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亖少了二
天策将军是不需要明确本心的，他已经接近七百岁了，很久以前，他就已经能完美的被冠上‘老而不死是为贼’这句话了。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等。
等眼下两位都有资格坐上龙尊之位的‘继承人’，做出决定。
“她是谁？”刃的目光转向了头生嫩白色龙角的小女孩。
或许是因为他的声音、神情、或者语气，总之，他开口的瞬间，白露下意识看向了刃的方向，然后被吓到了，整个人嗖的一下蹿到了云骑旗官的身后，小心翼翼的盯着刃那张，带着一点点熟悉感，但怎么都想不起来熟悉在哪儿的脸。
“白露，饮月龙尊的继任者。”舰长打了个响指。
“你，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白露对着舰长呲牙，“我可是持明的龙尊！我当然是喜......”
白露的话到了嘴边，稍微顿了一下。
随即，她的目光转向了在场众人中，她最熟悉的景元，眼珠子提溜的转了一下，“嗯，当然是喜欢他们的！”
“嘴硬，心软。”舰长瞥了一眼白露那藏不住事儿的小脸。
白露对着舰长这个她眼中的大坏人呲了呲牙，“除了不让我出去玩，龙师们可没有招惹到本小姐不快！”
“也是，对付你，只要用软禁这种手段就足够了。”舰长点了点头。
白露抿了抿嘴唇，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垂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所以，她是谁？”刃皱起眉来，目光看向了卡芙卡。
卡芙卡微笑着，耸肩。
“跟我来。”镜流上前，一句话，将刃带离了人群。
“你呢？”舰长的目光看向了丹恒。
丹恒无奈苦笑，“舰长，咱们还没有接触过持明族，我真的谈不上什么喜恶，而且，您怎么对持明有那么大的......恶意？这可和您的救世主身份，完全不符啊。”
丹恒觉得舰长有些极端了，便打算劝说一番。
“拯救世界的方法有很多种，我曾经也是那种怀抱着希望和期待的人，不希望我的‘诺亚方舟’上落下任何一个生命，但终究是事实的毒打，让我明白......很多时候，我开来了一艘能载走世界的船，却总有人想要从我手里抢走这艘船的舵。”
“所以，我最终也是学会了狠心的。”舰长平静的看着丹恒，“现在轮到你，拥有持明龙尊可能性的丹恒来思考了。”
“我问你三个问题。”
“首先，持明族真的不知道星核在鳞渊境中爆发了么？”
“第二，持明族认可白露这位龙尊么？”
“第三，持明族，到底是希望你来当龙尊？还是让白露来当龙尊呢？”
丹恒抿着嘴唇沉默了，他的目光转向了刚刚被舰长一句话击沉之后，就缩在云骑身后，垂着头自闭的白露。
舰长看似只问了三个问题，但这三个问题，又能延伸出更多的问题。
而丹恒能想到的，最关键的一个就是。
持明是不是在放任星核爆发，放任[建木]破封，为了逼迫自己为了拯救【罗浮】重新拾起龙尊之力？
“你在犹豫？”冷冽的声音，带着众人都能听出的丝缕怒气，在远处响起。
刃持着剑，大步走来。
杀气腾腾。
他一步踏出，那带着裂纹的漆黑剑刃当头对着丹恒劈下。
“我说过，我会盯着你的，看你怎么做！”刃带着满身煞气，盯着持枪与自己角力的丹恒，“很遗憾，你让我很失望。”
丹恒也难免起了几分火气，冷冽的声音，质问着刃，“你在自顾自的失望什么？”
骤然发力的长枪，挑开了刃手中的长剑，丹恒进步挑枪，一枪扎向了刃的胸口，“你在期望的是丹枫！但我不是丹枫！”
“你不是丹枫？”刃的眼神阴沉了下来。
“我当然不是！”丹恒一脚踢在了枪尾上，舞枪进步，抢入了刃的近围，压身扫枪，避开了刃手中长剑的横斩，舞枪过背，一击抽打击中刃的小腹，重新站立而起，他盯着刃，“我是个囚犯，什么都不知道的囚犯，被无数人念叨着我犯了大罪，被赶出了一个我熟悉却又不熟悉的地方，漫无目的的流浪了很久，被你追杀了很久，甚至没有机会知道我犯了什么罪。”
“丹枫是什么？”
“他是龙尊，生来高贵，有一整个族群站在他身后，是生而强大的令使。”
丹恒盯着刃，“你告诉我，我除了这张脸，还有哪里，有和饮月龙尊相似的地方？”
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骤然爆发冲突的二人。
没有人上前阻拦。
“我已经在尽力适应了，但有些事情我就是没有办法。”丹恒喘息着，恶狠狠的盯着刃，“所有人都告诉我，我是龙尊，我是龙尊，可龙尊到底该是什么样？”
“谁知道？”
“在场的人，包括你应星在内，谁来告诉我，龙尊该是什么样？”
“就连现任的龙尊，也不知道龙尊该是什么样的！”
丹恒说着，视线下意识瞥向了被这骤然的冲突给吓呆了的白露。
“我......”白露嘴唇嚅嗫了一下，垂下视线，不敢去和丹恒对视。
而一刹的分心。
刃一步冲出，反握着长剑，冲向了丹恒。
“混账！”刃并没有选择对丹恒刀剑加身，他只是用握着剑柄的拳头，一拳闷在了丹恒的脸上。
“如果不是你......”
“如果不是你饮月把龙尊之力留给了她，她本来就不该成为龙尊。”
丹恒挣扎着起身，死死的盯着刃。
“所以呢......”
“饮月又做了什么不合你心意的事，让你来找我发泄了？”
丹恒瞥头，吐出夹杂着血丝的唾沫。
第一百二十一章、滚远点，别沾边
“舰长，真的不用管管？”
星看着在对视中，火药味飙升的刃和丹恒，担忧的看向了挑起眼下这场冲突的舰长。
明明丹恒都已经在努力适应了，为什么......
“这样不也挺好的。”舰长环抱着双臂，带着微笑开口。
挺好？
这样的场面么？
这两人就差把对方狗脑子打出来了，哪里好了？
“丹恒，记住你现在的心情。”舰长带着微笑上前，按住了丹恒手中的长枪，对丹恒那带着火气的视线，选择性的无视，“等你去面对持明族的时候，你也要记住你现在的想法。”
“你是丹恒，不是丹枫。”舰长伸手点了一下丹恒的胸口，神情从笑容转为严肃，“如果他们期待一个丹枫，那你就去打他们的脸，告诉他们，你不是丹枫，也不是一个能被他们通过裹挟、怀柔就能左右的人。”
丹恒楞了一下，肉眼可见的火气在舰长的几句话之后，就突然歇了下去。
“看来你明白了。”舰长点了点头，“需要我多教教你，你该怎么做么？给你来点指导性的思想。”
指导性的思想？
丹恒咀嚼着舰长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你有无数步可以退，面对任何人，你都可以退，惹不起，你可以躲得起，我就是你最坚强的后盾。”舰长看着丹恒，突然对着青年眨了一下眼睛，“如果你要进一步，你就记住。”
“你如果想进一步的话，你得逼有些人主动退步，让他退到悬崖边上去，让他自己跳下去，否则你宁愿不要往前走这一步，直接退，让，你身后有路，持明身后没有。”舰长看着丹恒，“列车一开，咱们一走，管它持明族洪水滔天，与你丹恒何干，对是不对？”
丹恒用力的点了点头。
随即，舰长的目光转向了持剑的刃，张口就喷，“应星，你半堕魔阴，脑子也坏掉了么？”
刃挑了挑眉。
“饮月之乱，镜流拼死斩杀的，差点破坏了【建木】封印的孽龙，其遗蜕中诞生的生命，如果没有龙尊的力量和身份保护，你期待她有个怎样的死法？”
白露楞了一下。
她抬头，环顾了一圈众人。
她虽然年幼，但跟蠢笨这种词儿是一点不沾边，否则她也不可能听得出舰长先前提了一嘴的持明对她在施行某种软禁。
所以，她当然听得出来，舰长说的【孽龙遗蜕中诞生的生命】，就是在指自己。
一圈环顾下来，只有两个人在关注她。
一个是她很熟悉的“病号”，天策将军景元。
另一个，是她不认识的，黑纱覆眼的白发剑仙。
景元带着歉意，对着白露笑着，嘴唇微动。
‘对不起。’他的唇语，吐出的是这样的字眼。
而白露，只是抿了抿嘴，沉默了许久。
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毕竟是个聪慧的孩子，持明怎么对待她的，她心里当然是有数的，她自己也曾经思考过无数次“为什么”。
现在，不外乎是真正知道了为什么而已。
而被舰长质问的刃，也在沉默中，缓缓垂下了手中的剑。
“所以，谁心里还有疑惑？”舰长环顾了一圈。
“我。”白露抬起手。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衔药龙女的身上。
白露此刻脸上复杂的神情，与她外在表露出来的年岁，完全不符。
“你，想怎么安排我？”白露那双大眼睛，看着舰长，神情复杂，带着一种认命了的摆烂。
“不，我不安排任何人。”舰长看着白露，举起一根手指，对着白露摇了摇，“我刚刚就说了，各位需要认明自己的本心。”
“所以，容我重新提问。”舰长看着白露，“白露龙女，作为现任龙尊，你对持明族观感如何？”
“不喜欢。”她闷闷的开口。
“那么，容我再问一句，为什么？”舰长继续追问，“为什么不喜欢？”
“不让我出去玩，算不算？”白露盯着舰长。
“当然算。”舰长挑眉，“但这可不像是一位龙尊该说出口的理由。”
他盯着白露。
这位衔药龙女，此刻终于褪去了那层幼稚的外衣，表露出来的，终于有点‘上位者’的样子了。
“排外，内乱，派系之间争权夺利，名义上与【罗浮】同进退，但更像是寄生在仙舟上的‘外来者’。”白露垂下视线，“所以我不喜欢他们。”
“很好。”舰长打了个响指，目光环顾了一圈众人，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现任持明龙尊向我们诉说了持明族内部的问题，她有心整治，却缺乏力量，不过没关系......”
“我们来了，对吧。”舰长勾起嘴角，“拨乱反正，拨一个是拨，两个也是拨，一并连根拔了吧。”
景元和符玄，在完全知道舰长到底策划出了怎样的一份【胆大包天】的计划之后，此刻再看舰长那一副【舞台、演员、剧本全部就绪，只等着大展拳脚了】的灿烂笑容的时候，都打了个寒颤。
那可不是什么笑容。
更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咧嘴露出了森白的獠牙，要吃人了。
不，要吃龙了。
———
丹鼎司沿海的码头上，一位身穿绿色萝群的女子，翘首以盼，看到了由景元在前方带路而来的泱泱人马，快步迎了上去，“将军阁下，太卜阁下，终于等待诸位了。”
她的神情带着忧虑和解脱，但视线在扫到队伍中的白露和丹恒之后，她神情微变，嘴唇微动，却又无法开口。
“云悠？”白露对此刻站在港口等人的持明的出现，表露出了好奇，“你怎么在这里？”
“建木破封，我本来是想去找您，但龙师们传来了命令，让我在鳞渊境外接引将军大人。”龙尊侍女，对着白露行礼。
“持明无法再封印建木了么？”景元皱眉，睁着眼睛问瞎话。
能不能，他这个天策将军还能不知道？
“饮月之乱后......”云悠说到这里，略微迟疑了一瞬，目光转向了丹恒，“白露大人，至今未曾能继承[龙祖]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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