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酱
南绫音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方才迈步跟上了林伊，“说。”
林伊微笑，南绫音还是这么直白，“不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志。”
南绫音撇了林伊一眼，“你是说我……不应该‘误会’你么？”
她特意在“误会”两个字之上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林伊摇了摇头，“不，我只是想要让你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我是个俗人，有美人投怀送抱，我会忍不住的，更何况，是卿儿和妙萱这种仙子呢？至于其他的……我不想等到未来，我自己去埋怨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接受……”
“你这是诡辩，对妻子就是要一心一意。”南绫音嗤之以鼻。
“哦？那卿儿和妙萱我应该选谁呢？”林伊含笑看着身边的南绫音，她听了林伊这话，一下子沉默了，张口欲言，却又没办法说出来。
事情没有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总以为自己可以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可在感情之中，哪有什么对错……
“……你不许负了二姊姊和三姊姊。”过了好一会儿，南绫音方才开口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语，有些苍白。
林伊点头，“这是自然，拒绝她们，我道心有损，负了她们，我亦道心有损，即使是为了大道，我也不会负了她们的。”
“你不像是会在意大道的人。”虽然已经明白了林伊的决心，可不知道为何，南绫音还是想要蛐蛐林伊两句。
“可我是会在意她们的人。”林伊回答。
林伊和南绫音在街巷之中转着，这一段话之后，过了许久，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失昼城的烟火气而已，和人间一样，看上去是神人居所，却也有着大多数，挣扎着活着的民众。
林伊摇了摇头，又是一个人间，而且是以鲜艳的色彩掩饰过的人间，初看觉得飘渺而自在，细看之下，人间该有的，这儿也有着，而且要远比人间更混浊。
南绫音默默看着，两人登上一座高楼，站在高处，俯视着这一片建筑群，林伊扫视了几眼，而后仿佛不经意地感叹了一声，“高处不胜寒，世人却又爱登高望远。”
南绫音看了林伊一眼，而后收回目光，“我知你意思，站得高了，确实是会……”
林伊开口打断了南绫音的话语，“我只是随便说说的而已。”
南绫音沉默，注视着不远处，收容院之中的少年少女们，她侧身依靠在旁边的栏杆之上，任由月光为自己的玉靥增添上一抹淡淡的光辉，“说说你和二位姊姊的故事吧，你之前不是还说要说么？”
林伊也学着她，靠在了栏杆边上，“我还以为你不想听，所以才用话来堵我……”
“只是看你那副样子，觉得心疼二位姊姊而已。”南绫音轻哼一声，微风拂过，将她耳边的一缕银白秀发吹起，她随手将其挽到耳后。
“说说吧，你和姊姊们的故事，到底是如何唯美，亦或者悲壮？才会让她们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你。”南绫音侧目看着林伊的侧脸，林伊一直是很好看的，她也不得不承认，但她也不是没见过漂亮的人儿，只是他们身上，都没有林伊的那种……吸引她的气质。
“你不如换个角度，我都有了那么多妻子了，这个故事到底是如何灿烂，才会让我死心塌地认准她们。”林伊对着南绫音摇了摇头，“你总不能说，和我一起亏待了她们吧？我也没有那么不堪吧？”
“啧。”南绫音毫不掩饰自己的蔑视。
“我可是还记得的……两天前的晚上……”林伊沉吟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两天前便是他和江妙萱、南卿二人初次归于失昼城的那一天。
“没有亏待！我亲爱的姐夫，你到底还说不说！”南绫音清冷的面容之上骤然露出来了一丝绯色，她微微侧过头去，用垂落的银发掩饰住自己的羞赫，声音咬牙切齿，急急忙忙打断了林伊的话语。
林伊微笑，也没有继续刺激南绫音，而后便开始回忆起来自己和南卿她们的故事……
南绫音听着林伊那柔和的声音，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为何，当时居然昏了头地，在之后知道了林伊等人的事情之后，还探出一丝神识……
而在之后，她都没有看到什么，就已经被林伊他们给发现了，是以，她完完全全做了一件自动递上把柄的事情。
什么东西都没有得到，还被林伊他们的给发现了，南绫音也不知道自己在他们的目光之中，到底成为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以，她这些天一直都有些忐忑，特别是面对自己的两位姊姊之时……那就更为慌乱了。
毕竟自己做的事情实在是不能算是正常人会做的，第一眼就算了，就当是不知者无罪，但第二眼……
南绫音再次微微叹了一口气，她摇了摇头，将这些东西压在心底，不再多想，而是静静听着林伊说着他的故事。
说是故事，其实也不过是将那些事情复述一遍而已，林伊倒也没有为了故事性，而加上什么虚构的东西，只是将一些艳色的部分给隐去了而已。
南绫音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毕竟说的都是她二位姊姊的故事，她没有错过任何一个角落，时不时还会提问一下，林伊也不厌其烦地为她解释着。
一个说着，一个听着，赏着月色下的失昼城，倒也显得和谐。
南绫音对林伊的意见，也在林伊的述说之中，慢慢减弱了下来，毕竟这到底是姊姊和林伊的事情，她只是一个小妹而已……
“……而后，我便和卿儿她们回到了失昼城。”林伊微微伸了一个懒腰，他侧过脸来看着正蹙眉看着自己的南绫音，“怎么了？”
南绫音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她目光落在月下的失昼城，银白色的墙壁如同一个个巨人一般，“没有我想象之中的壮丽。”
林伊莞尔一笑，“当然，世间哪有那么多的波澜壮阔，说书人口中的话本，也只不过是将一个人的一声，浓缩成为那一点点而已。”
“大多数人，依旧是普通人，生活平平凡凡的，但谁说平凡不是一种幸运？”林伊轻声说着。
“哦？你可一点都不平凡，还问剑规矩……呵，你胆子挺大的。”南绫音撇了撇嘴。
她说的是当初林伊以化神问剑作为返虚的白折之事，林伊看了南绫音一眼，不知道她这句话到底是夸奖还是鄙夷，倒是语气之中没有什么刺儿。
“那是当然，我胆子不大，也不会想着弄死那个神王殷仰，他被轩辕剑圣那一剑，已经伤到了根本了，看他还如何端坐九天之上，俯瞰人世种种。”林伊淡淡笑着。
南绫音侧目看着林伊的侧脸，她看不太懂林伊，若是她的话，她不会选择反抗浮屿的这一条路，作为失昼城第三位当家，她很是清楚浮屿的实力为何。
是以，若是她站在林伊这个位置之上，知道那位神王宫首座的目的，她恐怕会带着师父和师妹，离开琼明域……
两人在高楼之上再站了一会儿，互相聊了几句，便走下了高楼，朝着之前南绫音看着的方向而去，那边乃是收容孤儿的院落。
脚步清脆，南绫音走得离林伊近了一些儿，她轻声开口，“这边是收容孤儿的收容所。”
林伊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看着周围那好奇看着他们两人的少年少女们，他们看上去和南宫、南绫音她们截然相反，带着属于人的气质，而不是仙，亦或者神……
“作为修士，我和姊姊们可以饮月辉，食玉露，但他们不行，于是，失昼城之中也会形成一道道壁垒，有的人天生锦衣玉食，有的人却无父无母，只能由收容所进行收养。”
南绫音的声音有些飘忽，“失昼城没有太阳，但有着月亮，自然就有着阴影的存在，他们，就是阴影之中的孩子。”
“那位南十四……”林伊开口，南十四就是龙王佩剑镇天下夺舍的那位少年。
“自然，他就是出自于这里，因为在他前面有着十三位孤儿，他便被称之为南十四了。”南绫音点了点头。
“这些人之中，有的是因为父母战死，而不得不进入收容所，有的是因为被抛弃，最后由收容所收养……”南绫音揉了揉身边的一位少女的银发，有些干枯，手感并不好，但她的神情很柔和。
林伊没有多言，这不是他能够解决的事情，世间总是多苦难的，幸福来之不易，只是有着小小的一点儿，却让人珍藏着，凭此渡过了一路的荆棘。
两人都没有多言了，南绫音开始从储物的装备之中拿出一些食物，林伊便帮着她分发了下去。
修者世界，食物的产量远比林伊前世的要高，但这些孤儿，缺少的并不是食物，他们是孤独的，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家的滋补，一个人的内心总是残缺的……
林伊蓦然想到了裴语涵和俞小塘，非要说的话，裴语涵如师亦如母，将他从寒冬之中捡了回来，给予他食物和温暖。
虽然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不孝子就是了……不过，用这种方式尽孝，不也算是进了孝道吗？
林伊看着身边有些情绪低落的仙子，思考了一下，而后开口了，“你猜，现在南宫姐姐和卿儿她们在说些什么？”
南绫音抬起头来，看向林伊，沉默了一下，而后缓缓说道，“应该在讨论你的事情。”
林伊微笑，“那我猜，她们两个人，此时正在讨论明天的月华塑身的事情。”
南绫音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她明白林伊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输了待如何？”
“随你处置。”林伊随口说道，而后他的话锋一转，眼睛看着南绫音，“你输了，又待如何？”
南绫音轻哼一声，早先之时，南宫姐姐就已经和她说过了，照这些时间，她们两人应该还未谈完才是，若是林伊想要和她猜她们两人在吃茶还是在吃灵果，她或许会犹豫，不敢妄下定论，但……
南绫音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一句，“和你一样。”
林伊和南绫音的神识在同一时间涌出，落在了央月宫之中，刚刚在商量着某些事情的南宫和南卿、江妙萱三人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
林伊用神识传音给她们三人。
【我和绫音刚刚打了个赌，说是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她说你们在聊关于我的事情，我说你们在聊明天的月华塑身。】
【所以说，卿儿，妙萱，南宫姐姐，请你们说，你们刚刚在聊月华塑身的事情。】
南绫音愕然地看着自己身边一脸笑容的林伊，她甚至能看到林伊朝着自己丢了个带着笑意的眼神。
南卿她们也面色有些古怪，这不完全就是当着人家的面，要她们明箱操作么？
演都不演了是吧？
【林伊！你混账！！姐姐，告诉我，你们刚刚在聊什么？说实话！！】
【不用管她，按我说的说。】
【林伊，你再说！】
吵吵闹闹着，两人走到了下弦殿之中，林伊看着身边有些闷闷不乐的南绫音，刚刚南卿三人直接把他们的神识赶出去了，也没在意他们两个人的赌约。
“好了好了，是我输了。”林伊有些好笑，“欠你一个承诺。”
南绫音哼了一声，“本该就如此。”
说是欠了南绫音一个承诺，但她也没有立即要求林伊去做什么，只是说着攒下来，等到她以后有需要的时候再使用。
林伊也无所谓，本就只是两人之间的一个小游戏而已，作为南卿和江妙萱的姊妹，她真有什么事情拜托自己，他也不可能真的不管。
所以这个承诺，对于他来说，其实没什么用处，真的不想做的事情，他也可以直接回绝，没有什么束缚力。
两人漫步在下弦殿之中，除了下弦殿之外，还有个上弦殿，取上弦月和下弦月之名。
下弦殿高耸如峰，本就是为了防备魔物侵袭而建立的瞭望所，在战时，也会作为失昼城将军长老的大营，统筹协调，调度左右。
循着下弦殿往上，慢慢走上高处，从露天的露台之中，可以看见大半个失昼城，这便越发能感觉失昼城之宏伟巨大了。
“南宫姐姐会随着你去到人族大陆。”南绫音淡淡说着，她倚靠在栏杆之上，侧目看着林伊的侧脸，而后收回来了视线，看着海面之上那时而跃出水面的海兽。
在月色之中，跃上半空，展示着自己修长的兽躯，点点海水被月光浸透，越发显得晶莹而圣洁。
林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些海兽在用它们独特的方式，追求着配偶。
“不准对南宫姐姐下手，当然，我也不觉得你会入南宫姐姐的眼。”南绫音的话语让林伊侧目看了她一眼，南绫音蹙了蹙眉，“你别告诉我，你真的对南宫姐姐有想法？”
林伊回过头来，“我无法和你承诺，毕竟有些事情是无法预料到的，到时候承诺了，却没办成……我会觉得愧疚。”
“混蛋！”南绫音低低骂了一声，她看着林伊的侧脸，忍不住冷哼一声，“我现在不希望你和南宫姐姐一起去了。”
林伊无奈，“那也不是我能决定的，要不我先离开，然后让南宫姐姐后面再过来？”
南绫音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掩耳盗铃罢了，你这家伙，果然不是个好人，当初就不应该让你进城里来，就应该让守卫把你抓起来关着！”
南绫音说的是，林伊刚刚进入失昼城之时，她喝退那些围住林伊三人的守卫的事情。
“还有，你不用觉得愧疚，我又……啧……”南绫音开口说了半句，却又止住了话语，她觉得自己的语气和态度有些不太对劲。
“总而言之，你是二姐姐和三姐姐的丈夫，不准去招惹大姊姊，她是有丈夫的人了，你要是敢去招惹，我就……”南绫音声音顿了顿，而后冷哼了一声，这是毫无掩饰的威胁。
不过在林伊耳边，却有种意外的可爱之感，这东西能威胁到谁呢？
“是是是，我的小姨子说的对。”林伊仰头看着那已经渐渐少了些许的月儿，微微笑着回了一句。
南绫音深吸了一口气，她抱胸靠在围栏旁边，她没有再开口说话，她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有点不对劲，十分甚至九分的不对劲，她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林伊侧目多看了南绫音几眼，他笑了笑，也没继续逗弄着她，迎着有些微凉的海风，看着那些海兽游弋着、翻跃着……
……
在另一边，南宫和南卿、江妙萱的谈话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南宫从南卿、江妙萱这边获知了她们这些年来的经历，主要是南卿在说，江妙萱补充，毕竟江妙萱主要经历的，也不过是在北域荒城复苏之后的一些事情。
顺便，南宫也从江妙萱二人的话语之中，拼凑完整了整个琼明域此时的局势，以林伊为首的反浮屿势力，并以神王殷仰为首的浮屿势力相互对垒。
但这个事情，南宫早就已经从林伊的口中大致明白了，是以，她也没什么在意的地方，她只是在意一个地方——
“你们是真的已经非他不嫁了么？”南宫最后再确定了一句。
而与前几次一样，南卿和江妙萱均点了点头，她们没有露出来其他的表情，很是淡然，很是随意，但也正是因为此，才显得她们毫无一丝犹豫。
“先前他发的誓言，我也听过了，所以……”南宫温婉端庄的面容之上，露出来了一丝浅淡的微笑，她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二位妹妹，“我就在此给予你们，作为姊姊的祝福吧。”
南宫从自己手腕之上带着的储物手环之中取出来了两个有些大的木盒，她将其分别推到了南卿和江妙萱的面前。
南卿和江妙萱对视了一眼，微微蹙了蹙眉，而后在南宫那鼓励的目光之中，伸出玉手，搭在了上面已经开启的木扣之上，随着轻微的一声咔哒声……
宛如火焰一般，在这月色弥漫的宫殿之中，木盒之中的东西显露了出来，如同山花一般烂漫而绚丽，犹如两团火光，跃入了南卿和江妙萱的目光之中。
这是两件款式不同的嫁衣。
大红色的嫁衣并不显得艳丽，反而带着厚重和端庄，让人心神摇曳之余，亦有着一丝肃穆之感，其上勾勒的一针一线都带着沉淀了的岁月。
“南卿，你手中的是我的嫁衣，我也只穿过一次而已，万望你不要嫌弃。”南宫温柔地注视着南卿和江妙萱。
“妙萱，你手中的，则是你们原本的那一件，母亲给我们三人俱准备了一件嫁衣，倒是没有想到，你们会遭受这种悲剧，以至于分魂为二了。”
南卿和江妙萱对视了一眼，而后再次将木盒合了起来，南卿将自己面前的木盒推了回去，“姐姐，我并不介意，但……这是您的，而不是我的，他也只是您名义上的丈夫而已，若是日后，姐姐您遇见了自己的真心，这就用得上了。”
“所以，我不能收下。”南卿摇了摇头。
南宫刚想要劝说南卿，就看见江妙萱也将自己面前的木盒推了回来了。
“长姐如母，届时还需要姐姐您为我们穿上呢……您就先收起来吧。”
南宫看着两个木盒，沉默了许久，然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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