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进军蚁
把自己头发抓得乱糟糟的毕昂德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瘫倒在椅子上，“一想到‘我是谁’这个问题，我就能感觉到来自全宇宙对我的深深恶意——我不知道我是谁！”
安其罗无话可说，因为他压根没听懂他想表达什么。
尴尬了几秒后，安其罗还是打破了沉寂：“那么……你刚才的死机又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不过是做了一个集合，打算将我能想到的一切描述我自己的答案都塞进这个集合里……当然我从来没成功过，刚才也是。”说到这里毕昂德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如果你想问其他任何问题我都乐于解答，除了这个该死的‘我是谁’……”
“哦……那好吧，”安其罗也很愿意结束这个话题，“你脸上的那个装饰品是什么？感觉挺别致的。”
第十二章 前往宿舍
“你说这个吗？这个是眼镜。”毕昂德颇有文艺范儿的推了一下脸上那个被称为“眼镜”的玩意儿，“这东西可是相当有历史的。它并不是装饰品，而是一种对于一千年前的人们而言非常实用的东西。当然，对于我来说也一样。”
“哦？”安其罗有些感兴趣。
“你可能从来没听过‘近视’这个词……人类早就经过了改造，使自己的眼睛不会因为用眼过度而近视。我的身上或许是发生一点小小的基因突变，导致了我的近视，我戴的这个被称为眼镜的东西就是矫正近视用的。你要是想知道近视和眼镜的原理我可以给你讲讲……”
“不用了谢谢。”安其罗赶紧阻止了他，“你为什么不让医疗纳米机械治好你的近视？”
“治？为什么要治，你不觉得我戴着眼镜很有文艺范儿吗？”
毕昂德再次推了一下眼镜，冲安其罗露出了标准的礼仪微笑。
安其罗愣了片刻，感觉实在无法理解他想表达什么，干脆转移了话题：“我看你房子里有那么大一堆架子，上面都放满了相似的方正物品，那些都是什么？”
“都是书，”毕昂德说道，并拿起了自己桌上摆的一本书，能看到封面上写的是《史学家的20世纪：1914-1991》，“‘书’这个词现在仍然在用，不过我这里的‘书’是一种古老的东西——纸质的实体书。这种东西在地球时代晚期作为传递知识的载体，现在则是收藏品。”
“那你这收藏量……”安其罗吃惊了，回头看了看自己与大门那遥远的距离，以及被书架填满的空间。
“我的一点小爱好而已，”毕昂德说到这里有点小得意，“平常有点闲钱就会去买的，你要是想看的话可以借给你一本……”
“这个以后再说吧……”安其罗说着眼睛又开始往桌上那一大堆东西上瞟。
“哦，这些都是老古董了，你看，这个是母星模型，以前人们叫地球仪；这是塔罗牌，这个是八卦阵，这个是浑天仪，这个是金字塔模型；这个老式的台式电脑上还储存着你的资料，你一走我会看看的……这个是我的咖啡杯……”
稍微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之后，安其罗感觉正事已经被耽搁的太久了，转而问道：“丹尼斯说让你来当我的战术分析师……你能介绍一下自己吗？”
“没问题。”毕昂德给出一个自信的微笑，“你是要听与幽蓝的初战分析还是最近一场战斗幽蓝的行动模式分析？你要听幽蓝行动模型的叶古根变换方程还是关于幽蓝在七维空间运动可能的格勒德曼猜想？又或者是正十六面体阵型的实战讨论还是魔导战机姿势微调器的最新研究进展？”
“以上内容你都能进行详细讲解吗？”
“当然可以。拿姿势微调器举例，前两天火车头公司举行了给军方看的内部发布会，宣布他们使用了代号为铜壳43型的合金，使得微调效率上升了30%……”
也难怪，如果知道这么多东西的话脑子里不可能没有芯片。
“好的，我明白了。”听到这里安其罗站起身敬了礼伸出手去，“非常荣幸能让您成为我的战术分析师，您确实是一位优秀的研究员，我非常期待我们之后的合作，毕昂德o肯派尔……嗯，上尉。”安其罗瞟了眼他的肩章说道，并在心里松了口气——呼，幸好不是少校。
“我也非常荣幸成为您的战术分析师。”毕昂德也起立敬礼握手，“不过官话还是免了吧，反正咱们一样大，都才16岁嘛。既然要长久共事了，不如你就叫我毕昂德吧，你看如何，安其罗少校？”
“好，你也叫我安其罗就行了。”安其罗欣然同意，“这可比某个银发双马尾态度好多了。”
“哦，银发双马尾，你是说艾丽克o卡拉米吧？”
“你竟然知道我在说她？”
“她在学院舰上可算是个名人呢。而且你不是不小心‘用坏’了她的战机嘛，不用脑子去想都知道她肯定会缠着你不放的。”
被戳到了痛处的安其罗眼睛立刻失去了高光，“确实，呵呵，呵呵呵呵……”
毕昂德立即圆润的转移话题：“她有没有跟你提到过我？”
安其罗轻叹一口气，回过神来说道：“提到过，她说你挺神奇的……现在看来，我也觉得你挺神奇的。”
听闻此言，毕昂德笑了出来：“那太巧啦，我也觉得自己很神奇。”
“……啊？”
看到他那标准的礼仪微笑，安其罗又突然觉得这位仁兄有些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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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交谈，走出了阴暗难闻的房间，安其罗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感觉自己的肺就像被整个洗了一遍一样舒服。
“你们终于说完了？”只见站在不远处的卡拉米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双臂环抱，右脚在地上打着拍子，“你们都说了些什么？能说这么久。”
“其实……感觉也没说什么。”安其罗回想着和毕昂德的对话，正事没谈了两秒就结束了，无关的东西倒是说了大一堆，他只感觉脑子里全是浆糊。“他确实是个挺神奇的人……”
“之后呢？他真成了你的战术分析师了？”
“本来就是这么安排的。而且看他知道的很多的样子，能让他当我的战术分析师，感觉还挺不错的……”
“既然完事了那就赶紧走吧。”说完卡拉米转身就走，而且走的相当快。
“嗯？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安其罗赶紧跟上。
“因为有两个讨人厌的家伙来过。”卡拉米头也不回的说道。
“？”
见她的语气不怎么和善，安其罗也不太敢过问。不过她至少没露出那种春暖花开千里冰封的笑容，问题不大。
登上了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列车之后，卡拉米翘着腿，依旧是一脸不高兴的问道：“还要去见谁？”
安其罗特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本来还要去见我的战机整备员，但不知为什么刚才她本人发来了取消见面的通知，连个原因都没说明，那就只好改天再见了，反正今天也不早了……”
“你的整备员叫什么？”
“叫……叫藩妮o埃文斯。”
“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卡拉米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很有意思，你才刚来这里，却一下子和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搭上了关系。”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当然也包括我。”
“哈，是么……”
安其罗话音刚落，卡拉米就立即补上一句：“不过我不管你是谁，赔钱的事已经定下来了，你别想给我抵赖。”
安其罗很郁闷：“我有说我不赔么……”
列车很快到站，两人下车后，安其罗看了看光屏上的指示，指着前面一栋三十层楼房说道：“喏，这就是我的住处了。话说你跟过来干什么？”
因为舰内空间的问题，每一层空间从地板到天花板基本都是十分规整的一百米，一栋楼盖三十层正好顶天立地的，看起来更像个柱子。
“魔导生男兵宿舍楼么，嗯，我知道了。”卡拉米没有回答安其罗的问题，反倒抛出一个问题，“具体是在哪间房子？”
第十三章 宿舍夜谈
“是23-3号房间……话说你问这么仔细干什么？”安其罗不解。
“魔导生男兵宿舍楼23-3么……好，记下来了。”在光屏上输入完后卡拉米白了他一眼，“那不是废话么，你不肯接我通讯的时候我就知道上哪找你了。”
“说得你好像能进得去男宿舍楼一样。”
“要你管！我自有办法！”卡拉米冲他呲了呲牙，之后挥手作别，“今天就先这样了，布卢默同学，明天我也会一如既往的看紧你的。”
“你用得着这样么……”目送着卡拉米上了另一辆列车，安其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完全放松下来，“已经快11点了，没想到这些事情弄了这么长时间……”
一直默不作声的闹闹提醒道：“宿舍楼门的关闭时间是晚11点30到次日凌晨5点，请务必不要错过。”
“好，我知道了。”安其罗伸了个懒腰，走进了宿舍楼。
这栋宿舍楼内的情况与毕昂德所处的那栋没有任何不同，没有装饰品的墙壁和门散发着白光，除了干净外没有一丝观赏价值。
坐电梯来到了自己所处的23层，从八扇房门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3号房间，安其罗推门而入。
房内空间也显得相当没有人味，仍旧是雪白的墙壁，两张分放在两边的雪白的床，两个一模一样的白色床头柜，两张一模一样的白色学习桌，两张一模一样的白色凳子，除此之外再无更多东西，这让三十平米见方的房子显得很空旷。
有两个小门通向两个小房间，安其罗都打开看了，其中一个是浴室。不过这个年代的人都是拿超声波清洗身体的，自然不会有淋浴器或浴缸等东西。
而当他走进另一间房间时，发现里面的东西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也猜不出用途。这让他很是奇怪。
“这间房子是来干什么的？”他问闹闹。
“这是厨房，做饭的地方。”闹闹答道。
“……做饭的地方？要吃饭的话去食堂不就好了，为什么宿舍里还有厨房？”他理解不能。
闹闹找了两秒的资料答道：“因为学院舰经常收到学生的抱怨，说食堂做的饭太难吃，前任舰长不堪其扰，就应广大学生的要求，准备给每个宿舍修建厨房，并且留的使用说明书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嫌饭难吃有本事你TM自己做啊！’
“不过因为经费不足，扩建厨房只在这一栋宿舍楼内实行——资料来自《人类文明号年鉴》804年版。”
“竟然还有这种事……我来的地方真的是军校么……”安其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已经奔波了一整天了，安其罗觉得还是赶紧休息为好。他躺在了柔软的床单上，点开了光屏，准备熟悉一下在学院舰上生活常用的功能。
浏览网页，课时查询，学分获得，考级安排，加密通讯功能，资料查询，组队申请……原来校园生活是这个样子的吗？感觉和部队里还是有些差别的。
看了一会儿，安其罗反应过来自己住的好像是双人间，而旁边这张床很明显是没人住的，于是他给舰长发了通讯，打算询问一下。
“哟，怎么样啊，学院舰很不错吧？”舰长语气轻快的说道。看光屏上的背景，他应该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过就算是穿着便装，他仍然一副金光乱冒的样子，看着就晃眼睛。
“还行吧，至少气氛比‘罐子’里活跃些。”安其罗不置可否，“话说这里的宿舍都是双人间么？”
“基本都是，这样方便僚长机增进感情嘛。”
“那为什么我这宿舍只有一个人住呢？”
“嘿，你这个空宿舍的来历还有些曲折呢。本来招生的时候宿舍都住满了，但是这个宿舍和另一个宿舍的学生都各有一个退学了的，失去舍友的两人正在寂寞呢，结果有一天这俩不小心碰在了一起，认识了之后都觉得对方和自己挺搭的，就组了僚长机搬一块儿住了，于是这间宿舍就空下来了。顺便提醒你一句，你得尽快找自己的僚机……”
“我知道，这事用不着你操心。对了，把我送来这艘学院舰应该是一早就安排好的吧？”
“那是当然。”
“有什么特殊用意么？”
“当然有，这里是培养魔导生最好的学院，不止能找到最强的队友，也能接触到很多在罐子里接触不到的东西，说不定还能学到些新东西呢。”
“还有这种考虑么……对了，我想看看艾丽克·卡拉米这个学生的资料，有办法么？”
“就是你弄坏了战机的那位？怎么啦？跟她有感觉？”
“没有，我对她没什么感觉，就是想知道她是怎么回事而已。”
“嗯，其实她驾驶术不错的，说不定你可以跟她组个僚长机……那好吧先不说这个，学生都有公开的资料库，不过只有些基本信息，你要是想知道详细的我就给你权限，你上学院舰资料总网查。还有什么问题吗？没问题的话我也要睡了。”
“有，这个问题我还是想再提一下。”安其罗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觉得我妹妹活着……”
“唉——孩子，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舰长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故意要让你伤心……但是你也是亲眼看到了，她和她的战机‘夜月’一起炸成了碎片，你们也没有收到任何求救信号，最后的空间乱流更是摧毁了一切，只有你和‘主要’号战舰的小部分成员幸存……”
“可是你应该相信双胞胎之间的感应，我能感觉到她还活着，前两天我还觉得手有点不舒服，仪器检查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一定是娜塔莉娅发生了什么……”
“安其罗，你要明白，人类对心灵感应的研究历史可是比星空纪元都要长的，但是仍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心灵感应实际存在。”
“是，没有证据能证明它存在，但是也没有证据证明它不存在……”
“已经有无数种科学方法能以‘心灵感应不存在’为前提合理解释那些所谓的‘心灵感应现象’。我就问你，那次行动的录像你也看了无数遍了，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发现任何娜塔莉娅生还的可能？”
安静了两秒，安其罗才不甘心的小声说道：“没有……”
“作战的各种数据你也看过了，分析主机推算的她的阵亡几率为99.99999%，当然，这只是串数字而已。”
“你也说了这只是串数字而已！它只是有参考价值而已！”安其罗有些激动起来。
“是的，只是有参考价值而已，因为娜塔莉娅确实阵亡了。”舰长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非常严肃的说道。
安其罗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只是翻了个身，双手将本就凌乱的头发挠得更加凌乱。
“你还是早点睡吧，别想这些事情了。”舰长叹口气，“明天就是周一，那可是你第一次在学院舰上课，要好好表现。”
安其罗默不作声的关掉了光屏，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宿舍内干净整齐，落针可闻，但他的内心却纷乱如麻。
明明不可能听到任何声音，脑子里却不断回响着娜塔莉娅的战机“夜月”爆炸时的响声，根本没有丝毫睡意。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闹闹平淡的说道。
安其罗长叹一口气，“是啊，心情不太好。明天还有事，现在却睡不着……”
“做些什么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吧，让大脑平静下来。”
“唉……好吧。”安其罗平着躺下，又调出了光屏，进入了学院舰数据总网，找到卡拉米的个人资料看了起来。
结果这一看竟然还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她的资料让安其罗稍微有些在意，公开资料看完之后他又去找舰长要来了更高的权限，将卡拉米所有登记的信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等大致浏览完毕后时间已经接近半夜，安其罗不满的看向自己的安保机器人：“闹闹你骗我，说好的让大脑平静下来呢？”
闹闹毫无感情的答道：“从理论上来讲你的大脑已经平静下来了。”
“又是理论上……”安其罗摆摆手关掉了光屏，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算了算了，至少心里不难受了，睡吧。关灯，闹闹你也关机。”
“明白。”
四周的墙壁暗了下去，闹闹也缓缓降落在桌子上，耳朵与双手缩了回去变成了一个标准的球体。
星空纪年814年1月7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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