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色的水儿
“嗯。”轻轻回应着，椎名立希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身前的这个粉色头发的少女身上。刚才直冲过来的鬣狗并没有惊吓到爱音，因为，少女早就已经昏迷在地上了。
空间能力者并没有在救出路人的同时救出爱音。其实这也正常。一般空间能力者只能随意传送比自己弱很多很多的能力者，一旦对方并不比自己弱多少，那便无法在对方没有同意的情况下传送对方。
爱音那个时候已经昏迷了，怎么能考虑同不同意被转送。
此时的少女，脸色苍白，是失血过多的样子。救护车已经被鬣狗揉进了铁球，现在要是在等待下一辆救护车来的话，可能就有点迟了。
失血过多没有得到及时的救助是会致命的。这样简单的道理立希还是懂得的。
她叹了口气，半蹲下去，用手指抹了一滴爱音的血液，闭着眼含进嘴中。半晌之后，又睁开眼睛，张开手掌，一根骨刺从中探出，扎进爱音手臂的静脉血管中。
立希可以姑且让自己的血液转换成她人的血液，虽然这些伪血液维持不久就会变成垃圾被排出体外，但是在严重失血的时候用来救急是完全足够的。
输完血，立希便坐在爱音身边休息。
她的能力很强大，但是消耗也很大。最主要的消耗，是精神上的。【可控癌变】的“可控”是建立在她不断的自我约束之下的。精神如果放松哪怕一秒，说不定，她的细胞就会脱离预定的轨迹，暴走，最终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
也因此她在使用能力之前，都会给那些被操纵的细胞加上限制——“一段时间后自动死亡”，防止出现最坏的情况。
但依旧很累。
立希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放在了爱音身上。
她作为类身体强化能力者，自然可以强化自己的嗅觉。但如果不是爱音放血将自己的血液依靠磁流体的流通传递到外面，立希她这辈子恐怕都无法找到她。
那个时候的她很着急，在大脑中将爱音身上的气味重复强调了千遍万遍。再加上之后分析爱音的血液给她输血，现在，她恐怕再也忘不掉爱音的气味了。
在这片已经千疮百孔的街道上，在这混杂了汽油味，烧焦味，灰尘味，雨水味的街道上，爱意的气味，在立希的感知中，犹如黑夜中的太阳，醒目，刺眼。
立希心中微微觉得有些麻烦，又觉得很好笑。想到爱音邀请灯一起组队做英雄这件事，立希又不由得挠头。
她当然期待着和灯组队，但又同时害怕着伤害到灯。如果爱音真的可以邀请成功的话……唉，那样真的不会让灯痛苦吗？
这个家伙倒是头脑灵活，虽然是个能力失控者，底细也不清楚……但是估计会靠谱吧，作为队友的话。
有一出没一出地想着，立希眯了眯眼睛，再次警惕了起来。
好安静。
但现在不该这么安静的。
一阵风声袭来，立希眼瞳紧缩，立刻起身抱起爱音跳开原地。一道寒芒闪过和立希的身形撞在一起，再次分开之后，立希落在地面，已经失去了手臂，以及怀中的爱音。
“什么人！”立希大喊。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脸庞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中，衣布的缝隙中喷吐着黑紫色的气体。他的右手中，正拎着昏迷不醒的爱音，而他的身后，一个巨大的如蝎子般的镰尾正在摆动着，上面沾染着许多血迹。
立希咬牙。她当然知道那些血迹不是自己的，而是，那些本应该赶来的秃鹫小队的成员的。
面前这个人，给她带来的危险感要比鬣狗强上很多倍。
“哎呀哎呀，最后爆发出了可观的能力，看来实验结果是成功的。”声音在立希的侧边响起，让她震惊扭头。在鬣狗的尸体处，站着两个同样打扮的男人，正在徒手扒开鬣狗的尸体，一个内脏一个内脏地观察研究。
很强大。这两个人和那个镰刀尾巴的男人一样，都很强大。
立希感到压力极大，就根据刚才的那一瞬间的交锋，立希便判断面前这些人并不好对付。而且最糟糕的是，爱音还被对方抓在手里了，她陷入了绝对的被动。
这些人到底是谁？
“喂，看完就回去了。”镰尾男人出声了，看着立希，语气像是在评价一个路边的蚂蚁，“这个猎犬怎么办？和那些一样杀掉？”
说着，还用尾巴的刀刃抵在了爱音的脖子上，对着立希说道：“用那边地上的异能抑制器锁住你自己，你反抗，我就杀了她。”
立希冷笑，将断掉的手臂再生出来：“你以为我会在意一个和我毫不相干的人的死活？”
刀刃陷入脖颈一厘米。
“等下！”立希大喊，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要伤害她，我照做。”
男人没有说话，但是刀刃停了下来。虽然看不到面容，但是立希很明显能感受到对方在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没有人注意到，男人身上挥发出的黑紫色气体在飘过爱音的鼻前的时候，已经昏迷的后者的鼻翼动了动。
该死。
只能祈求支援到来了吗？
立希缓慢地走向异能抑制器的方向，同时思考着可能的破局方法。
突袭？但是她的速度真的可以在男人的刀刃杀死爱音之前将其救下吗？她觉得并不可能。
或者，挟持他的那两个同伴？立希眼神瞥向在研究尸体的两人。凭借直觉立希可以感到这两个人也很强。拾起异能抑制器的路线要经过他们身边，现在立希距离他们越来越近，这两个人却一点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仿佛，她，对他们造成不了一点危险。
耻辱，愤怒，立希握紧了拳头。身体内的异能开始无声地躁动，精神绷紧到极限。击退其中一个，挟持另外一个，这一切，都必须在一瞬间做到……
“太慢了。”
声音在她身后突兀响起，紧接着下一秒，在立希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寒光略过，立希的手脚都瞬间被斩断。下一秒，还不等立希挣扎，异能抑制器便锁在了她的脖子上。
中计了。
这是立希脑海中浮现出的想法。
这个男人根本没有想要让她自己锁住自己，他是想要引诱立希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同伴身上，然后偷袭她。
疼痛。极度的疼痛，从断肢位置传来。这种疼痛她早已经历过无数次，但是唯独这次，疼痛中带着刺骨的凉意。异能被锁住，她控制不了自己的细胞，无法再生，四肢疯狂涌血，她几乎在几秒内边感受到了窒息和眩晕。
输了。
该死……
一只脚踩在立希的头上，男人看着脚下的少女，又看向那边的两个同伴：“这个要不要，要的话就打晕解开抑制，不要的话就扔了。”
“猎犬的那些家伙意志都坚定难缠得很，我懒得弄，直接扔掉吧。”
镰尾男人点头：“好，那这个呢？”他指的是爱音。
扔掉……立希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四肢被斩断，没有异能的她，被扔下之后，也只能等待失血过多之后的死亡……
立希眼前已经开始模糊，她视线中，能看到被男人拎着的爱音。爱音脖颈处的异能抑制器不见了，啊，是这样啊，原来戴在我脖子上的抑制器是从爱音脖子上摘下来的啊。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不想死……我既没有救下千早爱音，也没有再有机会保护灯的未来……都是因为我太弱了，如果我能更强一点的话……
抱歉……
抱歉了，灯，抱歉了，千早爱……
不知道是不是死前的幻觉，立希，看到了被拎在手中的爱音，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与她对视了。
“那个也不要……喂！！！！”正在研究尸体的男人看了一眼爱音，刚要收回目光，却突然失声大喊，“你的手！”
镰尾男人看向自己的手，疑惑的眼神骤然变得震惊。他的手臂的皮肤上，正有着一颗又一颗黑痘出现，不，不对，那个不是痘，那是眼睛！一个又一个转动着的，仿佛有着自己生命的眼睛，在不断生长出来，然后，与他对视！
“这tm是什么？！！”
直觉让他松开了爱音，一边身形暴退远离爱音，一边用尾巴砍下了自己的手臂。
手臂掉落在地上，开始蠕动，像是一团有着自己生命的肉块，然后分裂出更多的小肉块。每个小肉块都各自长出了腿脚，长出了扭曲的五官，奔跑着欢呼着发出了尖锐的笑声。
三个男人都吓住了，看着地上的那些由手臂变成的诡异的生物，眼瞳颤抖，紧接着，他们便将目光看向了并不远处那个站起身的少女身上，如临大敌。
咔。
爱音轻轻捏碎了立希脖子上的抑制器，站直了身子。抬头，露出刘海后的灰色眸子，其中没有包含任何一点的感情。
那个眼神，这不是爱音。
是的，此刻在爱音的身体内的，并不是原本的爱音。
“熟悉的气味……啊……”爱音开口了，语气空白冰冷不包含一丝波动，仿佛机器人一般。她的目光扫视着对方三人，“这种气味……你们……你们……”
传闻中，危险的异能者在异能被封印之后，有很小的几率会产生一种其他的人格。一种，会在特定情况苏醒，在解决完特定事情之后再继续沉睡的，保护者人格。
“你们……又来……找收拾了吗……？”
声音消失了。
环境中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
风声，雨声，所有耳朵能感受到的信息，全都归零。在在场所有人的眼中，世界失去了色彩，变成了绝对的灰白。每一粒灰尘，每一滴水珠，它们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仿佛，死掉了。
不，它们，不是死掉了……
意识渐渐堕入黑暗的立希，在这一刻，想到了她第一次遇见少女时，她对她的询问。
【“你的异能力？”】
【“嗯……要解释很复杂……”】
【“简单说一下。”】
这些水滴，这些灰尘，这些风，这些雨，这些灰白的一切，之所以静止，不是因为它们是死物。它们只是……
【“简单说一下的话……嗯……那就是……叫人【起床】。”】
它们只是睡着了。
“都给我醒醒。”爱音一脚踩在灰白色的地面上，“干活了。”
这个时候的立希才明白，爱音口中的“起床”是指什么。
第十一章 起床了，该干活了
当初，在立希刚刚将爱音带入警局的时候，拿到爱音档案的短发前辈就曾不住咂舌：“说实话，如果这个叫做千早爱音的被拐走导致能力失控的话，可能会造成不小的灾难啊。”
“她什么能力？”她的话引起了长发前辈注意。
“她能力，解释起来可能有点废舌。”短发前辈点点嘴唇，思考道，“你们知道有一种哲学流派，叫做【物思派】吧？”
“不知道。”长发前辈翻白眼。
“就是主张，万物都有生命，每一粒灰尘，每一滴水珠，都有自己的灵魂。”短发前辈伸出一根手指，“平时事物之所以都在静止犹如死物，只是因为它们在冬眠。”
“这不是明显扯犊子。”长发前辈吐槽。
“啊哈哈哈，你也这么认为啊。所以在几年之前，这个流派还只是大家眼中的歪门邪道。”
“你的意思是，现在不是了？”
“嗯，现在不是了。”
短发前辈看向窗外，眼中映出大雨磅礴，“因为，在三年前，一个叫做千早爱音的女孩来到了英国皇家英雄学院，用自己的能力，唤醒了那些沉睡着的，万物的灵魂。”
……
……
“都给我醒醒。”爱音一脚踩下，“干活了。”
整个灰色的世界，以爱音为中心，寸寸碎裂，轰然崩塌。万物的色彩犹如蜕茧而出般，重新充满视界。
但这些色彩已然与之前完全不同。它们丰盈，它们扭动，它们叫嚣，它们欢呼。虽然事物还是那些事物，但是立希从灵魂的共鸣中感受到了，那些风，那些雨，那些土地，那些钢筋混凝，都从沉睡中苏醒，在怒吼着自己的生命，在赞颂自己的生机勃勃。
狂风铺面，暴雨逆行，光线扭曲，大地颤抖，立希感觉自己陷入了蜂群之中。千万百万、无声的只有灵魂才能听到的嚣叫声震耳欲聋，刺穿了脑壳扼住了灵魂。
“这TM是什么！！？？”那三个男人也吓傻了。
空气卷成旋风，而他们正处在风眼。虽然它们都没有眼睛，但是他们依旧感受到了四周传来了各种各样的目光，如寒芒在背。
“这种气息……这种感觉！我想起来了！”其中一个男人突然睁大了眼睛，“去年伦敦，那次龙灾，我感受到的就是这股气息！”
镰尾男震惊，看向爱音：“怎么可能！？你的意思是说，那次龙灾中，咱们遇到的是这么一个小姑娘？？”
“……应该没错，我觉得应该就是她！”那人咬牙，迎着风暴站起来，“但是好像没有上一次那么强，说不定，咱们能把她抓回教会！”
“说干就干。”第三个男人肌肉膨胀，身形变大，撕裂衣服直接变成了一个小巨人，眼神看着爱音泛出贪婪的神色，“抓住她，教长一定会赐福于咱们的！”
而爱音，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只是静静地站在风眼最中央，歪着头看着他们，灰色的眸子没有任何情感。
“我来正面拖住她。”小巨人在狞笑。
“我来掩护。”认出爱音的那个男人身后长出火焰般羽毛的翅膀，扑扇翅膀，在半空中飞了起来。
“那最后交给我。”镰尾男人眯眼。
爱音似乎觉得站着有点累，便向后坐下，坐在了一个汽车的残骸轮胎上。
“上！”翅膀男人冷声高喝。
三个男人身形暴动，直冲飞出。拥有巨大身形的男人第一步便踏碎路面，第二步上地面碎裂震耳欲聋，第三步，一脚踩空，整条腿踩进坑中。
什么时候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