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默西风菌
最终，宛如骨头被抽掉，卫宫切嗣那挺拔的腰在颤抖中，缓缓地佝偻下来。
“……英，英雄王，求，求求你，救救爱丽丝菲尔她们吧。”
如同某些已经融入血肉中的重要事物硬生生从身体中剥离，卫宫切嗣每说一句话、一个词都在颤抖，哽咽沙哑的声音中透露出极致的痛苦。
他最终跪倒在地，对吉尔伽美什低下头。
“就算是杀了我也没关系，求求你，救救他们……”
看着这样的卫宫切嗣，吉尔伽美什脸上的笑容缓缓淡下去，微微眯起的双眼中仿佛闪烁着什么、怀念着什么、感叹着什么……
“用令咒吧，切嗣。”
就好像突然被烙铁烫了一下，卫宫切嗣用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看着手背，看着那鲜红如血的令咒，仿佛是在看到自己过去那些被鲜血模糊的人生。
夏莉的眼睛、父亲的眼睛、娜塔莉的眼睛……
男孩的眼睛、女孩的眼睛、小孩的眼睛、老人的眼睛……
那是被他所拯救以及被他所杀的，成千上万、数之不尽的眼睛，仿佛是世界上六十亿双眼此刻都齐齐凝视过来，要他做出抉择。
在过去的无数时刻中，卫宫切嗣都被这无形而又重若山岳的力量逼迫得低下头。
但在这一刻，他突然感觉这些目光是如此轻飘飘，不值一提。
和那股黑暗比起来，那怕是六十亿人的意志，也太过脆弱……
“……以，令咒命令之。”
*
“女人，你身为人造人，本该没有情感，却如此主动地对我发起攻击，是为什么？难道你已经爱上卫宫切嗣了吗？这是人造人的设定吗？还是你的选择？”
言峰绮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稳重，就像过去充当神父一样，让人感到心安信任。
如果抛开他掐住一名白发美人的脖颈，将按在身下，用长刀样式的武器刺穿其全部关节的话。
“我没有恶意，只要你告诉我答案，我就会保证你活下去。”
憎恶地瞪着言峰绮礼，爱丽丝菲尔咳出一口鲜血，让自己精致的银发上染上了一点点红梅一样的斑纹。
然后，她不再言语，闭上眼睛，做出一副坦然就义的平静表情。
这顿时激怒了言峰绮礼，令其从喉咙中发出与痛苦**近似的悲伤叹息。
“快说！答案到底是什么！给予那个空虚男人的意义的东西，是什么！”
人造人与炽热感情是两个毫不相关的词，可在面前这个女人身上，此刻却和谐地统一在一起。
如果能找到她内心情感如此丰盈的原因，或许可以让言峰绮礼所追求的答案更加全面一些。
如果再能加上卫宫切嗣，那个和他一样，在前半生不为任何利益或者理由而行动，内心空虚无比的男人。
这些人会变得像现在一样坚定不移，一定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言峰绮礼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那个理由。
这样与其此前冷静沉着完全被不同的扭曲丑态让爱丽丝菲尔睁开眼。
她盯着言峰绮礼，昂起天鹅般修长的雪白脖颈，用夹带着怜悯、快意、憎恶的复杂口吻开口。
“哈，咳咳，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
错了。
全错了。
她错了，卫宫切嗣也错了。
言峰绮礼虽然与卫宫切嗣外表相似，但二者是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两个男人。
“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吧，不过你可能不会相信就是了。”
带着一丝丝报复般的诅咒快意，爱丽丝菲尔露出绝美的带血微笑。
“让卫宫切嗣如此坚持、从不放弃、毫无迷惘的理由，就是，世界和平！”
爱丽丝菲尔已经想清楚，自己大概是要死在这里了。
因为卫宫切嗣手上只有一枚令咒，他是绝对不会放弃圣杯战争的。
即便如此，爱丽丝菲尔心中也没有丝毫怨恨。
只是下一秒，虚空一阵黄金光波闪耀不断，伴随着强风吹袭，凝结出吉尔伽美什的身影。
其光辉照耀黑暗，也映照出两张同样浮现出呆滞的面孔。
言峰绮礼的呆滞，是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一时间心神被强烈复杂的情感所填充。
荒谬、愤怒、悲伤、寂寞。
他对这个答案感到不可置信，甚至想怒斥爱丽丝菲尔在欺骗自己。
但正因为言峰绮礼知道这个答案或许是正确的，所以才感到愤怒。
而这也就意味着，言峰绮礼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同类。
他的孤独，无人可以理解。
而爱丽丝菲尔的呆滞，则是因为她一秒钟就理解吉尔伽美什突然出现这件事背后的含义。
切嗣，放弃了？
放弃了圣杯战争？
放弃了他一直以来的理想？
放弃了他的正义？
“吉，吉尔？”
对于爱丽丝菲尔的反应，吉尔伽美什很满意，露出带着恶意的微笑。
“爱丽丝菲尔，你们的任务和人生，完成了。”
然后，他也不再看其他人，望向言峰绮礼。
“做得好，绮礼，现在与本王缔结新的契约吧。”
回过神来，言峰绮礼走向吉尔伽美什，在爱丽丝菲尔不可置信、目欲眦裂、愤怒异常的目光下，伸出手。
“不！你！不可以啊！吉尔！不要！”
“于此订下……”
契约重新订立后，吉尔伽美什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不是很成熟，但也不算无趣了，相信之后我们会相处的很愉快的，现在，先重新找个根据地吧。”
也不等言峰绮礼回应，吉尔伽美什就化作灵子先一步的走向了教会
感受着身后爱丽丝菲尔悲伤呆滞的目光，言峰绮礼呆呆地看着吉尔伽美什离去的背影，露出无人知晓、别有意味的扭曲笑容。
“如您所愿，英雄王。”
在言峰绮礼离开后，爱丽丝菲尔呆了三分多钟才回过神来，连忙给已经奄奄一息的久宇舞弥治疗。
爱因兹贝伦家的治疗术本质上其实也是炼金术，看似是愈合，实则是直接将缺损的肉体炼出弥补上去。
所以，这种治疗术的消耗也更大，更别提爱丽丝菲尔现在身体各处都受伤，必须先治疗好自己的关节。
好在，爱因兹贝伦家在制造人造人时，已经添加大量的魔术回路，使得爱丽丝菲尔体内有着异常庞大的魔力。
给久宇舞弥完成治疗后，爱丽丝菲尔也没站起来，就呆呆坐在原地，迷茫地望着天空。
作为爱因兹贝伦家的人造人，爱丽丝菲尔很早就接受了自己将来会死于圣杯战争之中的命运。
只是如果能在这个基础上，帮助切嗣完成他的理想，那到也不错。
因为那代表着，她就不是被迫死亡，而是为了爱人而主动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可现在，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只是，爱丽丝菲尔过去一直是以自己会死为目标计划短暂人生，现在突然发现自己不用死，反而无比迷茫了。
直到伴随着沙沙树叶婆娑声响起，一道颓废迷茫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爱，爱丽……”
确认久宇舞弥安然无恙后，卫宫切嗣再迎上爱丽丝菲尔的目光时，顿时就畏缩得低下头。
那样子，全然没有过去手染无数鲜血的魔术师杀手模样，就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充满迷惘、自责和愧疚。
这令爱丽丝菲尔不禁母性大起，上前将其拥入怀中。
“没事！切嗣！我们，我们一起离开冬木市！去找一个新的地方生活吧！和伊莉雅、和舞弥，我们四个人一起！”
直到这一刻，压在卫宫切嗣心头的阴郁才散去，他将妻子紧紧拥入怀中，痛哭流涕。
说到就要做到，卫宫切嗣可没忘记，此刻冬木市里他还有很多仇人。
比如被他打废魔术回路，又杀掉妻子的埃尔梅罗主君，手中还有个saber呢。
除了Caster之外，再垃圾的从者只要近战，都可以暴打人类。
因此，卫宫切嗣连夜打包东西，带着母女俩，背上还没清醒的久宇舞弥，准备先去往隔壁大城市隐蔽。
只是，汽车行驶在公路上，就被拦截下来了。
望着站在前方不远处的骑马红袍壮汉，还有身后的摩托车黑西装女士，卫宫切嗣沉默着，最后默默地点了根烟。
事已至此，还是先抽口烟冷静冷静吧。
“切嗣？！怎么办？”
“唔，妈妈？爸爸？”
被两大从者包围，刚刚还沉稳大气的爱丽丝菲尔也忍不住暴露出其本质，有些慌慌张张地四下乱看，顿时惊醒了在她怀中酣睡的伊莉雅。
毕竟，人在心生死志时面对危机，和向往幸福美好生活情况下遭遇危险，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心态。
安抚了一下爱丽丝菲尔，卫宫切嗣冷静下来后，感觉事情可能还有转机。
如果这两名从者要杀过来，直接一刀劈过来，连人带车都分成两半就是了。
而且说到底，杀自己不等于杀爱丽和伊莉雅。
无论卫宫切嗣怎么评价这些性格各异的从者们，他总要承认一点，他们都是传颂千古、意气昂扬的大英雄们。
这些人是不会伪装自己的，属于是那怕杀人也要杀得堂堂正正。
连吉尔伽美什那个品性恶劣的家伙都没对爱丽母女下毒手，亚瑟王和征服王这俩看起来就更加正道的人，应该也不至于吧？
打定主意，卫宫切嗣和说了一声后，就走下车，然后在爱丽丝菲尔想要出来前，连忙将车门锁上。
虽然心中已经想好，可当卫宫切嗣迎上亚瑟王那宛如刀锋般锐利的碧绿双眸时，心中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怕他以前直面棕熊猛虎时，心中都没有这么战栗过。
这是从者，虽然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但只要靠近就明白，双方有着生命本质上的差距。
那怕对方看起来只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自己虽然被人称之为手上沾满鲜血的杀手，但和对方比起来，自己杀过的那点人根本断不上台面。
只不过，自己只杀过几百个不到，所以是老鼠。
而对方杀人盈野，屠城灭国，所以是英雄。
卫宫切嗣没说话，阿尔托莉雅也没说话。
她虽然很讨厌站在面前的这名中年男人，总觉得对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针对自己的气息，但真到面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替肯尼斯和索拉报仇吗？
战场上的事，本来就是你死我活，说不上什么卑鄙不卑鄙，而且阿尔托莉雅没少和敌人化为盟友。
毕竟国家间就是这样以利益为主，要是有了仇就要你死我活，那早就灭亡了。
要是对方还是御主，阿尔托莉雅肯定二话不说地砍下去，但现在看来，对方已经失去令咒，已经准备退出圣杯战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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