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默西风菌
现在摆在诺亚面前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要不要加入找一个眷族加入？
从感性的直觉上来说，诺亚是不想的。
首先，诺亚不喜欢神明，从上一个世界开始就不喜欢——这世间那么多苦难和丑恶，说明神明要么虽然心善但不是全知全能，要么是全知全能却喜欢看到灾厄的恶神。
其次，虽然这个世界的神明们的神力在下界被封印了，但仍然有各种各样的权能还能施行，很难说会不会看破诺亚的底细。
最后，过去的经历，注定了诺亚多疑的本性，恩惠这种完全掌控于神明一念之差的力量他宁愿不要。
但是，冷静下来后，诺亚又把这些念头全部按回去了。
力量就是力量，没有可不可靠的说法，只看自己能不能掌控。
神明的恩惠会被收回就拒绝恩惠，那武器还有可能崩毁呢，难道自己就要赤手空拳的战斗吗？
武器需要维护才能确保可靠，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自然也需要长期的经营，总不能指望上来就有人对自己舍命相托吧？
就好像诺亚在上个世界里见到过的一些人，整天宅在家里不出门，却沉迷于各种与精灵美少女，兽人美少女，龙族美少女，公主美少女邂逅的传说……总之就是期望能邂逅一个疯狂爱自己的美少女。
先不说有没有这样的女孩子，就算有，你整天宅在家里都不出门怎么遇到？
指望美少女当悍匪破门而入吗？
如果无法挑选到一个能确保自己背后安全的神明，那只能说自己活该。
就像在此前的世界一样，被背叛了只能认输……然后把大家全都杀了一起死！
想到这里，做好决定的诺亚回过神，发现自己走到一个陌生的街道。
从天空中太阳的方位来看，自己应该是从都市东部来到了北部。
空气中弥漫的香气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举目望去，只见一整条街道上都排列着摊子，从大锅中冒出的香气顺风弥漫开来，小孩子们吃着切片水果东奔西跑。
身穿制服的公会成员在排成长龙的群众队伍中四处奔波，以维持秩序。
诺亚反应过来，这是慈善供餐。
为了安抚欧拉丽内因为动乱而丧失工作、连家人都养不活的人口，由提供了都市大半农产所需的狄蜜特眷族负责提供物资，由都市公会和其它眷族协助的免费食物发放活动。
想到这里，诺亚忽然想起来自己今天还没吃饭，不过前几天的那点钱最近几天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所以，要不要去白……哦不，帮助人家快点完成业绩？
毕竟那堆积如山的食物，如果不发完，恐怕这些人也不好下班吧？
不过看到那几乎要将街道挤满的人群长龙，诺亚想了想还是放弃，转身离开。
只是，他还没走几步，就被人叫住了。
9 莉雅
“那个，大哥哥，你是肚子饿了么？”
喊住诺亚的，是一名单手抱着小熊布偶、年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小脑袋后梳着双马尾。
虽然衣服有些旧，却很干净，可以感受到父母对她的疼爱。
可能是因为气质原因，感觉比诺亚前几天救的金发小女孩还要小一些。
迎着诺亚没什么情绪、反而显得有些异质感的视线，小女孩不禁缩了缩脖子。
像将头探出洞穴的兔子一样，溜圆大眼睛中带着紧张。
但不知想到什么，小女孩咬着唇，还是勇敢地递出手中糖果，塞到诺亚手中。
“如果大哥哥你饿了，这个给你吃。”
这是一块用蜡纸包裹的牛奶糖，就算没有打开包装，诺亚也能闻到淡淡香气，可能还有些水果甜味。
虽然欧拉丽因为诸神眷族的力量知识，以及魔石工艺的存在，物质相对于外界比较丰富，不过也没到能让小孩子们吃这种牛奶水果糖吃到腻的地步。
而面前小女孩，仅从穿着上来看就和富贵人家谈不上关系。
更别提她还用谁都能发现的动作工作偷看手中的这枚糖果，不时吞咽口水，显得非常不舍。
应该，是从慈善供餐中拿到的吧？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给自己呢？
诺亚的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好奇，于是低下身来和小女孩对上视线。
“你应该，也很想吃吧？为什么要给我呢？”
“因，因为莉雅觉得，大哥哥你看起来很饿的样子，应该是最近遇到了什么困难的事情吧？”
感受到诺亚那虽然没有温柔和善，但同样没有什么压迫危险气质，名为莉雅的小女孩逐渐放松了下来。
“因为我困难，所以你就要帮助我？要知道，你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诺亚明明只是不带任何情绪、平铺直叙地说出自己最直接的问题而已。
可小女孩却好像被侮辱了一样，顿时撅起小嘴，涨红了脸。
“但是，亚莉榭姐姐说过！无论是冒险者还是平民，就算是乞丐也有权力对于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因为正义是属于每个人的！这和我是不是小孩子没有关系！”
女孩的声音有些急促，音量也不自觉地放大，引起了周围一些路人的视线。
等她回过神来，顿时有些面红耳赤，连忙用小手揪着马尾搓在脸颊上。
而诺亚则一时之间有些恍惚，感觉喉咙有些干燥。
“你说的亚、亚莉榭，是谁？”
“诶？大哥哥你不知道吗？”
这个问题让莉雅瞪大眼睛，好似看到从山里跑出来的野人一样，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诺亚。
“是阿斯特莉亚眷族的团长，亚莉榭·罗斐尔姐姐啊！她们可是正义的眷族哟！大哥哥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顺着莉雅手指方向看过去，诺亚看到了在人群中，如鸟雀一般飞舞的少女。
那是蒙面的金发精灵、有着碧绿眼眸的红马尾少女、一身静谧和服的长发少女……总计共十一名。
她们在或打闹、或争吵、或忙碌的各种事务中忙得脚不着地，散发着与周围人截然不同的开朗氛围，阳光在她们周围都仿佛变得更加鲜明灿烂起来，使得诺亚很容易辨认出来。
种种欢声笑语，让诺亚失神地站在原地，眼前浮现出另一方景象……
金黄晚阳、山峦长影、清澈溪水……
晚风吹散燥热难耐的暑气，落在被汗水浸透的衣服上，清凉融入肺腑……
远处是城池中冒起的阵阵炊烟，身边是从草地中飞起的红蜻蜓，眼前是同伴们各色各样的容颜……
那是不存在于此界，也不存在此世、没有其他人知晓，仅存于诺兰一人记忆深处的鲜明风景。
深到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却明白永远忘不掉……
“……哥？大哥哥？”
回过神来，诺亚感到眼眶深处隐隐有些发热，而莉雅则带着好奇和几分促狭看着他。
“我知道亚莉榭姐姐她们很好看啦，但是你也别看的太入迷哟！如果有需要，莉雅可以介绍你和亚莉榭姐姐她们认识哟！”
没有理会女孩那调皮眼神，诺亚深呼吸，恢复平静。
看着面前有些小恶魔气质的小女孩，诺亚脸上没有露出笑容，但眼神变得柔和许多。
“谢谢你的糖，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呢？”
话题转换得有些突然，小女孩歪了歪头，露出很可爱，但是有些不太聪明的亚子。
“回，回报？”
“当然，你施行了正义，那么我就该给予你回报不是吗？”
莉雅回过神来，立刻坚定地摇摇头。
“这怎么可以？！亚莉榭姐姐说过，正义是不求回报的！”
一瞬间，诺亚的眼神凝重。
但又很快恢复，以至于近在咫尺的莉雅也完全没有发现。
他没有直接反驳女孩，而是提出另一个问题。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是强者和富者多，还是弱者和贫者多？”
虽然话题又突兀转换，但这次莉雅很直接就给出了答案。
“唔，当然是弱者和贫者更多。”
“那你觉得，是有回报的正义能吸引更多人参与，还是没有回报的正义能让更多人参与呢？”
女孩的脑子这次彻底卡壳了，看着诺亚长大了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不求回报的正义，只是强者、富者们的游戏，有回报的正义才是弱者和贫者们——是这个世间大多数人的正义！”
诺亚对莉雅伸出手掌。
“所以，来说出你的愿望吧。”
莉雅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
“我，我……”
“稍微大胆点也无妨，好好想想，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诶？这怎么可以？只是一颗糖而已，我不可以太贪心——”
竖起一根手指打断了莉雅，诺亚凝视着她的双眼。
“小姑娘，必须要承认，人和人之间的价值是不一样的，也因此，同样一份礼物给不同的人所会产生的价值的也是截然不同的——”
诺亚将奶糖捏着拿起。
“如果你这颗糖给了一个快要饿死的乞丐，它的意义就只是让乞丐多活一天，所以你能得到的回报也只有一句谢谢，但是给了我——”
莉雅莫名觉得，面前的银发少年身上，散发出一股令她极为畏惧、又极为痴迷的气质。
明明是平视，但她却觉得自己正在被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不禁想要颤抖臣服。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脸颊发热，就好像站在万丈悬崖边，全身上下都在颤抖。
“虽然只是让我稍微开心一下，但所能产生的价值也是你难以想象的——所以，说出你的愿望吧……”
一种孩童特有的本能直接，让莉雅莫名觉得自己接下来所作出的决定，将会影响一生。
10 诺亚：你们这些亵渎死神之名的异端！
“……我，我想要和平！”
握紧手中布偶，莉雅眼中迸发出强烈光辉。
“我希望，妈妈、爸爸，还有欧拉丽的所有人，不用再担惊受怕了！我想要让大家脸上都能露出笑容！”
说完后，莉雅不由自主地微微喘着气，忐忑不安地看着诺亚。
在她的视线中，诺亚缓缓点头，慢慢地站起身。
不知是不出意料，还是毫不在意，总之莉雅看不出任何异常。
“没问题，你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像是神明作出对未来的宣判一样，诺亚语调轻盈，而又坚定地说道。
再然后，他便转身离开，在女孩的注视下，消失在人群之中。
在出售香浓肉汤的摊位前，正在帮忙切水果的蒙面金发精灵忽然若有所觉，停下手中动作。
仿佛夏日晴空般的湛蓝眼眸扫过人群，在没发现异常后蹙起了眉。
好奇怪，刚刚，是不是有人在看我？
那种视线，令她有些颇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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