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橘子与大海
“但不得不承认，珞珈实现了一部分的战略目标：毁灭风暴依然在肆虐，从考斯开始蔓延的亚空间风暴看不到平息的预兆，五百世界和帝国的疆域，乃至五百世界内部都被风暴隔断。”
远东星域再也看不到泰拉星炬的光芒，进入亚空间成为了全靠运气的自杀性行为。
洛希微微抿了一口，他其实并不擅长喝酒，这一点从他在第二个千年末尾诞生后就没怎么变过，但现在他学会了品味杯中之物。
能够在一万年后喝上一杯熟悉的葡萄酒，让他记忆中最珍贵的那段时光更鲜活些。
借着酒精的微醺，洛希能够暂时忘却现在这烂透了的银河。
“至少在过去，我不用操心哪里又爆发了叛乱，哪里又被信奉混沌邪教的疯子屠杀一空。”洛希将酒杯微微举起，而罗保特则侧身碰杯。
精致的玻璃工艺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二人一饮而尽。
“这是你的事情，伟大的五百世界之主，帝皇的第十三个儿子。”洛希将酒杯微微倾斜，掂了一掂，示意自己没有留下一滴。
“这是过去的习惯么？”基里曼也学着将酒杯倾斜了过来，他的动作别无二致，连洛希的一些极其细微的个人习惯也模仿到位。
“但你并没有选择坐视不理不是吗？如果要给这场战役颁发一个头等奖，那一定非你莫属。”基里曼丝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洛希有些语塞，但还是摇了摇头，无奈道：“你知道的，我只是有些容易心软，我实在无法漠视那么多的人类被残忍的战争杀死，你得谅解一下一个来自远古的老古董的三观。”
“重视人的生命，这是人类传承下来的美好品质，我们应该尽一切可能浇灌它。”基里曼和大部分的原体都不同，他虽然不像火蜥蜴的伏尔甘一样仁慈，但珍视生命同样是五百世界之主的优点。
两人一同站在舰桥，透过舷窗看着漆黑的虚空。
毁灭风暴将大量的恒星光芒遮蔽了，它不仅仅在亚空间中肆虐，在现实宇宙中同样展现了自己的威力。
舰队现在是靠着沉思者系统中的星图来进行定位移动，方才没有迷失方向。
基里曼沉默不语，低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在想什么，不必拘束，大战结束随意聊聊也好。”
“想得太多只会自寻烦恼。”
洛希看出原体正被过多的思虑所困扰，他的思考能力太强了，反倒使得有太多的烦恼困扰着他。
古华夏有句话叫做慧极必伤，罗保特·基里曼恰恰属于那种头脑聪慧到极致，但却他的思想境界却还不够成熟的人。
他的造物主给予了最强的大脑，命运给了他最好的成长环境，他到目前为止经历的一切还不足以塑造出一个成熟的灵魂。
以洛希的眼光看来，原体的前半生过的太顺了，他依然保持着一种类似于赤子的天真信念。
当洛希打开话匣子后，基里曼也不再沉默。
“我在想现在的银河变成了什么样子，两百年前我的父亲率领着我的兄弟们展开了大远征，收复了无数自黑暗时代后散落在各地的人类世界，人类复兴的梦想眼看着就在眼前实现，可现实往往是最残酷的。”
“珞珈，安格隆只是其中之一，如果他们没有撒谎的话，那么恐怕有半数的兄弟都选择了背叛。”
“我已经看到了，一个短暂的知识和启迪的时代已经终结，又一个新的黑暗时代拉开了帷幕，大远征的成果已经付之一炬。”
基里曼的语气虽然没有多少沮丧，但是洛希感觉到了深深的悲哀。
那是理想在眼前破灭的悲哀，罗保特是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他甚至畅想过当大远征结束，他的子嗣们将如何从战争中转变为合格的执政官。
他在马库拉格的内廷宫殿中留了一间空置的房间，里面摆放了足以容纳帝皇和他的兄弟们的桌椅。
比起一名统帅，一位君王，一位伟大的基因原体，他或许更愿意在五百世界找一块安静的土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耕耘自己的小小土地。
而现在，甜美的梦想酿出苦涩的酒水，一杯入喉，久久难以释怀。
第99章 现在是幻想时间
“除我之外，还有多少忠诚的兄弟还活着呢？费鲁斯，伏尔甘都死在了伊斯塔万Ⅴ的杀戮场上，科拉克斯传闻逃出生天，可汗还好吗，驻守泰拉的多恩呢？战帅必然不会放过太阳星域，多恩将是最大的阻拦。”
“莱恩呢？他隐匿了自己的行踪，圣吉列斯的最后消息来自西格纳斯星系，鲁斯的性格总是最冲动的，他是否已经被敌人撕碎？”
“我的兄弟们，他们是否还安好？”
仅仅一杯没有多少酒精的葡萄酒，罗保特好像喝醉了一般，开始喃喃碎念。
洛希拍了拍坐着的基里曼的肩甲，他不太会安慰人。
在极限战士心中他是伟大的基因之父，在奥特拉玛五百世界子民的心中他是战无不胜的君王，可他也是人，他从未丢失对人类的认同感，哪怕没有人类能像他那样超凡卓越。
“我有时在想是否我就是仅存的忠诚之子，偌大的银河是否已经沦为牧狼神的战利品，泰拉是否已经沦陷。”
基里曼看着洛希，希望他说些什么。
“那就做你该做的，不要顾虑太多，如果你是最后的忠诚之子，那么就为你的兄弟们带去复仇，如果不是，那你就在五百世界等待着你的兄弟的到来，你们必须团结一致。”
洛希的肯定鼓舞了基里曼，他挥舞着拳头，神情激动的描绘着一个初步的构想。
“我必须想办法打破毁灭风暴的影响，五百世界必须重新融为一体，我们看不到星炬之光，那就想办法找到一个替代品。”
“如果帝国已经灭亡了，那么就让奥特拉玛成为帝国的备份，我们永远不会屈服于荷鲁斯，永远不会屈服于混沌的力量。”
基里曼想要让五百世界在危难之际担负起帝国的责任，但这是否在某种意义上证明了他在行不轨之事？
其中的复杂性让基里曼非常痛苦，他害怕自己的行为也变成某种叛逆。
“我需要你的帮助，在你们那个时代除了亚空间之外是否还有着其他的超光速通讯，交通方式？”
洛希沉思片刻，他目标目前最紧要的是恢复通讯和恢复星际交通。
“虽然我很想帮你，但是很遗憾，在人类的第二十一个千年时期，我们利用的也是亚空间进行超光速航行，那时候的亚空间还没有那么危险，我们并不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就能航行。”
如果说过去的亚空间平静的犹如内陆的湖泊，而现在掀起毁灭风暴的亚空间就是十死无生的远洋深海。
“不过我倒是可以改进你们现有的通讯模式，虽然无法做到完全意义上的超远程通讯，但是临近星系之间的沟通也能够极大的降低难度，不至于像现在一样被毁灭风暴分割成一个个孤岛。”
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最需要的，基里曼还是乐观的点了点头，办法总会有的，如果失去了信心那么就真的万事皆空。
结束了这一话题后，基里曼有些犹豫的提及了关于铁人的话题。
“洛希，你是否能够确保铁人的安全性，毕竟它们太过危险，甚至比目前困扰我们的叛乱和亚空间危机更加危险。”
帝皇在创造原体时，在基因里就刻入了对异形的憎恨和对憎恶智能的警惕，这两样东西都是在黑暗时代给予人类重创的祸根，基里曼也是极其艰难的默许了洛希持有铁人。
“没有百分百的保证，这个道理你我都懂，但我能确定的是面对混沌的污染，人工智能并非没有还手之力，甚至相对于人类来说，智脑的抗性更强。”洛希诚恳的回答道。
“我的船是我们那个时候科技的极限，它是为了延续人类而生，底层算法逻辑都是经过千锤百炼，我不认为亚空间随随便便就能腐化掉它。”他拿出考斯之战时期的例子继续说道。
“那些混沌废码的确想要污染腐化我的智脑，但是它们很明确的失败了，智脑的防火墙难以逾越，它的自净能力以及对混沌废码的攻击能力都经受了考验。”
原体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在夺回武器阵列的战役中红色警戒号上的智脑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我的智脑的忠诚性毋庸置疑，现在我只是担心我们的敌人，是否会动用一些更恐怖的亚空间巫术，像那次混沌废码污染一样，以更强的腐化手段对付智脑。”
眼见基里曼有些接受了自己的理论，他继续说道。
“我虽然没有经历过那个黑暗混乱的时代，但我可以确信的是并非所有的铁人和人工智能都选择了背叛，人类使用的人工智能何止以亿计算，哪怕是一个行星级的采矿场都有着自己的智能。”
“而人类既然能够熬过了那段黑暗时代，和那些依然保持忠诚的智脑脱不了干系，只有人工智能才能对抗人工智能，否则人类早就被那些无所不能的智脑灭绝了。”
基里曼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在我们那个时代，绝大部分的战争武器都是由人工智能和铁人加以控制，如果完全失去人工智能的辅助，我们的战斗力说不定还没有你手下的这些笨拙的基因改造战士强。”
当听到洛希将自己引以为傲的阿斯塔特称为笨拙的改造战士后，即使是基里曼也不由得心中升起一股气。
洛希也是嘿嘿一笑，他摊开双手一一列举道：“虽然人类联盟严令禁止进行基因非法改造，但是这条法律显然约束力并不强大。”
“在STC模板的帮助下，哪怕是一个偏远的未开发星球都有可能存在非常先进的基因工程实验室。太多的疯子将自己脑子里的妄想通过STC变成了现实。”
“在体内塞入了核反应堆，依靠核能为食并且战斗的怪物你见过吗？”
“能够吸收太阳辐射，只靠晒太阳就能强化身体，随便就能以超音速飞行，肉体强度硬抗等离子的人造人你见过吗？”
“基因片段中插入了那些异形种族的遗传物质，能够自由利用灵能力量，操控电磁力和引力的怪胎你见过吗？”
基里曼有些愣住了，和洛希口中相比的怪物们比起来，阿斯塔特好像确实有些平平无奇。
“一个叫波特兰的科学疯子利用偶然得到的一具异形的尸体，改造了一种拥有强大进化能力的生物，只要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它的每个细胞全部彻底杀死，它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适应，并在下一次几乎免疫同样的伤害。”
“这种可怕的适宜性使得那种生物迅速蔓延开来，甚至将一个人类的居住世界都吞噬殆尽，寻常的武器在用过之后便失去了效果，以至于事态一再失控。”
洛希唏嘘道，那个科学疯子的确是个天才，他的造物给当时的人类联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因为一开始的隐瞒和推诿，那个怪物几乎成长到难以消灭的地步。
“那后来呢？又是怎么消灭的？”基里曼好奇道。
“黑洞，联盟在星球的核心制造了一个人工黑洞，从里到外将整个星球的一切质量吞噬殆尽，那个怪物自然也没有适应的余地。”洛希说道。
“不过我感觉生命总是有极限的，我想不到到底什么样的鬼东西能够适应黑洞环境，那近乎无限的密度足以将任何物质能量和信息吞噬殆尽。”
基里曼感觉脖子上隐隐渗出了汗滴，他已经想象到如果是人类帝国遇到这种怪物，以帝国堪称迟钝的反应速度，恐怕等上层知晓时早已经到达无法挽回的地步。
介时，他们将面对一个免疫了绝大部分的攻击方式，生命力顽强到近乎不死不灭的敌人，并且它的适应力还在催促着进化的脚步。
“你们那时候还真是妖魔鬼怪横行，也难怪最后毁灭在了黑暗的长夜之中。”
基里曼松了口气，他发觉在和洛希进行了一番天马行空的扯淡想象后，自己的紧张感也消解了不少。
现在的情况虽然恶劣，但也还在承受范围内。荷鲁斯只能够最快的拿下王座世界，以速胜的方式加冕。
而一旦时局糜烂，进展变缓，他的叛军只会被反应过来的忠诚者淹没。
选择背叛的终究是少数，帝国的绝大多数人依然忠诚于人类之主，而荷鲁斯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和劣势。
牧狼神拥有先手优势和亚空间的帮助，所以他才能以信息差处决掉三个忠诚军团，而当所有人知晓了他的叛乱后，牧狼神还能这般势如破竹吗？
第100章 保守与激进
一个月后，洛希终于回到了马库拉格星系。
胜利的消息早已经通过短距离星语通讯传回了五百世界的首府，毁灭风暴虽然依然在持续，但是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星系和星系之间依然保持着最起码的沟通。
当然，这所谓的代价就是把灵能者当柴烧，想要克服亚空间风暴的干扰，就需要大量的灵能者以生命为代价传递星语。
宇宙的规则便是如此残酷，为了维持五百世界内部的沟通，牺牲必不可少。
虽然敌人已经溃败，马库拉格星系依然维持着高级警戒状态。
大量的雷区被布置在星系边缘，星空堡垒以及武器空间站默认处于开火姿态，一旦指挥中心停止每二十分钟的信号确认，这些武库便自动进入战争状态。
成群的驱逐舰和巡洋舰在马库拉格星系内游荡，填补着那些星空壁垒之间存在的漏洞。
以马库拉格之耀号为首的舰队穿越了密集的防线，首府星球的空港和轨道平台已经准备就绪。
“一场盛大的凯旋仪式正在等待我们。”基里曼依然身着那套动力甲，只是多了一些华丽的装饰，他没有佩戴头盔，取而代之的是一顶马库拉格桂冠。
“他们看到你一定会振奋人心。”洛希笑道。
原体和他的常胜军卫队通过一艘炮艇返回了马库拉格，当钴蓝色的炮艇从天空中降落时，所有挤在赫拉广场周围的人们无不欢呼起来。
所有人都走出家门，来到大街上，朝着原体降落的方向欢呼呐喊。
城市的守卫部队极力维持着现场秩序，他们组成人墙，防止过于兴奋的人群发生群体事故。
当炮艇打开舱门，喷射的气流掀起地上的尘土，一位凯旋而归的王者踏上了为他铺就的红地毯。
人民自发的以鲜花来庆祝马库拉格之主的凯旋，孩子们抱着鲜花，在父母的怀抱中向原体致敬。
而靠后些的父母则将自己的孩子举过头顶，让他们骑在自己的肩膀上，欢呼赞颂着基里曼之名。
“记住他的样子，孩子，他是五百世界的王者，他守护着我们！”
“原体万岁！”
在这一刻，整个马库拉格城上百万，乃至上千万的人民都在呼喊着基里曼之名，庆祝着他击溃叛军后赢得的胜利。
考斯和阿玛特拉的惨剧已经被所有人知晓，而那些名声不大却惨遭屠戮的星球同样被人们所听闻，叛徒们犯下的累累罪行不会有人忘记。
头戴桂冠的基里曼也是对他的人民挥手致意，强烈的自豪感和荣耀感填满了他的内心，他被自己的人民所爱戴，同样也会爱护他的人民。
洛希则依然呆在炮艇上没有下来，他可受不了这样喧闹的欢迎仪式。而且他也不适合暴露在太多的目光之下。
只是当他有些发愁该如何从这场巨大的欢迎仪式中偷偷溜走时，一位有着银白色头发，面容有些苍老的极限战士来到了他的面前。
“向您致敬，洛希大人。”
这名极限战士的身上有着与众不同的特殊气质，一举一动间透露着强大的自信和威严，当见到他时，那些正在值守的极限战士纷纷致敬。
“奥菲欧·卡山德拉，您应该没有见过我。”他温和谦逊的说道。
“我听说过你，阿玛特拉的摄政，指挥了整场阿玛特拉战役，拖住吞世者和怀言者军团超过一个月，并且通过陷阱围困杀死了安格隆。”
洛希眼中精光闪烁，他伸出双手，握住了奥菲欧的一只手掌。
这可是个活着的传奇，面对敌我双方数十倍的差距，他硬生生撑了下来直到援军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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