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椿溟.
梅柳齐娜冷静回答。
绘梨衣作为蛇岐八家最受重视的秘密武器，平日里都有一支紧急镇暴部队24小时轮班在病房外围巡逻。一旦绘梨衣有任何失控的迹象，他们都会快速做出反应。至于医疗团队，并不常驻于此，只是定期做检查。
在假扮绘梨衣的日子里，诺诺已经摸清了医疗团队的规律，但唯独镇暴部队的巡逻滴水不漏，之前让她感到颇为棘手。
“很好！”诺诺面色一喜，瞳孔因兴奋微微收缩，暗自心道来了来了，终于来了，她已经等这一天好久了，“走，我们该去调查这栋大楼里面那些藏起来的影壁了——”
她一边说着，抓起一把挂在刀架上的太刀——似乎是巫女祭祀用途的御神刀——正好用于防身，一边如幽灵般闪向门口。
灵体化的梅柳齐娜无声地跟随，并在接近厚实合金大门的瞬间实体化，深蓝甲胄与护手在夜间微微泛光，梅柳齐娜，单臂前伸，抓握门边。
“咔嚓——”
门锁结构在梅柳齐娜的魔力下瞬间崩解，厚实的金属被高温切割熔化成赤红的铁水，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警报声顿时大作，刺耳的声音在走廊中回荡。
然而，原本监视严密的周遭早已空无一人。这点声响在源氏重工整栋大楼的敌人入侵警报与人群混乱声中，显得微不足道。
“走咯！”
诺诺就这样轻车熟路的越过门槛，离开了病房，在此之前的几天里，梅柳齐娜已经为她探查好了路线，只要状态理想的话，她们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隐藏影壁的房间，并且避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事实上，一切也正如她所计划的那样顺利。诺诺避开了电梯间，径直走向应急逃生出口背后的楼道。她的脚步轻盈而迅速，一层又一层的楼梯口在她脚下飞快掠过，最终，诺诺在第13层停下了脚步。
诺诺的目光扫过楼层号，随后直接推门而入。
一盏幽幽发亮的长明灯一下子进入视野，昏黄的光芒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再往后，则是一扇严实牢靠、和绘梨衣病房那扇类似的大门。诺诺本打算让梅柳齐娜照例破门而入，但走近一看，发现门锁已然损坏，显然有人先一步强行闯入了。
她立时抽刀上前，小心翼翼的用刀尖推开了半掩的门板，高大如一堵墙的影壁绘画赫然矗立在广袤的空间里。
这种影壁通常修建在大门前用于遮挡路人视线，但如此尺寸的影壁可谓罕有，它的高度起码有四米，宽度也相当长，像是硬生生从别处的墙体完整拆解下来，再秘密搬运到此处的。
在不算明亮的灯火下，诺诺隐隐看到影壁上铺满了赭红色以及靛青色的古画。一些人身蛇尾的怪物在画面之中排成长队，八条长颈八颗头颅的巨兽用锋利的长尾切开山脉。
此外，还有裸体的女人、扭曲蜿蜒的蛇……种种怪诞而意义不明的意象充斥画面。
在提前知晓有人闯入的情况下，诺诺并没有直接上前解读。她轻轻地将刀尖朝下，在地面碰了两声，示意梅柳齐娜负责在身旁时刻警戒。
随后，她直接伸手将长明灯从挂台上取下，灯火晃悠悠地跳动，映照出空旷的环境。诺诺渐渐看清了这里的广袤空间的结构，除了几幅影壁之外，仅有每隔一定距离竖立的框支柱，以及在灯火下晃动不定的阴影……
诺诺的脚步忽然一顿，手中的长刀猛然向前一指。只见一块影壁的角落里站出来一个身影。那人身穿一身黑色，近乎与环境融为一体，唯有脸上惨白色主调的公卿能剧面具显得异常突兀，将他暴露了出来。
在诺诺接近的同时，戴着面具的人拿出了一对黑色小木棍似的梆子，开始轻轻敲击，并通过摩擦它们发出“沙沙”的声音，听起来疑似某种印第安人的音乐。
“？”
诺诺面带疑惑的观望面具人的音乐演奏，刚刚那一刻，她还以为对方要掏出两把手枪，或者什么奇异道具呢，结果就这？
不是，这面具人等在这里，就是为了来给她演奏一通稀奇古怪还难听的小众音乐的？
她是应该对此视而不见，还是应该配合地捧场一下，为这位面具表演家奉上一番嘲笑？
但是诺诺最终决定两个都不选，她招了招手，声音冷冽，“梅柳齐娜——”
那边的面具人也终于停下了“演奏”，像是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他的动作一滞，面具下的表情无法看出来，但身体却明显紧绷，甚至微微颤抖了起来。
或许，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演奏”完全无效，面前这个“绘梨衣”模样的是个假货，自己根本就是戏耍了一通。
于是，面具人怒气腾腾地冲上前来，像是一匹发狂的野兽。
然而，他的攻势还未接近诺诺，就被身穿甲胄的梅柳齐娜挡住了。
既然对方已经表露出了明显的杀意，梅柳齐娜就不再顾忌什么，剑刃如同凝聚的光束一般，随手挥动释放。
戴公卿面具的家伙还没反应过来做任何动作，就被切割成了一地碎块。他的身体在空中骤然停滞，随后如同破碎的玩偶般散落在地，情绪就此凝固在愤怒与惊恐之间。
“神金，差点害我笑了一下。”
诺诺对于这个突然敲梆子又转眼冒出杀意的家伙，只感觉到了他全程的表现有一种脑干缺失的美，所以简单抛下一句话，就转头研究起影壁上的绘画了。
“黄泉古路……通神之道……神赐骨血……”
————
王将漫步在源氏重工的一间茶室，如同行走自己家里一般。突然，他手上把玩的青瓷茶杯毫无征兆坠落在地，并被王将愤怒的一脚踩碎。
“卑鄙！居然换了个假货！”
本来，赫尔佐格出动了王将与猛鬼众，就是要趁着蛇岐八家还没彻查橘政宗的底细漏洞、并按上更大罪名的空档，强行制造天衣无缝的死亡戏剧，形成“橘政宗被猛鬼众的邦达列夫找上门刺杀而死”的事实，洗清污点的同时嫁祸邦达列夫。
同时，他也意图将家族的武器绘梨衣掠夺走——既然棋子之一的源稚生变得不再受控了，那么更重要的绘梨衣必须要牢牢紧握在手里。
赫尔佐格知晓，真正的邦达列夫说不定还在暗处，操纵着圣杯战争。所以他万万不敢亲身涉险，成为御主参与进去，他的意图是通过原定的两颗棋子，源氏兄弟两人，完成间接参与。
现在棋子少了一个源稚生，他不得不补充一个绘梨衣。
绘梨衣与源稚女一样，被施行了脑桥分离手术——一种在上世纪用于治疗癫痫病人，而切断“胼胝体”的手术，许多经历了脑桥分离手术的患者不再癫痫，却时常有左右脑思维不一致的情况。
而根据赫尔佐格的研究，只需要通过特殊的梆子音频，脑桥分离手术患者就可以被操控精神，乃至切换左右脑的人格。比如在持续的梆子声音下，源稚女会被动地与他的风间琉璃人格来回切换，这也是赫尔佐格自信于源稚女仍旧在掌握之中的由来。
而绘梨衣虽然并未因脑桥分离手术而出现第二人格，但她一样受梆子声控制。
理应如此才对……
但是那位闯入影壁室的“绘梨衣”却丝毫不受影响！
王将发泄怒气似的，一脚踢飞眼前的小茶几，后者在简洁的茶室里面发出哐当的巨响。
“‘龙王’啊，你得去一趟13层D区影壁室，处理掉一个冒牌货，对了，记得带上你的从者。”
王将对通讯器里面的风间琉璃说。与此同时，他手上的一对梆子发出沙沙的声音，压制住了风间琉璃的叛逆气焰，“不要让我失望。”
第194章 拟神八十祸津日神
“嘶，这些都是古代篆文啊，古体字异体字……”
诺诺站在巨幅影壁绘画前，眉头紧锁，手指轻轻抚过冰凉的石面上那些难以辨认的字形。她的手中握着一盏长明灯，昏黄的光芒带着青紫色光晕，照亮了影壁的一小部分，但更上方的画面内容依旧隐没在黑暗中。
别无他法的诺诺脸上立刻攀上了愁苦。索性，她开始了侧写。
她将双手触摸上去，乃至脑袋上太阳穴都贴在了影壁绘画的石面上——于是画面仿佛活了过来一样，栩栩如生地展开了庞大无边的古代世界。影壁表面上的图案仿佛在翩翩起舞。
首先进入诺诺头脑里的信息，是有无数的黑衣人围绕一座古代神社敲敲打打的场景。他们的声音嘈杂而尖锐，一些工匠们用工具切割岩层，将巨大神社的石灰质墙壁上一幅幅精美古画整体剥离下来，再将它们转移到新的墙壁上，形成如今的影壁。
但这不对。这些仍旧是关于影壁的表层内容，只是那些近期搬运影壁的人手携带的残余信息罢了，而非这幅古画的创作者通过影壁所要表达的内容。
“梅柳齐娜，接下来你盯紧一点。”
“嗯。我明白的，暂时没有敌人过来。”
“不，不止是敌人，”诺诺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影壁上，“接下来我要进入深度侧写，如果我有什么异常表现，比如惨叫啊发狂啊什么的，你也要及时的把我喊醒。”
“……哦哦。”
诺诺开始了深层次的侧写。表侧的侧写如同在信息的海洋之中游泳，而深度侧写则如同潜入深海。混乱的信息将以指数级无序增长，表露在侧写之人的周围。
说是混乱无序其实也不够准确。人的感官性能是有限而模糊的，无法一次性承载过多的信息。就像再好的视力，不借助望远镜和显微镜就无法观测宏观与微观世界一样。
所以普通人只能看见“眼前的一切”，或许唯有传说中的信息全知者“拉普拉斯恶魔”才能始终洞彻了解这个宇宙的一切。
诺诺的自我像是沉入了海底。她看到穿着不知名古代服装长袍的人们，在巍峨华丽的巨大神城之中来往。他们用现代人看来不可思议的技术建造了笔直的宽阔神道以及种种华丽的殿堂，宏伟的神代城池如此耸立而出。
一些穿着洁白长袍子、头戴玉冠的祭司们则是围在一起用听不懂的语言相互说话。但诺诺能够从中感知到很多表达的信息。
他们之中有的人说神的尸骨不能解封，否则会引来灾祸；有的人则是争执，只要将神完全复活，人类也会因此受惠，获得神的恩赐。神是集万般伟力于一身的大能力者，是完满而万能的，怎么会去可疑谋害渺小的凡人？……
诺诺从争执的声音中，渐渐听懂了这里的祭祀和长老们分为了两个不同的派系，也就是亲善于神，以及警惕神的不同态度。亲善的一方为神的骸骨建造了华丽的神殿，另一方则是在外围建立牢牢的封印。令神居住宫殿的同时也身居囚笼。
诺诺渐渐从他们的话语里面看出隐藏的端倪——亲善神的人既崇拜神的力量，也在觊觎和渴望那种伟力；警惕神的人恐惧神的力量，同时也绝望于神的骸骨无法被摧毁。
呲呲呲……
随着侧写的愈发深入，杂乱的线条开始充斥周围，海水在耳边咕噜噜的灌响。殿堂的声音渐渐远去了，伟大的神城也分崩离析，被磅礴的海水疯狂冲刷，沉没下去。
诺诺像《盗梦空间》里迷失在边界的人类，被逐渐困在了梦中梦里面而无法脱身。她无法判断来向和出口，她开始无法控制身体，海水疯狂的在耳边翻涌，神话之中的滔天洪水宛如正面呼啸而至。
诺诺不甘心的猛力划水游动，向蔚蓝色大洋里的神城里面靠近。她只能隐隐约约的声音和画面如同杂音般回响：
他们不敢直呼其神名，于是在古书上写道：永镇至高母神……于黄泉国……藏骸之井入口封闭，黄泉古道不可……
“诺诺！”
梅柳齐娜的叫喊声和猛烈捶打，让诺诺从梦境里面的海啸中一瞬间脱离。影壁之前的长明灯仍旧摇曳着昏暗不明的光，世界瞬间从极度嘈杂回到了寂静。诺诺的耳膜仿佛不适应似的振动发胀。
“小心！敌人来了！”
经过了梅柳齐娜的提醒，诺诺这才注意到了令耳膜振动的不是自己残留的幻觉，而是真的有敌人突袭而至。
轰隆！
梅柳齐娜突然拽住诺诺的腰带暴退三米，她们原先站立的位置被庞大的火焰烧开并洞穿了一片地板。
一个身材与梅柳齐娜同样娇小的金色身影窜了上来，对方的全身缠绕着庞大的鬼之火焰，头顶有一对颀长尖角，臂膀链接的鬼之爪呈现出稍大的尺寸、红黑色的肤质与不祥气息。
对方轻轻探出了爪子，旁边的粗壮框支柱直接被整个掰了下来。鬼族从者像是扔出一片树叶一样，将比她的身体高大得多的框支柱甩了出去，接着又拆下了一块厚实的地板，如法炮制的甩出，速度迅疾如电的建筑残骸像是飞出的巨炮炮弹。
呲啦呲啦——
梅柳齐娜的反应和速度更快，她抽出光粒子凝聚的利刃，在面前随意挥动便密集交织成了可怖的剑网。斩切形成的气浪掀开，不论是柱子还是地板，全部一击粉碎。
“不爽……不爽……”
对面的鬼族少女低吼着，火焰愈发高涨起来。黑色的浓烟升起，将周围的影壁全部熏黑烧灼起来。仅仅几秒过去，宽阔的室内已然燃起了止不住的熊熊火势！
梅柳齐娜对此并不惧怕，但御主诺诺恐怕无法长时间待在如此浓烟高热而缺氧的环境下。“我们需要先转移到室外！”
诺诺此时目眦欲裂。她原本盯着的那些影壁绘画，仅仅因为敌方从者的一个“蓄力”，就直接烧毁得不剩下什么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全部白费，她现在还只得到了只言片语的信息。
好特么的火大！
“走！”诺诺捂着口鼻闷声道，“还有，一定要给我狠狠地打！”
嗖——
主从两人破窗而出，玻璃幕墙粉碎，龙翼展开的身影在夜晚的天空划过了一道隐晦的弧线，千万片碎玻璃在月光照射下形成短暂的夜空光河。
而已经火势凶猛燃烧不绝的室内，Berserker茨木童子见到目标居然直接逃遁，她怒气冲冲的准备将凝聚在手上的“丛原火”，向下投掷释放——这经过了积蓄的威力足以烧毁源氏重工的一半楼体！
“等一下，Berserker。”
穿着和服的男人，风间琉璃从应急通道口的门板后边闪身进入。他看上去是在大口喘息，并非因为运动或者房间的热意，而是王将手中梆子声引发的头脑精神切换。
前不久的王将敲打梆子，令风间琉璃人格沉寂，而源稚女人格苏醒，接着又切换回来。这种过程堪比刑罚，令风间琉璃瞬间无力而痛苦。该死的，要不是王将仍旧不显露真身的话，他就要趁着这家伙麻痹大意直接剁下来他的头颅了。
“御主？”茨木童子心情不爽利的收起鬼火，另一手上的巨大砍刀被她扛在了肩上。
“我们的目标不是她们，暂且做做样子就好了。”
风间琉璃说。其实他认识诺诺，她那张绘梨衣的妆容还是上次与卫宫相见的时候，他指点过的，实际上根本不可能与之为敌。现在跑过来装模作样砍一下，不过是王将的任务罢了。
“哈？”
茨木童子听说了这栋楼里有她的宿敌渡边纲，本来还兴致冲冲的准备找上来呢，结果半途却要和一头母龙对打。
“嗯，既然她们选择退走的话，我们就当是已经即将击败，但最后一不留神被她们逃跑，这种结果吧。”
“汝当真如此认为吗？”茨木童子反而扬起了巨刃，凶猛的丛原火更加旺盛的狂涌。
“——那头龙返回了！”
话音刚落，梅柳齐娜如同超音速战斗机的身影再度来袭，更炽烈的魔力剑刃像是激光炮飞射、贯穿层层地板和框支柱。
最后只听得隆隆巨响，整个源氏重工大厦以13层为界线，裂开狰狞的豁口，转瞬之间被皓白流光一分为二！
————
夜之食原，卫宫等人仍旧在死气沉沉的东京城里面徜徉。
依循上次闯入这方世界的套路，继续找到怪物们的来向就可以了。卫宫紧张兮兮的以为还会出现上次的黑泥怪物，但这回却是换了花样。
庞大的龙躯攀附在金属巨城东南角青铜巨塔的塔尖之上，龙首的那对熔金竖瞳转动，燃烧金色的怒意，像是在拱卫一座庞大的城池壁垒，对即将来袭的敌人狂躁进攻。
奇怪的地方在于这座金属巨城不符合东京城的任何建筑特征，最高的那座尖塔高度已经超过了东京塔的两倍，其他建筑也如群山般宏伟，一眼望不到头，整片城池像是神话中的宫殿群。
但眼前塔尖的巨龙首当其冲，因而一行人皆被近在咫尺的那头龙的狂暴姿态所吸引。
诡异的黑气和恐怖的神气笼罩在巍峨的龙躯上，那姿态与之前的众多妖怪截然不同，它的存在感远比妖怪庞大、崇高。不仅仅是物理尺寸上堪比高楼大厦，在气质和压迫感上也有云泥之别。
……像是混杂着神性、死亡诅咒、灾厄等各种稀奇古怪的要素，拼接而成的恶龙。
“这、这是……龙？”
麻生真感觉自己的嘴巴说话时在打颤，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这种血盆大口、背生双翼、四肢粗壮的超大号蜥蜴，一看就是西幻片场里面蹦跶出来的幻想龙种，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啊！和刚刚那些“百鬼夜行”完全是两个画风吧！
“不一定。”千代女摇了摇头，眉头微微皱起。她总觉得自己从这头龙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像是“大蛇”一样。
“谁知道呢？也许是龙，也许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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