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默西风菌
想了想,诺亚又摇摇头。
“不,应该说,和我比起来,你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你的不正常和我的不正常比起来,就好像一滴水和一片大海的区别,所以对我而言,你们都一样。”
你们都一样——
对于被隔离于世界之外的她来说,这是比任何怜悯与赞美,都要更加美好的评价。
这句话,就和忽然间天空中吹来的强风一起,吹入女孩那封闭许久的心灵。
83 间桐樱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就好像小孩子独自摔倒受伤时会默默站起,但是当感受到父母拥抱呵护时就会哭泣一样,生物在感受到安全时最容易脆弱。
仿佛过去积攒下的所有委屈、痛苦、酸楚都在此刻爆发而出,浅上藤乃从没感到过像此刻一样想要嚎啕大哭。
纵然她努力地抿唇想要抑制哭泣冲动,视野还是渐渐被泪水模糊,最后只能将脸埋入诺亚后背。
感受后背渐渐被湿热泪水洇染,诺亚也没有说话,只是略微翻个白眼地望向天空。
女孩子都这样会哭吗?
真想买瓶水,怕她把泪流干啊。
一路下坡,进入观布子市南部、来到目的地的医院后,浅上藤乃的啜泣才停下。
浅上藤乃所说的医院,其实是一家只有一名医生的小诊所。
浅上藤乃显然经常到这家诊所来,以至于这名中年医生连检查都没有做,就非常熟稔地拿出一包药。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诺亚还是从那包药和这名中年医生身上,感受到不对劲。
如果是以治愈为目的,那么怎么样都起码要做些检查,再给出药剂才是。
反过来,只有在以造成什么状况为目的的情况下,才会看都不看就给出药。
诺亚的直觉告诉他,这些药可能才是造成浅上藤乃失去痛觉的原因。
至少,应该对浅上藤乃有害无益。
除此之外,这医生唯一做的事就是偷偷打量了诺亚一眼。
诺亚对于自己的外貌会引人注目这一点,也是心知肚明。
但这名医生看他时的眼神,却有着和其他路人截然不同的地方。
该说是提防,还是警惕呢?
总是,那种混沌感虽然很轻,但是对诺亚来说,却像太阳一样明亮显眼。
看来,又卷入麻烦中了。
想到这里,诺亚在中年医生为浅上藤乃的脚伤而去柜台时,直接拍拍她的肩膀。
“浅上,我们走吧。”
“诶?”
等中年医生拿着消毒药水和绷带返回时,诊所中已经空无人影,这让他的面色一阵变幻,最后叹口气。
“那个,诺亚先生?为什么,这么突然?”
诺亚没有直接回答浅上藤乃,而是先抬头望向天空。
冬日白昼总是短暂,而天空中的太阳此时已经逐渐西沉,碧青天空被染上一片金黄。
不仅如此,东方天空也被浓云遮掩,变得晦暗起来。
一阵冷风吹过,令人感到寒意逐渐加重。
似乎是要下雪了。
诺亚知道,这个国家的人会将太阳完全沉入地平线之下,而天空又没完全暗下的昼夜交替之际,称为逢魔时刻。
世界的里界和表界短暂相容,灵脉运转变得躁动,各种奇异事物争相出现。
嗯,好巧不好,那家诊所就刚好坐落在一条细小灵脉上。
这灵脉原本就像溪水一样,只是维持着不干涸都已经竭尽全力,自然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但是当诺亚轻轻扩散出自己的魔力后,便会泛起一阵涟漪。
接下来,就看那个医生自己的内心到底是怎么审视自己的所作所为。
魔性会招来魔性,在这个世界,相信异常存在的人遇到异常的概率比普通人要大得多。
而遭遇过魔性的人,等于身上沾染了世界里侧的气息,就必定会继续遭遇魔性。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在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处置完那名医生后,诺亚继续迈开脚步,踏上归路。
“浅上小姐,你要不要,和我走?”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浅上藤乃瞪大眼睛,小嘴微微张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想,其实你自己应该也有察觉吧?那个药剂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
凝视着面前男人的宽厚后背,浅上藤乃以事件有些恍惚,思绪不断翻滚着。
是的,她知道。
从小吃到大,浅上藤乃又怎么察觉不到这些药的异常呢?
再怎么迟钝,也能隐约察觉到两者间恐怕有些关系。
那份失去痛觉,漂浮在虚无世界的莫大苦楚,更是让她相忘都忘不掉。
可如果不吃这些药,违抗父母的意愿,自己岂不是连这一点栖身之所都要失去了?
“浅上小姐,我无法保证你跟我离开后,就一定会过得更加幸福,毕竟我连自己的未来都不确定,也明天就遭遇强敌而死在战斗中也说不准,但是——”
在一处红绿灯前,诺亚停下脚步,将声音微微放低。
“——那是你我这种人应该走的路,因为我们生来就注定和普通人不一样,平凡的生活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奢望,那既会伤害到别人,也会伤害到自己。”
虽然诺亚的声音微微放低,但是浅上藤乃却仍然听得非常清楚。
她下意识看向四周,便发现红绿灯前停留的行人,大多对他们投来了异样视线。
好奇、羡慕、惊艳、打量……但,那些毫无疑问,都是看待‘异类’时的眼神,也是浅上藤乃最为畏惧害怕的眼神。
这些眼神看似轻飘飘,却仿佛有股无形重力,将浅上藤乃逼迫得不得不将头埋入诺亚的后背,就好似感受到危险的兔子只想钻回洞穴中。
不一样,是的,自己和其他人都是不一样的。
这个一直被浅上藤乃拼命抵抗的事实,此刻就这样没有任何回避余地地被摆在眼前。
但是,听着从诺亚后背传递出的心跳声,她却感到心中非常沉稳。
要说她心里有什么惊慌之处,大概也只有对这一点而感到惊讶吧。
“浅上小姐,我现在送你回到那所女校的坡道,在抵达那里之前,你都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红绿灯转换,停止的人群化作潮水,缓缓向前流动,而诺亚也同时迈开步伐。
虽然诺亚说的是让自己考虑,但浅上藤乃却感到一阵比被许多陌生人视线打量时更窒息的逼迫。
“那,那个,这么快……”
“很快?我不觉得,浅上小姐,人生的时机变化总是转瞬即逝,有时候一个念头就可以决定很多,接下来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事。”
望着以往熟悉无比、甚至低着头都可以走完的道路,浅上藤乃渐渐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先是自己会错过礼园的门禁时间,接着学校通知父亲。
礼园是一所专门的女子学校,有许多与浅上家有深厚来往的家族女儿居住其中。
而自己错过门禁的事,一定会在许多学生之间传开来,毕竟浅上藤乃在礼园中本就有些引人注目。
这样一来,父亲必然会对自己大发雷霆,质问她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而不会说谎的自己,只会将一切都如实吐出。
浅上藤乃很清楚,父亲本就因为自己的特殊资质而有些疏离她,只是出于怜悯而将她收纳在浅上家。
是的,收纳。
浅上藤乃知道,自己只是母亲改嫁过去的附属品,是和浅神家那些所剩不多的地产和债务一样的存在。
对于那位父亲,浅上藤乃心里其实没有什么怨恨,纵然一直被喂着那些药剂。
那毕竟只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在知道自己异常的前提下,没和长野那些村民一样厌恶排斥自己,只是维持着不近不远的漠视,这就已经很让浅上藤乃满足。
但这一样来,自己必然遭受严厉处罚,并且会被关在家中不准去学校,最后牵连到母亲。
这意味着,她想要成为像母亲那样淑贞美好的女性这个愿望,就彻底破灭。
不过,浅上藤乃心里却也没什么惋惜。
或许是因为这些年来的失败,早就让她放弃了吧。
毕竟就连疼痛都感觉不到,无法理解生存、生活的人,怎么可能做到呢?
无法感受世界的人,也无法将自己从世界中区分开来,形成独立的自己。
只是,跟诺亚走?
跟一个认识才几个小时不到的人离开,去哪个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就算没有活着的实感,浅上藤乃也感觉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刹那间,浅上藤乃感觉自己就好像走在万丈悬崖之上。
头顶阳光铺洒下来,在下方翻腾的云雾间溢散出七彩光辉,显得那么绚丽耀眼。
但偶尔云隙间透露出的深邃,又将其会让人摔得粉身碎骨这一点点名。
强烈的眩晕感袭击着浅上藤乃,令她有股想要扑向悬崖的冲动。
那是在无边虚空这一摸不到边际,却又比什么都坚固的牢笼中禁锢太久后,终于找到一丝自由曙光而产生的悸动。
对,哪怕是死,也比继续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要强……
在那条长长坡道出现在眼前时,诺亚听见浅上藤乃的小小吐息声在耳边响起。
“痛……”
“嗯?什么?”
“……如果诺亚先生,可以给我疼痛,我就跟你走,不管去哪里都好,就算是要去地狱……”
虽然看不见浅上藤乃的表情,但是诺亚却仿佛从她的声音中,看到女孩那寂静中又带着一点疯狂决绝的表情。
我了个去,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要拐卖你去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一样。
再说一遍啊,说我诺亚嗜血残暴可以,说我变态恶心可不行。
——诺亚真的很想给那个满脸‘虽然是个帅哥,却可惜是个变态’表情的旅店女前台这么解释。
我们就不能是三兄妹吗?
还有,看我抱着一个小丫头就应该明白,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好不好?
唾弃着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女前台,诺亚将间桐樱轻轻放在房间大床的一边,然后才看向床另一边的浅上藤乃。
明明不久前才一副就算是地狱也无所谓的坚决表情,但此刻她捂着胸口,一脸焦躁不安、又带着几分羞涩和好奇地打量旅店房间内的景象。
包裹着白色裤袜的双腿从修女服的长长下摆中探出,呈现鸭子坐地盘在小巧臀部后,下意识挺直地腰部被黑色长发勾勒出曲线。
就连腿上那一丝血迹,也被洁白裤袜衬托得无比鲜红。
“那,那个,诺亚先生,就算我说可以跟你走,但这样子,会不会太快了?”
看着一脸羞涩纠结的小女孩,诺亚面无表情地走上前,然后在她的白嫩额头上,屈指一弹——
“……那个,为什么要弹我?”
看着额头泛红,但仍然一脸无辜眨着大眼睛的浅上藤乃,诺亚不禁露出死鱼眼。
哦,忘记她没有触感了。
“我说,浅上你不是礼园的大小姐吗?小小年纪,但是懂得不少嘛,来酒店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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