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咕
在那一轮猩红月亮升起之时，克劳利忽然改变了想法。
也许这并不是国王设计的一场新游戏，而是黄金之王真真切切地从伊森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作为最早跟随黄金之王的臣民，克劳利见过相同的景象。
梅林也曾让黄金之王如此忌惮过，一度让他手脚发颤，不敢亲自与梅林会面。
尽管公会赢下了那场战役，但却几乎是利用人海战术堆积出来的，那时女神还未离他们远去，公会正处于最鼎盛的状态，黄金之王在最后的决战中呼唤了女神，在克劳利看来，那场胜利颇有种狐假虎威的感觉。
至少在他看来，梅林是输给了女神，而非黄金之王。
伊森能听出克劳利作为一位勇者，他打心底里瞧不起黄金之王，认为后者是一个意志薄弱的人。
他无法解释黄金之王力量的来源，也不知道女神为什么会将祂的力量赐予黄金之王，空有强大的力量，却缺乏与之相匹配的意志与勇气，在克劳利看来，这便是黄金之王的弱点所在。
他习惯于碾压式的胜利，缺乏与旗鼓相当的对手战斗的经验。
这意味着一旦局势朝着僵持与不可控的方向发展，黄金之王的心态就失衡，从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克劳利对于梅林的描述，印证了伊森的判断。
在成为叛徒之前，梅林也曾是公会的高层之一，与黄金之王是平起平坐的存在，梅林与公会在某个问题上出现了巨大的分歧，便在一怒之下离开了公会，还带走了几样重要的神器。
他还隐晦地透露在公会里，还存在着好几位与黄金之王平起平坐的存在。
这是一个庞大得超乎想象的存在。
被黄金之王统治的位面多达17个，那里都已被全面统治，不止是人类，一切生灵都戴上了由黄金之王为他们创造的枷锁，而在公会，这些被统治的位面就相当于“地盘”。
黄金之王从来都不是最强的一个，他的地盘也不是最多的。
克劳利提到在公会的高层中，还存在着比黄金之王更强的，没有任何死角的狠角色，他们之中有真正的战争狂人，对于任何战斗都喜欢亲力亲为。
这亦是警告。
即使伊森真的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打败了黄金之王，公会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是一场愉快的谈话——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一切。
当时的伊森受到谈话氛围的感召，与查尔曼、克劳利共饮了好几杯市政厅的佳酿，他并不以酒量见长，几杯酒下肚便有些昏昏沉沉了。
查尔曼与克劳利注意到了他神态的变化，在宴席即将结束之时，查尔曼突然发难，借故为他开门，却突然从身后钳制住了他的胳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擒抱住了他，刺客大师克劳利并没有错过机会，他右手一甩，两个臭鸡蛋便如暗器一般命中了他的身体。
伊森被暗器所伤，浑身都染上了“臭鸡蛋味”的debuff。
但谋害他的人显然不只查尔曼和克劳利，在兵荒马乱中，他还发现了嘴巴笑得都合不拢的黄色小土豆。
事后，小土豆梗着脖子强调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她根本反应不过来，绝对不是她也觉得肆意搬史的人就该挨上几枚臭鸡蛋。
与他“同归于尽”的查尔曼则表示一码归一码。
虽然他和克劳利把赌注都押在了伊森身上，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能容忍搬史的行为，不论他们是不是黄金国的居民。
他们是以自己的身份，自由的意志，决定对伊森这个搬史大王进行制裁。
这一路都没找到地方洗澡，他不得不一路忍到西瓦兰汀的首都。
这里是斯坦公爵的居所，有着古典美感的庄园，还遵循着古迦洛格王朝式的建筑美学，不过当他们抵达这里时，庄园里空无一人。
昨夜，通过精神链接接到了橡木城情报的“猎兵”闯进了庄园，抓走了蛰伏在首都的斯坦公爵，从城市里张贴着的通缉令来看，响尾和她的手下逃过了一劫，并且在伊森的干扰下，还出现了“迪亚波罗”和“迪奥”的通缉令。
这充分说明他们其实根本分不清举报人的身份。
而在失去了精神链接之后，剩下的六人议会成员不得不回归传统，采用这些被他们视作落后的手段。
“学姐，我身上还有臭鸡蛋味么？”
想到这里，伊森向水雾外的身影询问道。
等这件事结束后，他觉得自己真该学习一些水元素魔法。
“没了。”
“那就好。”
伊森穿着浴袍，走到镜子前整理着头发。
这里是西瓦兰汀的首都，他可不想自己带着一身臭鸡蛋味直面黄金之王。
镜子里倒映出了他的面容，以及在水雾中离他越来越近的冰元素，那张和凛冬一模一样的脸上维持着清冷的表情，如果抛开“发病”的时候，冰元素也算得上一位不错的好学姐，而在与克劳利的一番交谈后，伊森忽然间理解了冰元素前几个月要求他特训的原因。
“我长得和梅林很像么？”
伊森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
梅林曾是公会的主导者之一，地位与黄金之王相当，同时，他也是历史中最伟大的元素塑能师之一，伊森猜测他应该也曾与这个世界的元素精灵建立过很深的羁绊。
但他最终在战争中失败了。
历史书里写下了梅林的结局。
他被时旅者用一支特制的长矛刺穿的心脏，这夺走了他的不死之身，之后，时旅者们群起而攻之，在梅林死后，他的脑袋被砍了下来，悬挂在黄金之乡的城墙之上，受其庇护的迦洛格王朝也自此走向了没落。
在那之后，迦洛格王朝内外交患，没有了勇者的庇护，这片土地最终被分割成了两个国家。
遵循迦洛格荣耀的西瓦兰汀，以及被外来的敌人征服的，被割让出去的东瓦兰汀。
对于这个世界的元素精灵们而言，那一定是一段不愉快的记忆。
元素精灵不希望他重蹈覆辙。
“不，你们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冰元素来到了他的身边，同样仔细地端详着镜中的人影，“你无需模仿他，你比他好多了。”
庄园外的异响离他们越来越近，那是“猎兵”发出的声音。
这一路上伊森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踪，即使没有了精神链接，六人议会也应当知晓了他抵达黄金之乡的消息。
“猎兵”庞大的身躯停在了窗户之外，探照灯式的“眼睛”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他听见了楼下破门而入的声响，有“猎兵”之外的存在闯进了庄园里。
猎兵尖锐的触肢掀开了窗户，整间屋子都因此摇晃起来。
向前屈伸的尖爪撕开了水幕，直奔伊森而来。
庄园外正变得越来越热闹。
黄金国的居民正源源不断地向这里靠拢着，不论他们是否擅长战斗，此刻都拿起了武器。
下一刻，“猎兵”的尖爪被凝结成的红色冰层阻挡在了另一端。
冰元素的嘴角微微上扬。
“而且，你会赢。”
第277章 失道者寡助
当伊森走出大门时，西瓦兰汀的首都变得空前热闹，放眼望去，戴着黄金面具的人们如同潮水般朝着斯坦公爵的庄园进发着，他们摇晃着身体，宛如电影里的尸潮，数不清的“猎兵”穿行于人群之中，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整个城市的人都来了。
伊森丝毫不怀疑，倘若黄金面具的精神链接没有被切断，只要六人议会一声令下，整个西瓦兰汀的人们都会以相同的方式朝着首都进发。
薇薇安害怕地躲到了伊森的身后，尽管她早就知道西瓦兰汀已经彻底沦陷，然而当这些行尸走肉们来到街上，戴着相同的面具朝她走来时，她内心的恐惧仍然攀升到了顶点。
这里面也许有她认识的人，他们原本都是西瓦兰汀的居民。
她身为西瓦兰汀的公主，维护王国的稳定，保护西瓦兰汀子民的安全本是她的职责所在，但现在……
薇薇安抬起头，仰望着挡在她身前的背影，心情复杂万分。
这是一个搬史大王，早些时候还被人愤怒地丢了臭鸡蛋，可现在，却又没有比他更值得信赖的存在，这实在是充满了割裂感。
如果，她是说如果把伊森的搬史行为抛到一边，这个人便完美地符合了她对于“英雄”的想象。
她是迦洛格血脉的继承者，从小就读过无数有关梅林的故事，顶天立地的勇者，时至今日仍旧是许多西瓦兰汀人民眼中的勇者，那些书本里记录着一场又一场的战争，薇薇安不禁想象，梅林在面临成千上万的敌军，面对遮天蔽日的巨龙，还有那些邪神留下的扭曲造物时，是否也和此刻的伊森一样？
但是，英雄也会疲惫，也有疏于防备的时候。
梅林便是如此。
他赢下过无数胜利，最终却也被一根受诅咒的长矛刺穿了心脏，薇薇安不喜欢故事的结尾，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看见梅林之死的篇章时难过了很久，连续好几天都食不知味。
而现在，她所看见的一切要比书本的描述真实千百倍。
他们的脚边传来了异动，被拆散“猎兵”又一次开始了运转，它用尖锐的肢体支撑起庞大的身躯，摇摇晃晃地直立起了身体。
云端传来了钟声，使漫天的光辉变得愈加强烈。
最终，他们也会像梅林一样，被无尽的人海笼罩，淹没于黄金国光辉之中么？
“那是返魂枝的效果。”
伊森向薇薇安介绍起辛西娅提到过的神器，那也是黄金国居民永恒生命的源头，黄金之王在早年的征途中发现了一个奇异的位面，里面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痕迹，只有一棵通达云端的巨树，这个位面里的一切存在都会成为巨树的养分。
神器便是黄金之王从神树上提取的枝杈。
只要黄金之王的意志所及之处，战死的灵魂便会从地狱中卷土重来，重新回到战场，直到彻底将他们的敌人粉碎。
心灵控制装置的洗脑能力，接近于虫群的统筹能力，即使有小部分人挺过了黄金之王的第一轮攻势，这些能够无限复活的黄金国士兵也会成为他们的噩梦。
伊森越来越能理解辛西娅当初的决定了。
正常的位面都不可能抵挡得住黄金国的入侵。
但好在，他不是正常人。
猫猫老师说过，元素精灵拟人的形态是冥想的结果，理论上来说在冥想的状态下，强大的元素塑能师已经具备了和元素精灵们沟通交流的能力，但如果你发现冥想中的元素精灵出现在了现实的世界里，你不但能看见它们，还能和他们互动，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学院一些关于魔瘾症的研究书目指出许多元素塑能师在彻底陷入癫狂之前，都曾出现过相似的幻觉。
然而，伊森觉得自己“精神疾病”要比任何一个魔瘾症患者都要严重得多。
已经严重到了不但他自己能看见，还能让身边的人看见的地步。
至此，元素精灵便再也不是只能用精神理解的抽象概念，文学少女，电元素学长，黄色小土豆，还有冷冰冰的冰元素学姐都是真实存在的。
然而伊森一直没有理解这场战争的意义。
他觉得也许黄金国的居民们也不知道，六人议会只是按部就班地执行着黄金之王临走前留下的命令，哪怕他们意识到接下来的战局可能对他们不利，他们也会固执地一波把兵力送个干净。
在觉察到他到来之后，六人议会的成员们不出意外地选择了最常见的“F2A”战术。
此刻正在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提前设定好的程序，六人议会便是程序忠实的执行者。
“小心，接下来可能会有点冷。”
伊森侧过脸对薇薇安说道。
夏天的季节忽然下起了大雪，红色的雪花降临于西瓦兰汀的首都，落在行动着的黄金居民，以及正在不断向这里靠拢的战争机器身上。
薇薇安伸出手，好奇地接住了几朵红色的雪花。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雪花，妖异，却又有些……邪恶。
端详久了，心中便涌现出了一丝莫名的惶恐。
下一刻，薇薇安便明白了恐惧的由来——尖啸着扑向了伊森的“猎兵”忽然停下了动作，它的前肢悬停在了两人的头顶上，阻止它的是另一个与之结构有些类似的触肢，它如血肉般蠕动着，从“猎兵”的身躯中增生了出来。
同一个躯体仿佛在此刻拥有了两个不同的灵魂，它们为了争夺身体的控制权扭打在了一起。
而放在黄金国的居民身上便显得更加瘆人了。
薇薇安看见了长了四个胳膊的人，增生的胳膊裸露着其肌肉组织，而它们并未就此停止增生，越来越多的部分从那些人的胸膛中钻了出来，没有五官，只维持着人类轮廓的血肉，它们有的掐住了黄金国居民的喉咙，有的扯住了他们的手脚。
黄金国的居民和自己扭打在了一起，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在此刻成为了他们的敌人。
这样的变化平等地发生在每一个黄金国的居民身上，宛如地狱的景象让薇薇安想要干呕，就连手掌被红色雪花沾染的部分都变得奇痒难忍，在她的皮肤下方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生长着，正欲钻出她的皮肤，把她也变成不远处乱作一团的怪物。
漫天的金色光辉被染上了不洁的红色。
“你、你做了什么？”
薇薇安声音发颤。
她觉得自己刚才产生了错觉，伊森从来都不是大英雄，他解决问题的手段自始至终都更像是一个邪神。
现在就算伊森的眼睛突然变成了六个，身上长出了不属于人类的触肢都不会再让她意外。
“我尝试解决了兵力过于悬殊的问题。”
伊森说道。
黄金之王的降临，让世界快进了“规则”与“因果律”的层级，于是他不得不与时俱进，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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