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火球与蒸汽邪神 第28章

　　齿轮城分局的回复一如既往的迅速，在寄出书信的当晚，艾薇就接到了齿轮城的回信，落在窗台上的红隼为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购买炼金消耗品报销的申请通过了。

　　坏消息是分局局长对她的精神状态感到担忧，寄来了一份精神状态鉴定书。

　　分局长还在信里委婉地表达如果支撑不下去了，他帮忙把她推荐到帝都总局任职。

　　艾薇捧着鉴定书，头顶上的金毛张牙舞爪，抒发着无声的咆哮。

　　首先，让小母鸡成为炼金术师是伊森的主意！

　　真正该去做精神鉴定的人是伊森！

　　艾薇现在真想把报销申请和精神鉴定书同时甩在伊森脸上，再把他关进小黑屋里好好测一测这家伙的精神状态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生气归生气，她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她真担心伊森的精神状态测试通过不了。

　　那麻烦可就大了。

　　第一线调查员常年都在和诅咒物打交道，即使有阻断剂的帮助，精神也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影响，一个精神失常的调查员无论对于自己还是同伴都会构成极大的威胁，因此调查员的精神评估是非常严肃的一个项目。

　　一旦评估不通过，该调查员就要被强制召回到就近的分局，进行隔离治疗，直到收容局认为其完全康复为止。

　　不过根据前几年的报表显示，治疗的效果不算理想，只有七成的调查员在接受治疗后完全康复，两成调查员为了压制住精神异常，陷入了阻断剂成瘾的症状，不得不被迫退休，而这已经属于比较体面的结果。

　　剩下的一成接受治疗的调查员要么产生了强烈自毁的倾向，要么变得极度危险，向治疗人员发动袭击。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艾薇气势汹汹去了隔壁一趟，勒令伊森去镇上去购买坩埚，下达了命令之后，她便把自己关进了书房，把精神状态鉴定书平铺在桌上。

　　然后，做题！

　　她后悔了。

　　当时她真该用自己的钱给伊森报销了，也不至于给齿轮城分局的人留下“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的印象。

　　伊森拿到了齿轮城分局批下来的钱，他必须强调，这收容局绝对是一个优秀的工作单位，还有艾薇，这个领导没的挑，他本来都做好了自费供柯洛伊小姐学炼金的准备，却没想到领导大手一挥，这笔钱直接给他报了。

　　炼金学用到的坩埚算不上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小镇的集市上就有卖的，至于制作低阶魔药的素材……反正伊森也不知道柯洛伊小姐究竟是从哪里扒拉出来的，他接触到的小动物似乎都自带了“捡拾”特性。

　　招财能扒拉出元素塑能师入门教材，柯洛伊小姐则擅长寻找各种药草。

　　他一个人走在街上，很快就被集市上传来的骚动所吸引，远远看去，就能看见烛火与灯光旁挤满了人，这是继女巫存在的消息传播开之后溪木镇头一次这么热闹过，而现在天马上就要黑了，聚集在集市上的人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海格队长不会希望小镇发生这样的情况。

　　虽然贝琪小姐已经不太可能卷土重来了，但眼下出现了比贝琪小姐更可怕的敌人。

　　有可靠情报表明，梦蚀的变态杀人狂极有可能已经到达了边境。

　　要是让海格队长——

　　好吧，海格队长已经知道了。

　　伊森刚一靠近，就看见了在人群末端垫着脚，把脖子伸得像柯洛伊小姐一样长的海格，伊森观察了一阵，判断出他并不打算疏散人群，而是在排队。

　　连伊森都能看出海格急切的心情。

　　海格穿着卫兵的盔甲，腰间还斜挎着一把长剑，很显然是在工作中途临时改变了主意。

　　“你们在这做什么？”

　　伊森凑上前去，黑压压的人群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也有样学样地踮起脚，视线穿过一个个攒动着的后脑勺，隐约看见了有人在台阶下面摆了张桌子，女人留着柔顺的黑色长发，薄纱遮住了她的半边脸颊。

　　她身披红白色调的长袍，用奇装异服来形容也不为过，柳腰系着华丽的缎带，缎带末端挂着一个白底的笑脸面具，如戏剧中的丑角。

　　无论发色还是打扮都不像是帝国居民。

　　桌上是一个散发着荧光的水晶球，正对着她的是一个忐忑不已的男人，伊森认出了男人，是小镇的伐木工，此刻正等待着自己的命运被揭露。

　　伊森几乎立刻心生警觉，他提醒海格，“你难道不觉得这个时间节点，一个异国人突然出现在小镇上非常可疑么？”

　　“这件事我在第一时间就已经调查过了。”

　　海格摆了摆手，“她是经过占星会认证的魔术师，有官方颁发的勋章。”

　　“可是在这种敏感时期，在小镇上进行大规模集会不太妥当吧？”

　　“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我能理解他们，又有谁能错过这样的机会呢？”

　　海格深吸一口气，他也有一件必须弄明白的事，只有占卜能带来明确的答案，“伊森老弟，你看我也老大不小了，这样的话，你应该懂了吧？”

　　“老实说，不太懂。”

　　“我这个年纪的男人也该成家了，这件事已经在我的心里积压了太久，今天我必须得到一个答案！”

　　由于海格的情绪过于激动，吓得伊森倒退了好几步，“不是，你说话就说话，把手搭在我肩膀上做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挚友啊，伊森老弟！”

　　“行了，我知道了。”

　　伊森伸出了拒绝之手，挡在了他和海格之间，这里人多眼杂，这海格又激动得语无伦次，要是引发了某些不得了的误会，他非得做一个月噩梦不可。

　　伊森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黑发女人身上，她已从水晶球里获得了未来的启示，而规规矩矩端坐在她面前的伐木工表情也从忐忑转变成了欣慰，虽然隔着人群伊森听不清两人具体说了些什么，但可以推断出是一个好签。

　　伐木工想要向黑发女人支付一袋酬金，却被她委婉地拒绝了，他便只能双手合十呈祈祷状，以表示对女人的感谢。

　　待伐木工离去，黑发女人将手掌置于水晶球之上，光与影交织在了一起，她忽然开口宣布了下一位“幸运儿”的特征。

　　人群最末端的灰发青年。

　　霎时间，羡慕与嫉妒并存的目光朝着伊森袭来。

　　啊？

　　伊森对此始料未及，实际上他只是瞧见了海格队长，过来聊上几句的。

　　“我才刚来，这样不合适吧。”

　　伊森向黑发女人扬了扬手，朗声道，“我身边的这位是海格队长，他有一件无论如何也想要知道的……”

　　“二十年。”

　　女人的声音很轻，却清楚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他在二十年内，不会有姻缘。”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简单的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转移到了海格身上。

　　伊森也是如此。

　　他看见海格张大了嘴巴，仿佛遭遇命运的暴击，所有的美好与希望都在这一刻离他远去，接着，他整个人似乎都褪去了色彩，在寒冬中风化、凋零。

　　伊森僵硬在了原地。

　　对、对不起。

　　不是故意的。

第52章 猫猫如是说

　　占卜术是魔术师的一条分支，作为诡计之神的眷属，神灵赐予了占卜师们窥见未来的能力，如今占星会继承了『博学者』之名的会长，便是一位强大的四阶占卜师，民间流传着许多有关博学者女士的奇闻轶事。

　　自帝国建立以来，每一任博学者都是国王的心腹，他们的预言往往会帮助帝国预知到即将到来的危险，从而早做准备。

　　伊森坐在占卜师面前，如芒在背。

　　此刻的海格队长仍在风中凌乱，他那所有对于未来的热忱都被“二十年”这个冰冷的数字击得粉碎。

　　海格已经35岁了，也就是说在他55岁高龄前，都将继续他的光棍人生。

　　更糟糕的情况在于，这个时代普通人的平均寿命只有60岁左右。

　　所以，知晓了未来未必是一件好事。

　　伊森发誓他刚才看海格如此急切，是出于好意，真不是故意的！

　　占卜师面色如常，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夺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希望，她将双手置于水晶球之上，眯着眼询问，“你想要知道哪一部分的未来？”

　　围观者扯着脖子，每一个被选中的幸运儿被如此询问，大多数人的回答都和财富、家庭、姻缘、健康有关，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得正向的答复。

　　他们暗中揣摩着伊森的心思，觉得虽然伊森在小镇上有着“神秘学专家”的称呼，但像他这个年纪的青年，多半还是会想要探究爱情的秘密。

　　然而下一刻，伊森却给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答案，“奇遇。”

　　奇遇？

　　这是哪门子的问题？

　　人群议论纷纷，也有人开始嫌弃他浪费机会。

　　“我想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占卜师没有回应伊森，嘴角却微微上扬，水晶球里的光与影变化万千，伊森仔细盯着变幻的图景研究了好半晌，终究没能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倒是又一次窥见了魔力流转的轨迹，与激活传送魔术节点时有些相似。

　　她的魔力轨迹是浅绿色的。

　　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了一分钟，浅绿色的尾迹与水晶球里的光影都被抽离，占卜师用漆黑的瞳孔注视着伊森，说道，“你会与一位旧友重逢。”

　　就这？

　　围观居民摸不着头脑，在他们眼里，伊森和占卜师就像是两个谜语人，说着他们完全听不明白的事情，他们也完全想不明白与旧友重逢这种事究竟为什么能算得上奇遇。

　　可能这就是神秘学专家吧。

　　好消息是伊森没有占用太多时间。

　　得到了答复的伊森起身道谢，却心生困惑，他来到这个世界两年一直都待在溪木镇没有离开过，虽与小镇上的居民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却也谈不上多么要好的朋友，基本也都维持在了在路上偶然遇见了会相互打招呼的程度。

　　然而，他的思绪很快就被突发情况打断了。

　　当伊森走出人群，一个强壮得犹如小山一般的身躯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用钢铁般的手臂钳制住了他的肩膀。

　　海格队长回过了神，并向他发动了袭击！

　　“伊森老弟啊，事到如今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办吧？”

　　海格的眼中仿佛饱含热泪，他一直都是一个蛮情绪化的人，也是小镇居民里的热心卫兵队长，若是谁家里遇上了困难，去找海格帮忙，只要能帮得上的，他总会冲在第一个。

　　尽管未能通过王国军骑士营的考试，海格依旧以骑士自居。

　　海格嚷嚷道，“别想逃，你今天非得跟我喝个痛快才行！你扪心自问已经有多久没有和我一起出门喝过酒了？”

　　“这也怨不得我啊，收容局有纪律！”

　　伊森信口胡诌，这些日子他几乎每晚都是在壁炉湾度过的，自然没有功夫去和海格喝酒酗酒，“而且我这次出来还有公务在身！”

　　“公务？”

　　“我是来买坩埚的。”

　　“不妨碍，你买了坩埚，我给你扛到酒馆去！什么鬼纪律，还能管得着咱们下班之后喝点小酒吗？”

　　伊森没有再拒绝，面对这位一直关照他的老大哥，他很难不起恻隐之心——尤其是在得知了海格今后恐怕注定要孤单一人之后。

　　伊森响应了号召，“走，喝酒去！”

　　这一晚，深受打击的海格喝得尤为豪放，酒会刚开始不久，他就有些醉了，并且不出意外的，又像过去一样高举着酒杯，说起了那些伊森早已听过十几遍的故事，倒是本来没有几个客人的酒馆因为海格的嚷嚷声热闹了不少。

　　海格双眼朦胧，舌头都大了，“伊森老弟，你说说，我这人也不算差吧。”

　　“嗯。”

　　“男爵的卫队长这活也不算磕碜吧？”

　　“嗯。”

　　“那为什么，我就这么悲催呢？”

　　遭遇人生情感滑铁卢的海格扯着伊森的袖子，总算说出了一个伊森没听说过的故事，“你还记得不，上次喝酒的时候你鼓动我去和男爵家的女仆长表白，我去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不堪回首的往事让海格几乎老泪纵横，“她说一直把我当兄长看！”

　　这可能就是问题所在。

　　海格在镇上的人缘不错，但姑娘们似乎都把他当成值得信赖的大哥来看待。

　　但是吧，伊森除了充当听众之外，也无能为力。

　　毕竟再优秀的元素塑能师也很难解决个人情感问题，就连鼎鼎大名的海森堡也不行。

　　海格也只是喝高了在这抱怨，也没指望得到任何答案，他把自己喝趴下了好几轮，直到夜深了，海格忽然回光返照般从桌上爬了起来，闭着眼嚷嚷道，“时候差不多了，你力气小，走，老兄我帮你把坩埚扛回去！”

　　于是，便出现了这诡异到了极点的一幕。

　　扛着坩埚的海格脚步虚浮，紧闭着双眼，犹如被诅咒物感染的丧尸般漫无目的地朝着前方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