体强扛受伤为代价的自残进攻，她不能受伤，一旦受伤就离死不远了。
在一条狭窄的，随时都要担心跌倒的车厢中奔跑，怪胎们的狩猎已经要分出胜负了。安晓再怎么逃，始终暴露在怪物的视线内，永远没法在眼皮子底下甩开，何况她的心跳也愈来愈清晰。
怪胎嘶吼声也越来越清楚。
前方视线的门上，标注出一号车厢。
前方已经是死路，一号车厢出现就意味着到了尽头，再也没法往前了，安晓回过头，那些狰狞苍白的面孔出现兴奋等情绪，这些比棕熊还要强壮两倍的怪物发出得意吼叫，领头的怪胎甚至唾沫飞溅。
似乎结束了。
天忽然昏沉，有什么东西改变周围。舞
……亿
庭院前的小河，两个女孩在清凉的水中跋涉，一个走得很快，一个走得很慢，水不深，浅到还不如洗脚盆，这只是人工挖的小河，铺了层成色很好的卵石，因为是人工铺出来的，怎么也没法捞出来。棋
女孩们踩在卵石上，头顶就是灿黄的太阳，她们看不清河水里的倒影，因为被夕阳盖住了。巴
扭过头，也看不清彼此。坝
“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啦。”女孩低头，心不在焉。磷
“不会吧。”安晓正低头看小鱼，小鱼围绕自己脚踝游动，抬脚又轻踩，戏弄这群小鱼的感觉很快乐。旗
她都没看女孩一眼，因为她看得太久了，以为永远不会忘记最好的朋友。溜
“是孤儿院啦，那边院长需要我过去帮忙，说我长大了……”衣
女孩闷闷不乐，说着还不时偷看安晓一眼，但安晓没注意，又或者假装不在意，她似乎只是想着踩水里的小鱼，在回家前多玩一会水。
河水溅湿了白裙子，也只是她的裙子，她终于在水中倒影看见了自己，可另一个女孩仍旧模糊不堪。
“你会想我吗？”女孩问。
“是家族的意思吗？”安晓反问，但还是没有勇气扭头看她。
因为她做不到，她们只是十三四岁的孩子，很多事情都做不到。
女孩回过头，不再看安晓，安晓知道自己说对了。
说对了又怎么样。
“院长说孤儿院又多了一些孩子，都很调皮，让我过去教育教育她们。”女孩说，“得有一个大姐头给他们树立权威。”
“所以你要有一堆朋友了。”安晓觉得很烦。
“是小跟班。”女孩纠正。
“那你会想我么？”
“不会。”女孩哼哼，“干嘛想你，我在这里只有你一个朋友，去那里就有很多朋友，朋友多肯定更好。”
“哦。”
安晓点点头，又低头看河里的小鱼，沉默片刻。
女孩说，“那你会想我吗？”
“不会，你还没有这些鱼好玩。”安晓也强势地反击，“我有很多很多朋友，不差你这一个，真的，你什么时候走，最好是今天……”
“嗯。”女孩说。
又过了一会，她又说，“晓，你能不能不要忘记我。”
风大了起来，吹起她们裙子，黑色长发在风中漫卷，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诉说，又在阻止她们继续说下去，安晓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终于抬头看向女孩，但她看不清，只有朦胧。
为什么要忘记呢？所谓朋友，就是即使没有来往，也不会忘记彼此，安晓觉得朋友就是这样，她们曾经是朋友，那么永远都是朋友，就算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也不会把对方忘却。
安晓想起来了，想起了这段记忆，也想到自己当时的回答。
“只要你没有忘记我，那么就算有那么一天，我始终会找到你。”
……
安晓在经过一号车厢门时停下，转过身，手中漆黑长枪已完全被黑焰环绕，有什么东西，准备了很久很久。
是要结束了。
安晓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眼眸已经完全被黑焰侵蚀，深处流淌再也无法被掩盖的光，是刺眼的金色，那抹金色如冲破灰色天幕升腾的风暴。怪胎们同时停下吼叫，愣在原地，正疯狂涌动的气息从少女身上扑来。
第一只怪胎忍不住跪下，紧接着是第二只，然后……是全部！
它们看着安晓抬起头，身体颤抖，巨大的恐惧在内心爆炸，意识到少女即将要做什么。
怪胎疯狂后退，转身就跑，但为时已晚，安晓抬起手，凝聚的黑浪将列车斩断！
第239章 第四晚（五）
三人坐在一艘奇怪的气垫船上滑行，一望无际的雪地比想象中还要陡峭，颠簸得老腰都快断了。
天空算不上晴朗，天空灰蒙蒙的，有下暴风雪的征兆。
安晓缓缓睁开眼，她从晃荡中醒来，发觉自己躺在奇怪的敞篷车里，准确来讲是像车的气垫船。
“醒啦？”
身旁正在捣鼓笔记本电脑的金发女人察觉安晓醒来，俯身看她，那双眼睛就像翡翠珍珠那般碧绿。金发女人放下笔记本，拿起一杯水轻轻喂给安晓，她刺痛仿佛火烧的喉咙缓和下来。
即使被冰水慈润喉咙，安晓仍然嘶哑，抓住金发女人伸来的手坐起身，环顾四周。
“我是……谁？”
金发女人一愣，“你是谁？不应该问我是谁么。”
“哦对，你是谁？我又在哪里？”安晓的思绪这才活络起来，想起自己昏迷前的遭遇。
“安晓姐姐！”小诺扑到她怀里，抬起头，眼泪巴巴地像只小狗。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没事的，我们出来了。”安晓看见她不由地松口气，下意识就开始扒起了衣服。
“醒来就脱我衣服不好吧，旁边还有人。”小诺没有抗拒的扭捏，只是有点害羞。
“我看你受伤了没有……”安晓表情认真。
“不用了，你昏迷的时候我帮忙检查过了。”
金发女人将一支点燃的香烟递到安晓嘴前。
“抽一根稳定下心情？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要问，如你所见，这里不是那辆神经列车，而是看不到尽头的西伯利亚深处，我们在一辆能够在雪地长时间滑行的气垫船上。”
安晓只看了那支香烟一眼：“谢谢，我哥哥不准我抽烟……”
“这里可没有什么哥哥，只有我们，安主任管不到。”金发女人直接把香烟扔掉，“不过女孩子确实不应该抽烟，只是我们做执行官的长期以往总会压抑，需要些调味剂。”
“你认识我？”
安晓愣了下，听到执行官才反应过来，“你也是执行官？”
“这么快就不记得啦。”金发女人笑笑，指着自己脸，“我确实化了点妆，仔细看看。”
安晓盯着女人脸看了好一会，“你应该是……唐姊。”
“唐姊？什么跟什么。”女人皱眉，“我是娜娜莎，真的不记得了么。”
“是娜娜莎局长，抱歉。”安晓说。
她还真没认出来，俩人没见过几次面，只有一点点模糊的印象。
“我昏迷了多久？”安晓问。
“就几个小时。”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一言难尽，总之我也在列车上，还有几个同事。你别想多，我出现在这和FACA没关系，对策局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是来支援的。”娜娜莎叹气，看向笔记本屏幕。
“我没法联系到外界，这该死的地方居然没有信号，或者说信号被屏蔽了，整个西伯利亚深处仿佛有个巨大的屏蔽器，所有通讯都没法连接，包括零。或许这是除了南极北极外，真正第一个能让零都迷路的地方。”
“你那些同事呢？他们该不会……”安晓意识到不该继续说下去。
“哦，他们跑路了。”娜娜莎鄙夷。
“咳咳，跑路？”安晓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跟你一起来的执行官都提前撤退了？”
“跑路就是跑路，说什么撤退，罢了，执行官也是人，也不是每个执行官都能像我这样……”
安晓快速打断她，“娜娜莎局长应该是没来得及跑路吧。”
金发女人身体肉眼可见的顿住，僵僵地转过身，露出勉强地微笑，“其实在适当的时候，跑路可以说得含蓄点，比如撤退。”
安晓点点头，“嗯，所以你只是撤退慢了点。”
“我们还是别说这个，聊聊你在列车上的表现。”娜娜莎连忙转移话题。
她像看魔鬼似的打量安晓。
“当时我就在场，亲眼目睹你的暴食，匪夷所思，你把列车连同那群怪胎斩成好几节，这完全超脱了目前已知的暴食范畴，这算什么？一刀劈断高架路的情节？怎么做到的？”
安晓低下头，回忆那一幕，摇摇头。
“我不记得。”
“那好吧。”娜娜莎说，“你哥哥姐姐们应该也在车上才对，在之前我找遍每一个角落，她们都不在，你有没有头绪？”
安晓抬起头，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头车？我还真没注意头车在半路上已经分离。”娜娜莎紧皱的眉头舒缓，“这就能够解释为什么有部分人消失，他们才是真正要抵达终点的人，你哥哥姐姐应该也在那，她们不希望你过去。”
“嗯，我知道，她们总认为我需要保护，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安晓苦笑，“我是最受宠的白蝴蝶。”
“是打算离开，还是前往终点？”娜娜莎忽然问。
安晓不解地看她。
“我本来打算把你们带出去，但她说你可能不愿意离开。”娜娜莎指的是小诺，她直勾勾地盯着安晓眼睛，“她告诉我你有些心结，以及那些错乱的记忆，在你昏迷的这几个小时，我都知道了。”
安晓默默地蹂躏小诺脑袋。
“我是说梦话说出来的，和我没关系。”小诺吐吐舌头，“听我狡辩！”
“没关系。”安晓摇头，“知道的人都觉得我有病，娜娜莎局长也会这么认为。”
“我没那闲情做评价，只知道你有选择的权力。所以我一直在等你醒来，离开还是继续前进，都看你。”娜娜莎说，“我大不了自己走路回去，这辆气垫船将属于你，你朋友说她认识路。”
安晓困惑地看过去，小诺才解释，“安晓姐姐不记得了么，我是从孤儿院长大的呀，002坐标就在孤儿院附近，虽然我不知道准确地点，但可以先带你去孤儿院做下一步打算。”
“所以你的打算是？”娜娜莎问，“去找到记忆里的那个女孩，又或者是寻找谷芷岚？”
安晓低下头，迟迟不语。
“为什么要犹豫呢？明明是一个终点不是么，都是所谓的002坐标。因为你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对么？你忽然迷茫了，你一直藏在心里没告诉其他人，你动摇了，不清楚是因为谷芷岚还是那些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记忆，也许这并不冲突，但你就是想不明白了。”
娜娜莎不应该知道这么多，她说出了不符合自己身份和认知的一段话，好像早有准备。
但安晓没有察觉这一点，她确实一时间迷茫，或者说只是想不明白，寻找谷芷岚和那个女孩并不冲突，可她却堵得慌，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