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椿溟.
源稚生心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一团乱麻的思绪宛若金戈铁马在沙场上混乱交战厮杀，就连卫宫前几次的惊天发言，也远远没有这一次的震撼来得强烈。
因为在蛇岐八家，“神”指代的是白王，他们东瀛混血种的血脉源头，也就是东瀛神话中记载的至高母神伊邪那美。
神的许多秘密迄今为止都是蛇岐八家竭尽全力对外封锁的，尤其是“神其实并没有死，她的骨血仍然被蛇岐八家的祖先封锁在黄泉之路尽头”的秘密。
即便秘党对这片土地的混血种历史也知之甚少，甚至在19世纪末秘党长老马耶克勋爵出访东瀛之前，秘党甚至还不知道这个岛国竟然存在混血种。
秘党留存的《冰海残卷》记载，白王曾经发动龙族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叛乱，令三分之一的龙族成为叛军，却最终仍然败北、被黑王摧毁。黑王将她钉死在擎天铜柱上投入冰海深处，并在被冰封了六个纪元，使得白色皇帝的力量终于衰竭。
于是黑色至尊将白王和铜柱一起沉入海底火山之中，使之化为灰烬。黑王通过吞噬灰烬取回了祂曾经赐予白王的力量，认为自己已经彻底抹除了白王和她的血脉。
因此，秘党对东瀛混血种的白王血裔身份存在怀疑的态度。
然而，蛇岐八家却在家族影壁图画上记载了不一样的秘史——
在长达六个纪元的冰封时间里，名为伊邪那岐的人类潜入寒冰的白王冰牢，和白王达成了契约，取得白王赐予的“圣杯”和“圣骸”，成为第一代的“皇”和“寄生白王”。
第一个白王血裔的混血种由此诞生。
所谓圣杯泛指白王的基因，圣骸就是白王的骨血。
可惜白王绝非仁善之辈，她赐予人类的宝物只是让人类替她保存基因（圣杯），防止自己被黑王彻底杀害。同时暗地里筹划着有朝一日重新复苏的时候，可以吞噬自己的所有后代，借助圣骸加圣杯恢复到全盛期。
因贪图白王的力量而取得圣杯圣骸的伊邪那岐，害怕白王的复苏，但以他的力量又无法摧毁白王的圣骸骨血，于是生育出了三支后代，分别为天照、月读和须佐之男。
天照受命统治神之国高天原，月读则管理夜之国，海洋被赐给须佐之男管理，他们世世代代共同祭祀并封印着神骸。
天照的后裔繁衍形成了源氏家族，月读的后裔名为上杉家，须佐之男的后裔则是橘家。这也就是蛇岐八家的上三家的血脉源头，直接传承了白王“圣杯”血脉的源头。
源稚生作为蛇岐八家这一代的“皇”，也被家族众人称呼为“天照命”，因为他所在的源家便是天照的血裔，乃是尊贵的神明直系后裔。他就是当代的天照。
相比之下老爹橘政宗的血脉并不强，不具备皇血的他没有资格号称须佐之男命，他仅仅是一位依靠“政绩”外加养子支持，才成功走马上任的大家长。
源稚生的思绪，在“他身为天照后裔理应封锁神之隐秘”的使命上盘旋了片刻。
最后飘落在了“卫宫是如何知晓‘神’的？”这一团巨大到无法解释的疑云上。
“卫宫阁下……这个玩笑可不好笑，不论你是从谁的渠道里听来了我们家族的机密，这都不是用以随意指控一个黑帮组织的理由，如果你没有充分的证据或者只是替他人误做了传声筒，那么刚刚阁下的那句话我建议收回，我可以假装当做没听过。”
源稚生的语气变得凛然。
表面上是这个说法，实际上，当做没听过肯定是不可能的，此事回头还需要和老爹进一步商议，为何家族的秘密会被泄露出去。
按照先前调查到的卫宫此人的经历，他这种和家族毫无瓜葛的人物，根本没有知晓神的秘密的可能。
“不，这可不能说是随意的指控，倒不如说，很多迹象已经表明了这个黑帮的可疑。”
卫宫相比源稚生的神态显然更为风轻云淡，他拾起勺子喝了一口海鳗鱼肉汤品，才继续说，“这个葵屋和我一直以来在调查的事件有关……源桑，你应当听说过‘奥丁事件’吧？”
“自然听过，否则我还能从哪里得知卫宫阁下的大名？”
源稚生面露诧异，他从没想过一个小黑帮，这还能和远在大陆的龙王级别事件扯上关系，他决定暂时先冷静下来，继续倾听卫宫嘴里头还能蹦出什么新鲜的说法。
“那你也应该知晓，自那日起彻底消亡的陈家，其实和‘奥丁’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经过神州世家的联手调查，种种迹象表明陈家的秘密实验，还涉及到了一条自东瀛去往神州的死侍贩运交易链。”
“这条交易链的一端，指向的就是这个国度之中的某个黑帮，我怀疑就是葵屋在秘密负责此事。”
源稚生面色不变的微微点头，但是没有立即吭声，卫宫他刚刚说到这里的时候，却还是没有点明这些究竟和“神”有什么关系。
不过卫宫所说那个组织，源稚生倒是忽然间想起了个怀疑的对象，如果卫宫所言真实无虚，那么嫌疑最大的幕后组织就应该是猛鬼众。
猛鬼众追求进化为神，肯定会牵扯到血统实验，并产生为数不少的死侍，如此一来，和神州那边的陈家相互勾搭的几率并不为零。
莫非，卫宫所说的觊觎神明的组织就是……
很快，源稚生期盼的重头戏来了——卫宫语锋立转，接连透露秘闻：
“‘奥丁事件’结束、陈家倒台后，那个幕后势力的动作并没有停止，甚至试图抹除我——这个尝试当然是徒劳的，他们不仅没有成功，甚至反而暴露了他们在东瀛这边的布局，葵屋就是棋子之一。”
“我之所以说和你们的‘神’有关，是因为他们的目标极有可能是发动一场圣杯战争，其中关键就是获得你们家族传承的‘神’之碎片。”
卫宫把圣杯和神体说到一起并非强行关联。要知道型月世界之中，神本身就拥有不下于圣杯的机能，圣杯作为第三法产物可以联通抵达根源的道路，而神灵更是天生链接根源的存在。
《魔法少女伊莉雅》之中的“卫宫美游”就是兼备这两点的集合体，她既是接近神灵的“神稚儿”体质，也是能够无差别实现愿望的天生完整的“大圣杯”。
既然如此，那神体、神之碎片，作为大圣杯的核心构造并非不可能。
“！”
源稚生并不知道卫宫心里是如何打算依靠这种强行关联，把家族拉下水介入对葵屋的调查行动，但是这种“圣杯”“神之碎片”的说法，落在他的耳朵里俨然出现了另一种意思：
猛鬼众找到了封印了“神”的场所，他们正在筹备夺取白王圣骸！他们不惜发动一场白王血裔之间的战争！
他一只手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手上的茶杯，咔呲咔呲的轻微碎裂声蔓延在杯具的边沿。
蛇岐八家和猛鬼众之间的敌对历史充满了血腥味的杀戮，若是将这段漫长时光里牺牲的人们堆积起来，那恐怕他们的鲜血会流成一条不见尽头的血河，双方所有人无不期盼着对方快点完蛋……
但假若真的要面临这场宿命般的对决，源稚生又总觉得来得太过突然。
“……源桑你可能不太相信和理解我所说的圣杯战争，以及它和神之碎片的具体关联。”
卫宫的话语萦绕四周，令源稚生从那股深沉的宿命感猛的脱离，“但我得说，若是贵方家族调查了葵屋幕后之人，必然会知道方才我所言非虚——”
“卫宫阁下，不必多言！这种程度我还是能够理解和听进去的。”
在卫宫一脸惊讶“你到底理解了什么啊”的眼神中，源稚生直接放下了杯具和餐具。他从标准的坐姿中快速站起，原来是想要直接离开。
“抱歉，失陪了。事关重大，调查与否并非是一言而决的，稍后联系吧。”
原本一直以来纡尊降贵陪同卫宫的源稚生，抛弃了如同朋友一般懒散随意的作态。他转眼间变回了那个在家族之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少主。
于是刚刚起身的源稚生拍了拍手，没几秒过后就转眼看到了躬身在门外恭候的人群，他挑出一人吩咐道：
“樱，你过来入座，替我和卫宫阁下聊天，之后剩下的日程如果有安排那就还是按原计划进行，换做你来陪同卫宫吧，我临时有事情，回家族一趟。”
必须要弄清楚，是谁向卫宫透露了家族秘密，以及猛鬼众，是否真的有那个动作。
第138章 赫尔佐格开始和空气斗智斗勇
蛇岐八家大家长，橘政宗的办公室。
源稚生连一身执行局的黑风衣都没来得及换，穿过了一扇木质雕花屏风，走过来的时候还迎面觑见几幅装裱考究的浮世绘，有的是富士山壮丽的雪景、也有的画的是能歌善舞的艺伎。
这些充满了昭和式老头审美气息的挂件，让源稚生颇为无味。
他眼神快速掠过周边的装饰，最后落到了办公区域那张宽大的实木办公桌上，桌面打磨得光滑如镜，大大小小的文件整列整列的摆放在台面上，文件象征着整个蛇岐八家家族对外部无数黑帮直接管理，堪比“影子天皇”的无上权力。
也是这张桌子后，一身古板气息的老人，橘政宗紧紧掌握的权力。
老人有着直鼻梁和深陷的眼窝，像是个外国老头，但他有纯正的黑瞳。橘政宗抿着嘴不苟言笑，他批阅文件的时候仔仔细细认真肃然……
在源稚生眼里，这个老人多年来就是如此，若不是这样兢兢业业的态度和实实在在的业绩，他也无法获得众家主的支持而上任大家长的宝座。
“这么早回来，我还以为稚生你和卫宫士郎那样的年轻人之间，会有更多的共同语言呢。”橘政宗开口的时候眼睛也没有离开文件，看样子他确实很忙。
源稚生听着橘政宗的口吻并不感冒，老一辈总是这样，以为某种替年轻人考虑的安排，就一定会起到良好效果似的，殊不知现在的年轻人更喜欢三三两两聚成小团体，彼此间隔开来说着兴趣爱好迥异的话语。
他毫不客气的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深色皮质沙发上，没有经过太多的酝酿就开门见山的回答。
“共同语言确实很多，应该说，是多过了头……老爹，卫宫连事关神的隐秘都能和我聊上几句。你说说，这天我还能聊得下去吗？”
啪嗒。
橘政宗放下批文工作，他手上的钢笔从指尖滑落在办公桌面上滚了好几圈，“发生什么事情了？”
源稚生将一整天里，卫宫和他会面时候从头到尾的表现、谈话，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
“很奇怪，不是吗？家族里的最高机密，对于作为大家长的老爹你和作为‘皇’的我完全敞开很正常，但是卫宫——一个和家族全无瓜葛的混血种是如何得知的？”
橘政宗也显然一副意料之外的模样，“你还说，卫宫他觉得猛鬼众即将和我们开战，夺取神骸？”
“是啊，猛鬼众也知晓神的秘密，他们甚至觉得那条通往神骸的黄泉之路，就是化神之路，走完这条路就能够化为神明（纯血龙类），所以才狂热的寻找神。”
“卫宫除了从家族获取消息，也可能是从猛鬼众那边得知的，但如果卫宫是猛鬼众那边的人，也没必要特意过来提醒我这个蛇岐八家的皇。”
橘政宗也微微点头。
“自先祖的初代三贵子以来，通往炼狱寻找母神伊邪那美的黄泉之路，就是一直应当被封锁的。神的力量绝不是可以轻易获得的，那既是通天的力量，也是神设下的陷阱。”
“当初‘须佐之男命’的遭遇就证实了这一点，我们不可重蹈覆辙，也不能给猛鬼众留下任何机会。”
蛇岐八家的秘史记载，伊邪那岐生育的三贵子之中，幼子须佐之男就曾被圣骸蛊惑，他没能忍住对力量的渴望融合了圣骸，结果产生了龙化现象变作“白王·八岐大蛇”。
当时的天照和月读不得不牺牲自我，释放模拟言灵·归墟和言灵·湿婆业舞，将名为“高天原”的神话时代古城作为白王的棺材，将整个高天原和白王葬入太平洋海底。
直到目前为止，谁也没有找到那座高天原古城的具体位置，如果是派出加装了高清摄像头和声呐系统的无人深潜器进行海底搜索，一座明晃晃的海底古城还是比较显眼的，搜索的难度还不算大。
但是海洋过于浩大无边了，深海潜水器的搜索和维护成本巨大，再者蛇岐八家也并非像猛鬼众那样狂热于追寻神明……与其花了大成本挑战高难度搜索，倒不如说，找不到才是最好呢。
“……可是现在不同了，如果猛鬼众有了高天原的线索，他们极有可能抢先下潜搜索葬神之所。”
橘政宗神情严肃，“确实有必要探探猛鬼众的动作，这么多年来我们依旧拿猛鬼众毫无办法，葵屋或许就是一个改变现状的突破口。”
坐在沙发上的源稚生感到不可思议，“老爹你相信卫宫他所说的话？你不觉得卫宫的信息来源很让人奇怪吗？”
“不论卫宫的话多么可疑，我们都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我们的敌人——猛鬼众能够安安稳稳不图谋坏事这方面上。”
橘政宗语气叹息，“何况，卫宫士郎虽然既不是家族之人，也不是猛鬼众之人，但还是有一种情况能够解释他身上的谜团。”
“什么情况？”源稚生坐直了身子。
“卫宫士郎……此人可能是我们蛇岐八家流落在外的皇级血脉。”
“什么！？”
橘政宗吐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猜想，“稚生，我曾说过你并不弱于卫宫，反过来也是一样，能够屠龙弑神的卫宫血统不可能低于‘皇’。”
“我们搜索到的卫宫家庭信息很可疑，不是么？假如卫宫他是流落在外被人收养的‘皇’，那么一切都可以说得通……换言之，卫宫的情况可能和稚生你的情况相似。”
“和我相似……”源稚生像是喃喃自语，他忽然感觉现实有点魔幻，自己怎么会突然又多了个同为“皇”的自家人？
“是啊，巧合的地方真的很多，更何况——他和绘梨衣都是红发。”
办公室之中，两人的脑海同时浮现了一个常年被关在加护病房里打游戏的红发女孩——上杉家主、上杉家仅存的血脉，上杉绘梨衣。
————
当晚，某片人迹罕至的深山林区秘密建设成的地下建筑体内。
“这绝对不是巧合！”
建筑体之内角落的某人发出无人听见的焦躁低吼声。
这片地下建筑的内部风格冷峻而压抑，透不进外界的一丝光亮，淡淡的消毒水弥漫开来，混杂着一股地下特有的湿冷气息，令人作呕。
越过灯光昏暗的走廊，可以觑见内部的宽敞实验室，巨大的落地玻璃将实验室隔成两个区域，一侧摆放着各种先进但却显得陈旧的仪器设备，指示灯的闪烁和嗡嗡作响的机器声永不停歇。
那旁边摆放的是如同巨大透明棺材、灌满了反射荧光的生物质溶液的装置，几个身形样貌完全一致的克隆体，悬浮在液体之中、轮廓隐约可见。
装置跟前站着一个戴面具的人，那低吼的声音就是从他口中发出来。
面具人将脸孔上的面具——一张公卿笑脸，面色惨白而嘴唇鲜红的能剧面具——轻手摘下，露出了一张老人的脸，他鼻梁挺直、眼睛深陷，面部线条如刀刻般清晰……
和橘政宗的脸庞一模一样！
“十多年了，十多年了！为什么偏偏现在这时候来破坏我的布局！”
疑似橘政宗的老人像是在对无人的实验室发泄愤怒。
他的真名是荣格·冯·赫尔佐格。
早年曾经是才华横溢的基因科学家，痴迷过神秘学加入“极北之地”追求过圣杯，后来又因为上世纪的大战，在其祖国战败后被俘，听从调遣去往北极圈的“黑天鹅港”研究闻所未闻的龙类和混血种……
不！这些都不是重点，只是早已消失的过去！
赫尔佐格对黑天鹅港最清晰的记忆，是1991年，那个叫做邦达列夫的人突然抵达黑天鹅港，将龙族的一切，告诉了彼时还不清楚龙族历史真相的赫尔佐格。
邦达列夫还带来了黑天鹅港计划已经被当局放弃的坏消息，赫尔佐格的研究得不到任何资助，与其等死不如放弃这些，随他一起共同探索如何利用龙类来踏足神位。
当时的赫尔佐格这才知道，自己的研究对象是一群什么鬼东西，同时他也被邦达列夫描述的“成神计划”的美好蓝图所诱惑。
两人迅速达成了合作，毁掉黑天鹅港出逃，带走了最有潜力的三个实验体，分别就是年幼的源稚生、源稚女以及处于胚胎阶段的上杉绘梨衣。
然而在中途，邦达列夫突然背刺，令赫尔佐格重伤险死。
不过后者侥幸活了下来，并整容成为东瀛人，在这个岛国潜伏守候了一阵成功实现了反杀，夺回了三个实验体、自己的研究笔记，外加战利品——邦达列夫所记载的复活白王的全部程序。
就这样，赫尔佐格接收了邦达列夫的一切，甚至通过“橘政宗”的身份进入蛇岐八家，一步步登上大家长之位，终于获知了这个古老东瀛家族深藏的白王秘密，距离复活白王夺取神位只差一步之遥！
一切都那么顺利，那么美妙，但这却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破坏了！
赫尔佐格脸上怒容渐渐消退，焦虑的情绪却趁机攀上了面颊……
卫宫士郎，一模一样的红发，至少皇级别的血统，以及莫名其妙早逝的可疑养父和来历不明的家庭履历。
这绝对不是巧合……此人很可能是邦达列夫的实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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