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默西风菌
不由得微微眯起眼，阿尔托莉雅用余光悄悄打量身旁的少年，翠绿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危险。
“嗯？看我做什么？你也要尝尝吗？”
正吃着金平糖的诺亚感觉到视线，不由得转过头，对阿尔托莉雅流露出困惑的目光。
那样子看得阿尔托莉雅不由得嘴角抽搐。
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懂是在意诺亚那过分无辜的眼神，还是吃下分量丝毫不输自己的料理后居然还有肚子吃糖果。
好吧，起码在饭量上，她阿尔托莉雅承认对方有王者级品格了。
“不用来，你慢慢品尝吧……”
纠结一会后，阿尔托莉雅最终还是没能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思绪。
“诺亚，这样真的好吗？那毕竟是你付出半生去拯救的世界——你就一点也不在意了吗？”
虽然是在询问别人，但首先受到拷问的，却是阿尔托莉雅自己的内心。
剑栏战场上那无边无际的尸山血海仿佛在眼前浮现，阿尔托莉雅的内心仿佛在被无数毒蛇噬咬般抽痛。
好不容易回神，阿尔托莉雅迎上诺亚的深邃目光，不由得有种自己内心被看穿的虚浮感。
“诺亚，我……”
“我知道哟，莉雅你的意思。”
咽下口中甜度过高、以至于有些发腻的小型糖果，诺亚望向远方，看着在月下翻涌起伏的海平面。
“我犯过很多错，杀过很多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死在我手中的生命才是最多的……但是我并不后悔，因为我有信心，不会有人能做的比我更好。”
凛冽海风吹拂，使得诺亚的平静嗓音变得有些朦胧。
在阿尔托莉雅听来，就好像是从遥远彼岸传过来的。
“莉雅，你是个好人，好人总是会把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总是想着自己没有做到最好，想要再来一遍，又或者想要让位给别人……但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想法。”
诺亚的声音平静飘渺，却让阿尔托莉雅浑身一震，好像胸中的心脏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掐住，面色微微苍白。
“不，不负责任？”
诺亚如同没察觉到阿尔托莉雅的异样，依旧望向远方，只是视线不经意间在附近的高楼间扫过。
“莉雅，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往往是天生注定的，强者注定应该主宰弱者的命运！这是因为，一个人能所能背负的责任也是恒定的，有人只能为自己负责，有人肩负起对家人的责任就已经竭尽全力，再承担哪怕多一点点都会崩溃……”
从远方收回视线，诺亚看向阿尔托莉雅。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愚昧而低能的，作为最强者的你我，如果把决定世界命运的责任托付给别人，难道不是对这亿万生灵的不负责任吗？”
望着那仿佛看穿自己内心的双眸，阿尔托莉雅想要反驳，却被从内心深处涌现的无力感吞噬。
卡美洛覆灭的最直接原因是什么？
不就是莫德雷德的叛变和造反吗？
阿尔托莉雅不是感受不到她对自己的憧憬，但这反而是自己无法承认她的原因之一。
那个还充满稚气的孩子，根本无法背负起肩负王国兴衰灭亡这样沉重的责任。
如果要坠入炼狱，那就让自己承担这份苦痛就好了。
自己想要以骑士之身辅佐别人成王，但真的有人能做的比她更好吗？
不，没有。
当阿尔托莉雅意识到这一点时，甚至惊讶于自己此前为什么没有意识到。
或许是她早已意识到，却无法接受吧。
因为如果不知道托付给谁，那就代表只能让自己继续坐上王位。
可阿尔托莉雅真的已经做到极限了，她不确定重来一遍，自己会不会做的更好。
虽然诺亚没有打击和否定她，但他所描绘出来的未来，就从将自己愿望从根本上否定了。
对阿尔托莉雅来说，这是比什么都残酷的打击。
看着身上气息有些浑浊紊乱的阿尔托莉雅，诺亚眼中划过一丝不快。
在远远看到这名金发少女的第一眼，诺亚就感到身上沉寂许久的战意涌动起来，才会主动过来交谈。
结果现在，就变成这副萎靡模样了。
如果是保持这样的状态，那杀了她也没有多少意思。
虽然诺亚也基本上猜得出，莉雅多半有着和自己类似的遭遇。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同情和理解——已经在这个世界浪费一年多时间了，期盼已久的战斗好不容易要开始，结果现在给我来这出？
这和街逛了，电影看了，饭吃了，包包买了，酒店进了，结果洗澡的时候突然说要回家有什么区别？
“莉雅，还不明白吗？像你我这样人，注定与幸福无源，这份痛苦和悔恨如果连我们都无法承受，世上又有哪个人能背负？放弃你那幼稚的幻想还比较好。”
不带有嘲讽，却因为平铺直叙而更具攻击性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对阿尔托莉雅来说就像魔鬼的诱惑一样，有着直透人心的魔力。
她抬起头，凝视着诺亚，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状态是有多危险。
结束午餐后，阿尔托莉雅虽然没有再露骨地对诺亚流露出防备，但是实际上从未放下过警惕。
可就在刚刚，虽然可能只有十来秒，但自己确实是放下了警惕。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这十多秒可以让自己死上好几遍了。
阿尔托莉雅可不认为，诺亚是错过这个时机。
相反，他还在故意提醒自己，想要让自己从失落中解脱出来。
……这个人，真的是来找自己聊天，而不是想打探消息或者趁机偷袭的。
不，应该说在，这个人就不是为了圣杯而来。
为什么？
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份疑问，甚至在短时间内压倒了阿尔托莉雅心中的绝望。
“诺亚，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是都说过了吗？我只是来寻求一次酣畅淋漓的战斗而已！”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其实阿尔托莉雅已经听诺亚这样说过很多次，只是都没有重视而已。
来打圣杯战争却不为圣杯？
那不回英灵座上混吃等死还等什么？
不过这一次，阿尔托莉雅是真的相信了。
面前这个人，真的是只为战斗而来。
怪不得是Berserker。
虽然他理智清晰，没有陷入疯狂，但精神意志恐怕从根基上就已经和寻常人不一样了。
对于一个极致的疯子来说，职介带来的那点精神污染，恐怕只是往海中滴入几滴水吧？
但就是这样本该让人望而生畏的疯狂战士，却让阿尔托莉雅有些失神。
大概人就是这样复杂，一边抗拒坚定意志对自己的干扰，一边却又会忍不住受其感染。
那种仿佛永远不会迷惘、永远不会退缩、永远不会彷徨的坚定，本身就会令人心生向往。
然后，她突然想起一句话，那位曾是自己忠实部下的话——‘亚瑟王不懂人心’。
曾经，阿尔托莉雅一度以为这是在指责自己身为王者做的还不够完美。
但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如果世人都是理性公正的，那么绝对理性、绝对完美、绝对公正的亚瑟王就是他们所最需要的。
但就像诺亚所说的那样，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是愚昧且低能的。
指望他们能像自己一样承担住选择正确道路所带来的艰辛和痛苦，这本身就是阿尔托莉雅这个人的失职。
就好像真的让孩子自己去选择他们的道路一样，这种行为极其不负责。
孩童需要甜水来慰藉，王国的臣民也需要一位能驱使、鞭笞、驾驭他们的王者。
只是，自己大概是做不好这样的王……
但如果换成诺亚呢？
他本身就是曾拯救过一个世界的勇者，治国手段想必是并不缺欠缺。
更不缺乏令人向往追随的王者气概，不比莫德雷德那个逆女要更合适当卡美洛的王吗？
更重要的是，他对世事的理解比自己更适合为王。
这个念头一经诞生，就让阿尔托莉雅脑海中如野火般疯狂蔓延开来，无法自拔。
什么？圣杯？
那不过是绝望的阿尔托莉雅无奈之下的选择而已。
其实世界上哪有什么万能许愿机啊，归根结底不过是对于魔力的不同运用方式而已，阿尔托莉雅自己对这一点是非常了解的。
这种在神代消退几千年后才产生出来的东西，难道还能逆转神代消退的大势吗？
于是，她一扫此前的颓废，开始用灼热目光，上下打量起诺亚。
这一次，轮到诺亚迟疑起来。
“嗯？莉，莉雅？”
谁懂啊，聊得好好，结果对方突然露出宛如要吃掉自己的吓人目光。
“……再次自我介绍，莉雅只是我的昵称，在下名为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为曾统治卡美洛王国的骑士王！世人亦称呼我为亚瑟王！”
看着露出微笑的阿尔托莉雅，诺亚感觉自己的意识一时间有些卡壳。
骑士王？
亚瑟王？
那不是大汉吗？
“你？！亚瑟王？”
“嗯！”
身穿黑色西装的少女，对诺亚流露出英姿飒爽的清澈笑容，甚至闪得他有些晃眼。
全不列颠的人民啊，你们瞎吗？
这么个漂漂亮亮的美少女，你们是怎么记录成大汉的！？
不过，诺亚揉了揉眼睛后，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对方。
没理由在这种地方骗自己吧？
“额，亚瑟王阁下——”
“叫我莉雅也是没错的！在登基为王之前，别人就叫我莉雅！”
这个不是重点吧？
“好吧，莉雅，你突然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之前一路上都藏得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暴露出来了？
摆烂了？
那种事情，不要啊！
和刚才的形势完全攻守异形，阿尔托莉雅朝诺亚靠近一步，一把抓起他的手。
“诺亚君，我参加圣杯战争的愿望，就是想回到选王之日前，挽救卡美洛灭亡的结局……但是我突然发现，如果要拯救卡美洛，没有你恐怕是不行的！”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未远川大桥。
“……哈？”
不知是因为凛冽冬风的吹拂，还是因为情绪激动，阿尔托莉雅的面色微微发红，眼神更是如星星般闪闪发亮。
“我就直说吧，诺亚君，跟我一起打赢圣杯战争，回到选王之日前，然后我扶你登基为王，辅佐你治理国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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