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侠吃香蕉
见事情说完,他才复又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来。
“君侯所需之物,奴婢已然备好,待会君侯若是想离宫,出示此物即可。”
萧砚自然接过那一金吾卫的令牌,打量了下,收进怀中。
“还有一事。”丁昭浦低声道:“今夜入宴的名册中,确实没有冥帝……奴婢仔细打探过,冥帝并未在闭关,而是在月初上报陛下,说为了擒一玄冥教死敌,已然亲自往灵州而去……”
“灵州、死敌?”萧砚稍稍蹙眉,略一思量,便已了然,而后负手拧眉不语。
见似乎并无他事,丁昭浦在等待片刻后,才建议道:“君侯,要不奴婢引你去宴上?”
“不用,你我不易走的过近。”
萧砚沉吟道:“眼下鬼王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难免会有些耳目盯我,日后,就遣你方才那位假子行事即可,除非必要,你可以不动。”
丁昭浦了然,心知萧砚这是替他著想,若是鬼王寻了把柄发难,萧砚作为实权大将,除非天大的祸事,都能自保一二,而他这个宦官可就不一样了,轻易就能被弄死。
遂萧砚此举,也是为了防范事情会直接牵连到丁昭浦身上来,实在不行,也可拿方才那小宦官顶缸。
丁昭浦自无不可,心下略动,便立即唤进来那小宦官,为萧砚好好引荐了一番。
那唤作田二的小宦官埋头趴在地上,余光瞥见一脸淡然的萧砚略略颔首,心下已经是暴喜,哪里不知自己的富贵已经落到头上了……
事毕,自然是由田二引著萧砚去升平楼,但恰入一座负责净手、更衣的偏室后,身后却也立即跟了一人进来。
隔著屏风,萧砚能很明显的辨出后者身材不高,是一个女子。
而后,便有刻意压低的唤声响起:“冠军侯萧砚?在里面吗?”
萧砚掀帘出去,只见一个宫娥正站在那,眼睛左右乱瞟,脸上有些紧张兮兮的神色。
“我是。”
实则,那宫娥在见到萧砚的脸后,就已经松了一口气,而后小心的上前,低声道:“君侯,奴婢想给你传句话……”
萧砚略略蹙眉,却并不移步,只是淡色:“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那宫娥紧张莫名反倒是急得慌,声音压得更低:“郢王妃……”
萧砚反而拧眉愈盛。
张贞娘?
见他沉思不语,那宫娥也一时失措,便只好低声道:“陛下正在服丹修炼,郢王妃请君侯一见……”
这是多么奇葩的一句话。
陛下在服丹,然后王妃才能请他去一见……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妃请他去一见呢?朱温办的这破事,若真有魄力,学一学唐玄宗又如何?天下人皆知的事情,却偏偏还要装模作样的藏著掖著,对外只穿是张贞娘在代冥帝尽孝,难不成是喜欢这种禁忌感?
实在是奇葩。
不过念在是朱温,也就不奇怪了,这厮不止是儿媳,也喜欢强迫臣子的老婆……加上又处于唐末这个时间段,比起那等喜欢吃人的事来说,这种事反倒显得无关轻重了,唯只是有失名声、伦理纲常而已。朱温又不在乎。
萧砚只觉脑仁疼,当即直接折身而走,同时漠声道:“自行离去,我可当此事未发生过。”
眼见他高大的背影毫无迟疑的而去,那宫娥显然是急了,忙道:“君侯莫忘了去岁河北换将一事?”
萧砚一顿,当时他设法安排让张贞娘在朱温那里吹耳旁风,将沧州的杨师厚换成了朱汉宾,确实是有其事,甚至还给了其一个胭脂评名额。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真算一个把柄。
他想了想,便不由失笑了。
张贞娘其人,不说人品如何,起码在朱温那里还是能说上几句话,正好可以让她安排一件事。
想到这里,他便只是沉默伸手而已,显然是让那宫娥引路。
后者大喜,急忙小心翼翼的走在前面,将萧砚向宫苑深处引去,。
说是深处,其实也不妥当,大体还是在这集英殿范围内,不过向里去道路就繁杂了些,似乎还在修建中,明显能看出来是一个大湖,颇有昔年明皇钦点的曲江宴之景,再结合这所谓的‘集英’二字,当可明白朱温是打算将这座殿宇今后用来庆祝新进士及第的场所。
不过不论如何,总归是到了一座还未建好的阙楼中。
萧砚坦坦荡荡,并不害怕自己会被人撞见,他有把握在别人发现前直接拧断这宫娥的脖子,而后再从容而去,甚至不会让人有机会发现他的身影。
且显而易见的是,张贞娘也不想让别人撞见。
“……”
隔著一道门,他就已然看见其中的一道妖娆的人影了,遂径直停步,并不进去。
那宫娥有些吃惊,但并不敢强行忤逆这位年轻的冠军侯,更何况方才就已说了一番强迫之语,到现在心下都是惴惴不安。
她自去禀报不提,片刻后,张贞娘便由一个宫娥提著拖地长裳,故作优雅的走出来,提著一盏宫灯,仔细看了看脸色淡然的萧砚,遂只是哼了一声。
“冠军侯这是恼了?”
“不知郢王妃邀本将来此,是为何事?”萧砚脸色淡淡,注意力却已然将四面扫过,确保这阙楼左近没有第三者后,方才开口。
见他这般样子,张贞娘反而自己恼了,故作的优雅姿态亦散了去,冷面道:“没有事,就不能邀冠军侯来了?”
“若无旁事,那本将就先告辞了。”
“慢著!”
萧砚径直转身,却直接听到一道叱声,便停下了脚步,
旁边的两个宫娥,此时唯有惴惴。
“过来,有事与你说。”张贞娘忍了一忍,看著萧砚那惹动全城小娘子为之倾慕的身姿,终究是不舍,而后抬手一招,让自己的万种风情尽数展现。
萧砚看了看左右的两个宫娥。
张贞娘一喜,挥手让二人退去,自己反而上前走了几步。
“伱回京数日,我多次邀你不来也就罢了,逼得我不得不今日行险,你倒不愿了?难不成是忘了昔日交情了,倒是难为你那安乐阁给我送了一整年的菜肴饮品,亦难为你评了那胭脂评,是吧?”
她近前了些,却是忍不住抱怨,倒显得自己和萧砚的关系很亲近似的。
确也是如此,萧砚之前为了在朱温那里有更多的眼线和话语权,确确实实屈身为此人卖了好一阵子的好,加上又有安乐阁时常给她献新菜系品尝,在先入为主的念头下,难免会自认二者的关系亲近。
萧砚不动神色,只是道:“王妃言重,胭脂评所评,俱是萧某真心所言,回京不受邀,却是萧某自知身份,不敢冒冥帝……”
“他?怕他作甚?”张贞娘吟吟一笑,竟是越凑越近:“朱友圭十日前就离京了,以前王府本就只有我,现在更不需要惧他人了。”
“离京?”
“去灵州了,说是去寻什么尸祖……”张贞娘明明有怨气,这会却反而是有问必答,不知道为何,她就觉得和萧砚对话让人分外愉悦。
“尸祖……”萧砚自是点头。
张贞娘见他长得确实英俊,不负自己日夜所思,便心情大悦,带了些上位者口吻:“说来,我这一年替你那般照拂安乐阁,你就这般报答的,一句惧朱友圭就能打发的了?”
“自是不会。”
萧砚自然而然答道:“我在城外置办了一庄园,同样打算设一产业,王妃或能喜欢……”
城外的东西,有甚好的?
张贞娘下意识想说出这句话,但临到嘴边,却是改口:“为我做的?”
“自然。”萧砚面不改色。
“什么产业?”
“王妃见过就知。”
张贞娘见他不似作假,当即欣喜,但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一宫娥却是匆匆走了过来。
“王妃,陛下他提前服完仙丹……”
一语既下,张贞娘自然慌乱,但抬眸去看萧砚,却观后者仍然只是淡定,便不禁心下更生喜欢。
“我得走了,待会宴后我再遣人来寻你。”
“不妥。”萧砚婉拒道:“王妃千金之身,岂能与萧某这等粗人过多接触,且要会见,也该是萧某来拜访王妃才是,不敢劳王妃费心。”
“若不费心,你岂能来?”张贞娘不由抱怨,却是知道该走了,而后踌躇了下,竟是先让那宫娥先去,道:“你能不能抱一下我?”
萧砚一怔,低头看了看张贞娘那充满期待的眼神,遂只是点头,而后轻轻环臂。
后者却已自己靠了上来,闭上了眼睛,深深嗅著萧砚身上的气息,难掩激动道:“能不能,叫我一声贞娘?”
萧砚自然满足。
而后,张贞娘此行的目的似乎已经超额完成,在叮嘱萧砚一定要来寻她后,匆匆而去。
萧砚蹙了蹙眉,并未将这件事放在眼里。
他尤自上心的是,冥帝为何会知道降臣所在。
第236章 剑(三)
萧砚重新回到升平楼的时候,依然还是去更衣室净手,同时将姬如雪给他缝的香囊挂上,以遮掩自己身上张贞娘的胭脂气。
若非仅有一件官袍,其实换衣服是最稳妥的,不过料想也不会有人特意来闻他身上的味道,遂如此就可。
张贞娘寻他什么目的,他确实已经看出来了。
这女人,想吃了他,甚至完全不加掩饰,已然似要将萧砚当作面首来培养。
虽不知她哪里来的底气,也可能自持美貌,或是自觉在朱温那里得到的一点权势足以让萧砚为此情愿,甚至干脆就是没长脑子,真以为萧砚仰慕她……
当然,还有一层目的,或可能就是冥帝遣她来的,于私心中杂了冥帝的任务,那才是又能睡萧砚、又能完成那小侏儒的指示,两全其美,岂不快哉?
不过,若能利用到她,萧砚倒也愿意上这个美人计的当。
他从来都不介意与某个女人欢好,甚至也不觉得自己这具身体有多么高贵,但不会为了上床而上床。这不是说他有多么洁身自好,因为上床这种事于他而言,一直都是为了达成目的而进行的手段,却从来都不是目的本身。
只要能达成目的,这种事情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有一个前提的是,就算是为了达成目的,他也不会只成为面首那等可以随意弃置的东西,而是要让对方就算明明知道他是为了权势才上床的,也偏偏只能心甘情愿,甚至为之欢喜。
有时候,欲擒故纵这四个字,很讲究对象。譬如萧砚自己本身,长相俊朗是一回事,年少成名亦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如能得到他,便平添了一种女人才懂的虚荣心。
若是让全城女子都仰慕的冠军侯成为了自己的裙下臣,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足以让人愉悦的事情,故就算萧砚持重不肯轻易就范,张贞娘也只会是认为她在一步步攻略这个冠军侯,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那一名为欲擒故纵的陷阱之内。
甚至就算意识到了又能如何?
得不到的东西,于人的潜意识中,本来就一定是最好的。
……
萧砚净手入殿,在角落里的田二方才松了一口气,他并不知萧砚方才去见了谁,甚至又偷偷溜出去寻了一圈,在未见到萧砚后,差点以为是自己没引好路,而今看见萧砚那淡然的样子,才终于放下心来。
不过也不容他再上前去问候,殿中就突然一静,而后便有太监高声通报。
“陛下至……”
“宴始。”
萧砚垂眸落座,手中摩挲著丁昭浦给他的那枚金吾卫令,只是独自思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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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津桥。
汴河沿岸,早就是花团锦簇,游人高声欢乐,间杂著小娘子的嬉笑声,甚是热闹,这是一种迥异于皇城内的朴素欢庆,没有那么多的礼仪规矩,在今夜之中,人人都只需欢渡佳节罢了。
“萧宅有没有布置花灯?”
游船还未至,妙成天和姬如雪一行人便在岸侧的灯市里赏花灯,猜灯谜。不过她们一行人皆是美人,就算佩了面纱也难掩美色,故并不扎堆进人群,只在最外侧流连。
“萧砚没让。”姬如雪手持著一个灯谜,一面思索著,一面道:“说是今后还需收拾,宅中都没人,便不用耗费心思。宅子里的人都给假了三日,我也被他唤著来寻你们来了……”
似乎是已有所料,妙成天和玄净天反倒不怎么惊讶,故只是捂嘴直笑而已,然后猜了几个灯谜,便拿著些许灯谜的赠品,朝著终于缓缓驶来靠在岸边的大船走过去。
姬如雪走在后面,手中同样拿了一个赠品,无非是一个染了颜料的小石头,五彩斑斓的,倒是小巧好看。
但临行了,她却又看见不远处一个花灯的赠品正是一平安符,遂一时犹豫。
其实她也知道这种小商铺上的所谓平安符理当庇佑不到什么平安,但正好看见了,却是也想去得了过来。
万一有点用呢?
她回过头,看见大船应该还要等片刻,因为泊在河面上的各式舟船也不少,可不能随著心思横冲直撞。
“你们先去。”她便向同行的两个小姐妹说了一声,独自过去,打算去猜那灯谜。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余光下意识掠过那边长街,便正好看见两个高大的武夫护著两个少年随著人流向前涌动。
其实说两个少年也并不对,一少年郎戴了面具,看不出具体面容,而另一个略矮的小少年亦也戴了面具,但明显看得出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半大孩童而已。
且与之同时,一武夫手中持了一宽大的袍服,便掩在了那略矮的小少年身上,而后就彻底遮去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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