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尔蒙
亚特兰学院中就有一项被众人声讨的课程，对变质食物受耐训练。
同样也是毕业考核中的一项。
她看到娜娜莎吃得津津有味，不免惊讶。
“你为什么能吃得这么开心？”
“我吃过死老鼠，所以味道根本不成问题，肚子不舒服那也是十几分钟后的事。”金发大胸女人相当乐观。
安晓只能默默继续吃着饺子，刻意放缓速度，尽量在晚餐结束前控制五个以内。
“实在不行就吃鸡肉，好歹是罐子里的东西。”娜娜莎小声说，随后抬头提高声音。
“凯蒂院长，请问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到了现在，她们终于才有机会问出问题，很多问题要是在餐桌上出现会顺利许多。
“原本还有三个孩子，在一年前也被带走了，他们是陪伴我最后的孩子，最大的15岁，最小的才11岁，也是一年前，联邦政府带走了这里所有人。”凯蒂那瘦枯的手放下汤勺，有些笨拙的捻起一块小鸡肉放进白猫嘴里。
这时的她慈祥的抚摸白猫，语气嘶哑带些眷恋：
“我比较喜欢安静，曾不止一次说要是这座城市只剩下我该多好，就不用再被烦了，或许上帝看我太老的份上答应了愿望，就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可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做过礼拜，其实人也是会对上帝失望的，活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您为什么不离开呢？”娜娜莎问，“联邦政府肯定希望你撤离。”
不难推测，像凯蒂这样老的老人已经没什么余生向往，她当然可以迁离然后享受补贴过上更好生活，何况她已经八十多岁，是一座孤儿院的院长，在过去照顾了一批又一批被遗弃的孩子，联邦政府会重视并且给予格外优待。
毕竟一个快要死掉的老人不会有太多要求。
但这也说明过去这座城市有许多遗弃的孩子。
“我离开了又能去哪呢？可没有属于我的地方，我还能活几年？也许今年，也许明年，也有可能挺不过春天。”
凯蒂微笑，她微微张嘴，随着鸡汤饮入嘴腔，带动脸上僵硬纵横的皮皱，她很可怕，也不可怕，动作总是很笨拙，就好像刚学会怎么拿勺子的婴儿。
“何况还有葬在这里的孩子，冥冥中让他们在最艰苦可怜的时候遇到了我，我也得到了他们，那是我的孩子，有些死后我把他们埋葬在这，除了我，又有谁还会在意和记得呢？”
“很抱歉，我不应该谈这个。”娜娜莎不擅长谈论带有悲情的话题，只好看向安晓。
“娜娜莎局长也是个很温柔的人。”凯蒂评价。
一个八十多岁的长辈对另一个年轻温柔女人说很温柔，怎么都觉得奇怪。玐
“您特别有爱心，总是能接纳孩子。”娜娜莎干巴巴地说。s
凯蒂只是一笑而过。a
“你呢？”老人看向安晓。n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诺小娃娃回到这肯定是因为你俩其中一个，想必就是你吧，安晓。”邻
安晓沉默片刻，放下手里犹豫不觉的第三块饺子，抬头直视凯蒂的眼睛：氿
“我想知道关于雅尔德这个人。”澪
老人身体僵硬了一下，摇摇头，“雅尔德只是一个姓氏，只不过我们习惯以名字称呼，这座城市有很多雅尔德，不知道你说哪一个。”⑺
她把半张信纸递给凯蒂院长，上面正是雅尔德的署名和最后一段话。玖
“这一位，不知道您有没有印象。”吴
凯蒂看了眼纸，接着又戴上老花眼镜，神色有些惊讶，“原来是这个雅尔德！”⑻
“您认识？”群
“当然认识，经常照顾孤儿院的慈善人士，总是给孩子们组织活动，在节日时带来礼物。”
凯蒂说，“但她并不是这里的人，而是外面，至于是哪我也不清楚。”
真正的话题来了，安晓和娜娜莎对视，喝着鸡汤默默不语的小诺也抬起头。
“在以前，这座城市还有几千人的时候，联邦政府有过把这里开发成旅游景点的想法，最开始吞噬武研究工厂有五座，这里就是其中之一，虽然已经被抛弃但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
“所以在那段时间有很多外人来到西伯利亚考察这些城市，雅尔德女士就是其中之一。”
“雅尔德第一次来的时候还算年轻，至少我没想过她已经四十多岁，只比我小了十岁，她自称来自红十字会，雅尔德说救助机构认为这些城市的医护落后，所以才派她来考察，事实上她第二次来的时候确实带来了很多新设施，以及全新的医疗团队。”
“我们不喜欢外人，唯独除了雅尔德女士，她可靠，极具同情心，来到这座城市不像其他人那样乱转，而是在孤儿院帮忙做事，每次来都会带很多东西，就比如现在我们坐的椅子，还有那些沙发。大客厅就是她改造的，原本是做礼拜的礼堂。”
“只是从第三次来开始，她就一直劝我离开这座城市，将孤儿院的其他孩子送走，她说她已经准备好了，会有人接纳孩子，并且保证每个孩子都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她确实说服了我，孩子们不应该像我一样待在这处被遗弃的地方等待腐朽，他们虽然还小，也总会长大，他们不属于这里，属于世界某一个地方，那里远比这里繁华与幸福。”
“您说过是安家带走的孩子。”娜娜莎忍不住开口。
“难道她联系到了安家？”
“我想是这样，或者她跟安家有大的关系。”
凯蒂浑浊的目光看向小诺，接着说：
“诺小娃娃就是在十年前被安家接走，也是雅尔德最后一次出现，她亲口告诉我十年后会再来接走另外一个孩子，这张信应该是她来之前写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选择了亲自到我面前说。”
“一场约定。”安晓轻声说，“您与雅尔德女士的约定。”
凯蒂注视半张信纸里的内容，“我一直在等她，不过跟信上的时间不一样，不是2月7日，她是下一天来的，也就是……五天后，当然了，如果她还活着。”
“她说要接走的那个孩子呢？”
“已经死了。”凯蒂的回答让所有人意外。
安晓没有追问，凯蒂说出那个孩子已经死了的时候，语气竟是那么的平静。
第257章 第六晚（六）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不要误会，我只是为了诺小娃娃。”凯蒂说，“千万不要辜负她啊。”
安晓窘迫，意识到老院长可能误会了什么。
小诺竭力假装漫不经心的样子，可当凯蒂说了最后一句话时，她还是忍不住低下脑袋。
安晓思索了片刻：
“凯蒂院长，关于雅尔德要带走的孩子……”
还没等她说完，凯蒂摇了摇头。
“很遗憾，我不能再告诉你更多，既然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就别再打扰了吧，我曾答应过她们要让她们过上安稳快乐的生活，可我没有做到，现在就到此为止。”
“很遗憾。”安晓点头。
“我能帮你们找那个要去的地方，这座城市的研究所有本地图册，晚上我去拿。”凯蒂缓缓地给她们倒了杯很干净的水。
“只是我想听实话，你们要去的地方，是要干什么。”
“为了一个朋友。”安晓接过杯子，凝视里面的水。
“失踪的朋友？”
“嗯，她被坏人带走了，她在等着我。”
“不止一个人吧。”她似乎被老人看穿了，凯蒂笑笑，“还有另一个人等着你。”
娜娜莎停下吃饺子的动作，安晓愣住了，老人又像个狐狸似的洞察一切，轻而易举说出她心事。
“是……您怎么知道？”
“你的眼睛。”老人打着哑谜，伸出一根手指头。
沉默。
“继续吃饺子，难不成我没蒸熟？”老人忽然沮丧，硬生生将话题转移。
安晓只好继续吃起饺子,从开始到现在自己确实没吃多少,算上手里的饺洱⊙巴捂龄就傘琉酒逡子刚好是第五个。
这放不开的动作自然逃不过凯蒂的眼睛，过去了这么久才吃不到五个饺子，显然心事重重。
忽然，她才明白过来。
就这样，安晓默不作声的度过这场朴素晚餐。
……
深夜，孤儿院那老旧钟摆停留在十一点，安晓站在广场的唐秋雕像前，任由大雪倾泻。
她静静注视雕像，试图跨越时间与三百多年前的女人对视。
远处有乌鸦扯着嗓子惊叫。
不远穿来脚步声，吸引安晓注意，转身看过去，打着照灯的老人蹒跚而来。
凯蒂也同样站在雕像前凝视，许久，露出仓促笑容。
“曾最伟大的一位人，许多人认为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局面，在人类面对由殇带来的灾难时，比蚂蚁来得还要渺小，唐秋出现了。即使世界将她忘却，雕像永不腐朽。”
老人轻轻感慨。她出现在这正如安晓出现在这里一样，都是为了约定而来。
安晓朝老人伸出手，手里是一张小字条。
“你为什么要单独约我到这。”
她从第五个饺子里吃出字条，显然字条是凯蒂包饺子时包进去的，里面特意提到自己名字，说明凯蒂希望与自己单独见面，不受其他人打扰。
“很显然，有些话想对你说。”凯蒂语气充满活力，这一刻她不再是枯瘦无力的老人。
老人挺直腰板，安晓从背影看到些军人的影子。
她心想，对方果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即使是小诺也不行？”
“她们都不该知道，何况诺小娃娃不会喜欢我们之间的话题。”凯蒂笑笑，“你应该也清楚才对，不管你最后在那两个女孩找到哪一个，她都不会开心。”
她知道很多。
安晓感到不安，但她没有犹豫，得到字条就来到了约定地点。
她做好了与凯蒂单独见面的准备，只是在这过程难以判断对方有什么目的。
“关于那个死去的孩子，正是我要和你说的。”凯蒂主动引导正题，完全没有掩饰。
“不过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就怕有小小的耳朵迷失了方向，还请跟我来。”
“去哪？”
“就在这，真正的研究所。”凯蒂拍拍手，雕像轻微震动，在安晓诧异的目光下，一道暗门在广场中央打开。
安晓很惊讶：“研究所……在地底！”
“没错，05号吞噬武研究工厂跟其他的完全不一样，它最初被设计时就在地底，为了确保不被异种全面攻破，当时才有这座城市建造的方案。除我之外，知道这个研究所的人现在不超过二十个，他们都在安家，也就是你家族。”
凯蒂缓缓地说，她身份从孤儿院院长转变为研究所的神秘主人。
“来吧，安晓，如果你想要得到答案。”
老人熄灭手电灯，安晓迟疑数秒还是跟了进去，里面居然是个电梯，
随着电闸被扳动，电机嗡嗡地转动起来，研究所居然没有断电，这座城市其实是有电的。
电梯缓缓下行，钢缆摩擦发出毛骨悚然的声音，惊扰下方的黑暗。
安晓担心这是个陷阱，所以提前拿出枪，还剩下四发奈亚之眼的手枪瞄准老人后背，随时都能击碎她的心脏。
电梯很快停到底部，那是绝对的黑暗，在这里连手电光都不好使，怪不得凯蒂直接把手电关了。电梯折叠门哐当打开，声音在前方回荡，察觉对方挪了步，安晓缓缓跟上。
凯蒂打开前面的灯，安晓忍不住抬头，前方是一条巨大通道，很像军工厂建好的飞机用来奔跑的跑道，宽敞宏伟，很难想象下方能有这么大的空间。
“所以你不是孤儿院的院长。”安晓忍不住说。
“拥有两种身份并不冲突，我确实是孤儿院的院长，在教堂生活了五十多年，同样我还是这座研究所的现任负责人。”凯蒂推开墙上一扇很隐蔽的门，门内是一条非常狭窄的漆黑走廊。
在走廊尽头的层层折叠门深处，就是研究所的核心区域，由于时间太过长久，以至于没有维修一片狼藉，大部分东西也被搬走，空旷得让人不适应。
安晓始终跟在老人身后，不超过一米距离，她收回了枪，逐渐相信对方。
“欢迎来到被遗弃的005号研究所，这些年我一直在等候到访者，你是第一个。”
凯蒂的真正身份终于得到确认，老人矮小枯瘦的模样很难让人联想到研究所，这确实是件出乎意料的事情，不亚于安晓当初得知哥哥真实身份的时候。
“当那个孩子带你们出现时，我就知道时机已到，这些年我独自守候于此，对于一个老婆子是件非常残酷的事，但同样在这里非常安全，没有人能打扰我们的秘谈。”凯蒂示意落座，“来自安家的三小姐，你先请。”
安晓不为所动，盯着凯蒂浑浊的眼睛，“你到底是谁？”
“凯蒂·雅尔德，这是我的名字，不要误会，我和那个雅尔德不是同一个人。”凯蒂身体里仿佛藏了个年轻女人，她模样已经苍老垂朽，却是那么精神。
“在这座城市，有太多太多叫做雅尔德的人了，光是拥有这个姓氏的女人就有一百多个，在最初这是一个非常不详的名字，来自一只殇，雅尔德是它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