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尔蒙
她会是谁？
窸窣声在身后掉落。
安晓下意识转身展开吞噬武，却没有人。
她看到地上的照片，刚才只是照片掉落的声音。
捡起照片，照片上女孩的脸清晰可见，看起来只有十二岁，这是唯一一张有脸的照片。
安晓注视了很久很久，这是很像谷芷兰的脸。
却更像小诺。
她默默地把照片藏进内口袋，转身继续凝视帘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242章 第四晚（八）
外面，气垫船斜靠在一颗树下，娜娜莎没有第一时间挪车，雪下得很大，她却坐在驾驶室抽着烟。
“喂，叫小诺的。”娜娜莎说，“这真是你名字？”
“怎么突然问这个？”小诺看着窗外零落白雪。
“只是好奇，谁的名字就一个字，你连个姓氏都没有。”
“没人跟你说过我是安家人么，较真点我可以叫安诺。”小诺的瞳孔闪过瞬息精光。
“你不完全是安家人，至少你体内没安家血脉。”娜娜莎笑笑，“我经常遇见安家人，也习惯了，安家人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怎么说呢，骨子里藏着疯狂，有目的性的疯狂。”
“有目的性的疯狂？”小诺不解。
“简单来讲，就是可以为某件事付出一切。”娜娜莎慢慢地说，“安家人都是偏执的疯子，只是很多时候她们都不自知，就像安晓，她也许可以自我安慰是为了找谷芷岚，其实更多是为了一个记忆里可能不存在的女孩。”
“你到底想说什么？”
“既然你不是安家人，我好奇你又为了什么。”娜娜莎深吸一口香烟吐出白雾，看向她的目光炯炯有神，“你来到这里，绝对不是陪同安晓那么简单，我说得对么，小诺。”
小诺沉默了一会，起身打开顶棚，在娜娜莎还未反应时抓起烟头往外扔，完事后拍拍手。
“这是我带的最后一支烟！”娜娜莎挠着脑袋十分心痛。
“在这么封闭的地方抽烟是要呛死我吗，我不想成为一个比你先肺衰竭的非烟瘾人士。”小诺没好气地看着她，“你确实该戒烟了，FACA就应该规定执行官不能抽烟，祸害路人！”
“做执行官的不抽烟喝酒真会死掉。”娜娜莎否定她的歧视，“除非异种灭绝，一切都是空谈。”
“那麻烦抽烟的时候站在外面，空旷的地方。”小诺努努嘴。
“反正那是最后一支，随便你怎么说。”娜娜莎继续刚才的话题，这次她直视小诺眼睛，低声说，“如果换成我的话，会阻止安晓去找那个女孩，无论那个女孩是不是存在。”
“为什么？你不觉得那样很残忍？”
“你这算不算默认安晓心里那个女孩真实存在，并且觉得遇见她会有好结果？”娜娜莎立即反问。
小诺诧异。
“你别真以为我的出现是巧合，我是铃的闺蜜，也是家族的朋友。”娜娜莎叹了一口气，抬头仰视天空。
“是安家让我来的，哦不，准确来讲，是我那个塑料闺蜜忽悠我来，让我替家族监视，铃告诉我这里会发生一件大事，和安晓有关，我本来想接触她挖掘些线索，但是……”
娜娜莎顿了顿，话语直指小诺。
“你似乎更不一般。”
“你是想说我对安晓心存不轨。”小诺歪头。
她居然没有狡辩，在娜娜莎凝重的神情前轻笑，“对，我确实对安晓姐姐心存不轨，我很喜欢她，所以非常嫉妒那个叫谷芷岚的家伙，还有她日夜思念的存在记忆里的女孩，要是没有她们该多好。”
“我一开始就知道了，根本瞒不过她，连我都可以看出。所以我才会说如果换成我会想办法阻止安晓去寻找她们，这句话其实是代指你，你不应该心甘情愿的陪同她才对，你态度太顺从，我觉得很奇怪。”
“这就是你迟迟不挪车和我单独聊的原因？”小诺懒懒地说，“不就是八卦吗。”
娜娜莎没有否认，“嗯。”
“谁说我心甘情愿。”这一次小诺露出阴冷的笑容，“我要亲眼见到她们，然后亲手杀掉。”
娜娜莎听呆了，小诺一直掐着表，为了确认时间还是低头看了眼电子表，见磨蹭得有些久，催促起来：
“走吧，我刚刚只是玩笑话，不要在意……真正原因很简单，我算是误打误撞加入进来，也没中途退出的机会，总不能徒步走出西伯利亚，既然安晓姐要去终点，我也只好跟着去咯。”
……
她们回到砖房，比预想中要晚五分钟完成任务，由于门太小使得气垫船通不过，娜娜莎简单暴力地把墙拆出一个缺口，毕竟只是临时躲暴雪的废弃建筑，也没有怜香惜玉的必要。
安晓仍然在地下室的房间，点燃了一支蜡烛彻底照亮诡异的卧室，看得俩人毛骨悚然。
“真惊悚。”
小诺不敢直视帘幕上的照片，她被吓到了，娜娜莎也不例外，照片里的女孩没有脸，全都面对镜头，能感觉到正在被照片里无脸女孩注视，幽幽烛火营造出半昏暗恐怖氛围。
“安晓姐一个人看的时候不害怕？”小诺问，躲在身后畏畏缩缩。
“没有。”安晓轻声回答，“只觉得很悲伤。”
“悲伤？”娜娜莎不解，左顾右盼没找到与悲伤有关的源头，难不成安家人可以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安晓姐看到了鬼？”小诺战战兢兢。
安晓摇摇头，“是照片。”
“照片能看出什么东西？”小诺提起胆子探过去，瞥到照片那身血迹后嘟囔，“跟个囚犯似的，脸被剥掉了似的……谁这么惨。”
“藏在地下室的房间，这里又是西伯利亚偏僻的深处，无论是谁都会缺乏安全感。”娜娜莎用胳膊轻轻顶了下安晓，“你是共情了么，从照片看出对方很难过，你该不会觉得她就是你要找的女孩。”
“看身材和我好像欸。”小诺有了新发现。
“你有没有找过其他地方？”娜娜莎看向安晓。
“都找过，这是间空房，原先主人没留下东西，又或者已经被别人搜过。”
后者有很大可能，在她们到来之前说不定已经有人捷足先登，这里除了充当短暂庇护所外就没有了剩余价值。
“未必。”
娜娜莎扫了眼角落，转过身时眼前一亮，走过去弯腰捡起小诺脚下的东西，是半张几乎空白的纸，纸张泛黄已有些年头。
安晓凝视娜娜莎手里的半张纸，她确信自己找遍了每一个地方，包括小诺站着的门旁角落。
“坏消息，这应该是信纸，刚好是最下面一截，大部分空白。”娜娜莎扬了扬半张纸，“好消息是刚好留着写信人名字，可以推测这地方的主人，雅尔德，你们有没有印象？”
“雅尔德……”小诺的神情变了。
“你认识？”
“我在孤儿院的时候听过这名字，但没见过。”小诺摇头否认。
“听谁说的？”安晓看着她眼睛追问，“你有多少印象？”
小诺歪头回忆：
“是老院长，她在圣诞节的时候说过几次这名字，院长很老了，总喜欢自言自语，我有一次给她送花时刚好听见，说要是雅尔德要是在该多好，圣诞节总少不了她，就这些。”
她猜到安晓会追问，又补充道：“我对老院长在意的人没兴趣，当时没问雅尔德是谁。”
“你记得真清楚。”娜娜莎忍不住插嘴。
小诺朝她翻了个白眼。
安晓接过半张纸，看到名字上方只有一句话，字迹很美，排列不仅工整还很有特性，每一个字母最末笔都像蝴蝶似的上扬。
【……我会亲自接她走，十年后有机会再见。——雅尔德，2036.2.7.】
她打开没有多少电量的手机，即使无网络信号，日历与时间照常运行。
今天是2046年的2月1日。
第243章 第四晚（九）
“安晓姐，你睡了吗？”小诺躺在气垫船沙发，看着关闭的顶篷轻声问。
“我睡着了。”身旁少女坐在沙发另一角，气垫船最多只能容纳两人躺平睡觉，安晓主动让出位置。
“安晓姐，可能是习俗不一样，我们这边人如果睡着了，被人问的时候不会主动说‘我睡着了’。”
“我该怎么回答。”
“你应该直接说没睡着。”小诺翻身坐起来，好腾出一大片位置，“安晓姐你睡吧，我还不困。”
“没关系，我在想事情，你先睡觉吧，一会坐困了就好了。”安晓摇摇头。
“有必要这么互相退让？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干脆我把位置让出来。”娜娜莎也没睡，砖房外边的呼啸声太大，狂风暴动，大雪从墙缺口和门缝飘了进来。
气垫船内并不比外面温暖，事实上她们有整整一天没有进食，连多余燃料也没有，只剩下从砖房里捡到的几支蜡烛。现在处于非常危险的处境，在抵达终点前，必须想办法找到食物。巫
好在她们都是很耐饿的人，这会还能坚持下去，但之后就不好说。吆
娜娜莎睡不着是在思考该怎么办，她并不是个乐观的人，习惯将问题拉长去看待，总为以后才要考虑的问题烦恼。琦
失眠则是安晓没有睡觉的原因之一，更多的是她不想。爸
关于那些照片，还有半张信纸的一句话，在脑海挥之不去。捌
“你们真不要我座位？”澪
见俩人都没有说话，娜娜莎嘟囔着打破沉默，翻身躺了个更舒服的姿势。q
她真的有些困了，外面的雪不知什么时候会结束，希望醒来时砖房没被掀翻，气垫船也没被淹没。i
安晓看起来仍然在沉思，至于小诺嘀咕了几句以后重新躺下没有动静。琉
此时此刻还是休息最重要，没有食物，必须维持体力以及降低消耗，三个人待在气垫船舱狭小的空间，像群小仓鼠。伊
“怎么我一说话就冷场……”娜娜莎小声抱怨，困意很快席卷，闭上眼睛睡着了。
随着浅浅的呼噜声起伏，确认这位金发局长真的睡着后，小诺才睁开眼，在黑暗中异常明亮。
安晓注视的地方正是砖房墙的缺口，她能看清外面的雪，寒风的呼啸在视线里清清楚楚。
“雅尔德到底是谁。”安晓知道小诺根本就没睡，她们各个心事重重，藏着小心思。
“老院长一直思念的挚友，她其实每年圣诞节都会来孤儿院，给所有孩子带来礼物。”小诺闭上眼。
“那时候为什么说谎？”
“我很讨厌她，也不想安晓姐知道她。”小诺再次坐起身，一同凝视外面的暴雪。
她轻声地解释：
“我只见过雅尔德两次。其实我在孤儿院算是最小的一批孩子，雅尔德很早就在了，我来的时候刚好是她在孤儿院的最后两年，她是个又丑又老的女人，身上总有一股怪味，和我同龄的孩子都不喜欢这女人。她离开的时候说是要接一个新孩子，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安晓想到照片里的无脸女孩。
她沉默片刻，听到小诺自称是孤儿院最小一批的孩子时，又回忆起之前列车上经历的幻象。
随自己一同跋涉小河的女孩，同样看不清脸，她说自己要回孤儿院了，却自称是孤儿院最大的孩子。
都是孤儿院。
“我很讨厌孤儿院，对我来说那里很压抑，其实最好一辈子再也别回去。”小诺缓缓低下头，“我不希望安晓姐有过多接触，无论是谁，只要来自那，所以我才会说谎，是想阻止你。”
安晓看着她的脸，知道小诺有事情瞒着自己，第一次相遇不就知道了么，只是自己不想怀疑。
那种感觉到现在也说不准，她就是不想怀疑这个女孩，也不会质问。
如果不是有一张照片里的女孩和小诺很像，安晓根本不会问出这句话。
她尝试用哥哥的思维去观察问题的破绽，但失败了，她没法做到像安染那般冷静和理智。
安染面对未知时，会将一切视为潜在的敌人，以此为基础再去探究。
有点……冷血。
所以他才几乎没有朋友，所以他在当时才会瞬间沦陷于安欣的温柔，所以他潜意识里才会格外崇尚暴力，所以他永远摆脱不了奈亚，所以，所以……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真正值得进入他的心。
安晓疲倦了，曾不止一次在心里复刻奈亚和安欣在天台的相遇，只不过把自己替换了安欣，要是当初坐在安娅身旁的人是自己呢？她一直都很遗憾没有在哥哥绝望难过的那段时间伸出手给予帮助。
这是心中的一个结，也许之所以被谷芷岚吸引，靠近她，帮她，因为她的经历和安染很像，只是为了弥补那段遗憾。
她对于谷芷岚迷茫了。
许久，安晓才轻轻点头，“嗯。”
“抱歉，我欺骗了你。”
小诺膝盖顶着操控台，看不出是乐观还是苦笑：
“我猜到那些照片里的女孩可能就是你要找的人，你睡不着不是因为睡眠，是根本没想睡，你一直都在想这事，我都知道的，其实……”
她很想说自己其实不想安晓姐去找其中任何一个女孩，只是声音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