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迷途不返
温柔的女声从身前响起，让萨沙迅速回过神。
茫然四顾，
眼前是纯净的白色空间，没有墙壁，也没有边界，只有一张医院里常见的重症病床，以及一个由铁架和两块木板拼接成的简易滑轮桌。
桌上有一个玻璃水杯，旁边还放着拧开盖子的药瓶。
蓝白交织的瓶身上有一个树叶样式的logo，正是生物科技的商标。
这是……最近才上市的新款止痛药，据说对各种疼痛的效果都很好。
“萨沙。”
温柔的呼唤再次响起。
萨沙转过头，目光落在病床上，心跳猛地停滞了几秒。
刚刚还空荡荡的病床上此刻躺着一个憔悴的女子，她浑身插满管子，显得暮气沉沉。
正是她的母亲。
她往日里光泽亮丽的短发如今已变得暗淡无光，又因长时间未经打理，凌乱地披散在肩上。
母亲微微睁着眼睛，被呼吸器覆盖的脸上，依稀可以看见充满眷恋的笑容。
萨沙顺着母亲的视线望去，看到了桌子上的药瓶。
她眨了一下眼睛，忽然想起来——又到了母亲服药的时间。
母亲的病情非常严重，只要还在清醒状态，疼痛就会时时刻刻困扰着她。常规的止痛药已经失去作用，也只有这种最新的药物才能让母亲从那无休止的痛苦中暂时获得解脱。
她没有多想，快步走向桌子，伸手拿起了药瓶。
【安全灵】
看到这个名字，萨沙心中猛地一紧，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慌张。
“萨沙。”
母亲的呼唤从背后响起。
萨沙知道，母亲一定是又感觉到疼痛，才会如此急切地呼唤自己。
得快点让母亲服药，这样她才能好起来……
萨沙倒出一粒胶囊，又拿起还有半杯水的水杯，一起送到母亲的病床边。
不知为何，她的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双手也不停颤抖，几乎要握不住东西。
等她好不容易把药和水带给母亲，总算又从母亲脸上看到了痛苦舒缓后的笑颜。
然而，这份笑颜渐渐僵硬，永久地停留在这一刻。
嗡————
哔哔——嗒嗒——
悬浮在空中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蜂鸣警报，期间还杂夹着愈发急促的滴滴答答声。
萨沙茫然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水杯，又看看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母亲，被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安全灵】
【已知严重副作用：神经退化。】
【经理事会讨论——副作用不得公开，禁止召回产品……】
这是…问题药物。
服用后会导致部分病人的神经发生退化性病变，并最终失去生命。
“我都……做了些什么？”
咔嚓。
水杯落地，一如她自己碎裂的心灵。
几位看不清面容的医生和护士冲进病房，对母亲进行抢救。
他们大声呼喊着母亲的名字，使用各种医疗器械，短短几分钟后却又安静下来。
其中那位主治医生走向滑轮桌，拿起药瓶看了几眼，又重重放下。他粗暴的动作将里面的胶囊都震了出来，散落在桌子上。
“又是这个药吗？这副作用的概率远比他们说的大啊……”
萨沙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反复播放着这句话，也正是这句医生的呓语，在她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让她始终觉得这种全是好评的药物可能存在问题。
而现在，她找到了答案，却已经太迟了……
“我…是我…害死了母亲…”她的精神开始崩溃，“是我…找来了毒药……”
“是我…都是我的错……”
绝望如狂暴的龙卷风呼啸而来，而她就像深海中孤独漂流的小船，即将葬身于无底海渊。
“可是，真相并非如此吧？”
黑暗中的低语突然变得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萨沙茫然地抬起头，再一次看到了母亲——年轻时活力四射，总是带着她四处游玩的母亲。
她留着可爱的BOB头，发尾平齐，前额留有平刘海，发色漆黑且富有光泽。
娇俏可爱的五官上，所有金属植入条痕都被涂成了紫色，就像是虎斑猫脸上的条纹。
“萨沙…”
母亲的声音仿佛与另一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却让她感到意外的安心。
“即使妈妈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生活。”
“真抱歉，害你以后只能孤身一个人……但就算这样，也不能学坏哦，我们约定好了……”
这是…妈妈刚开始服用安全灵，病情有所好转时和她说的话。
萨沙还记得，当时自己很生气，不许妈妈再说下去，还和她约定好，病好后一起去逛公园……
可惜，约定再也无法实现了……
“萨沙…”
心中的伤痛正要往上涌，母亲的声音就被另一个男子的声音替代，
“好好想想吧，杀害你母亲的真凶是生物科技啊。他们在明知药物有问题的情况下还让药物上市，并大肆宣传。因此才会有千千万万个像你母亲一样的受害者，死于这种问题药物。”
“……生物科技？”即使被巨大的痛苦所包围，这个名字依然短暂唤醒了萨沙的神志。
她想起来了……那是在2070年的春季，母亲因执行任务身受重伤，生命垂危。医院里的常规止痛药无法缓解母亲术后的剧烈疼痛，所以她们才会接受医生的提议，尝试刚刚上市的安全灵。
那家医院正属于生物科技，而安全灵，也是生物科技生产的药物……
“生物科技……”
汇聚在心脏中的悲伤化为愤怒，刺骨的寒冷也被点燃，化作熊熊烈炎。
这愤怒融入血液，在每一寸血管中肆意奔涌，似灼浪般急待爆发而出。
由记忆所化的纯白牢笼开始崩塌，幼小宛如孩童的萨沙也在一个恍惚后变成了如今成熟的模样。
她看着面带微笑、缓缓消散的母亲，终于认清了一个现实——并不是她害死了母亲，而是生物科技公司害死了她的母亲！
愤怒与决意如同双生的螺旋，盘绕上升，一同抵达顶点。
萨沙从沉痛的记忆中猛然苏醒，耳畔清晰响起了那个温柔的声音。
“萨沙？”
“嗯……”
她将头深深埋进眼前之人的怀抱里，从他的怀抱中感受到了与母亲有所不同，却同样真实不虚的温暖。
她已有所明悟——母亲的仇一定要报！此时所感受的这份温暖，她也绝不放手！
对不起了，V……
继悲伤、愤怒、留恋与幸福之后，萨沙的心中又多出了一丝心虚……
初露锋芒 : 第一百九十八 李奥：想当年，我一口咬住薇薇安，让她大声求饶！
看到萨沙重新恢复理智，大家都松了口气。
刚才她状态最狂乱的时候，甚至引起了生物监测的自动报警，要不是纯白压了一下，这会创伤小组已经赶来救人了。
幸好情绪安抚生效，成功把萨沙唤醒。
李奥紧紧抱住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小脑袋：“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不要把他人的过错归结到自己身上，那样会活得很辛苦。”
“嗯……都是生物科技的错！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萨沙真的很想赖在他怀里不出来，但薇拉和V就在她的身后，她也不好总是这么搂着V的男朋友……
努力调整好情绪，萨沙深吸一口气，记住他身上这股让人安心的味道，恋恋不舍地爬起来。
随后，她伸手关闭了安全灵的临床试验报告，迟疑着转头看向同伴们：
“大家，我有个可能不太合适的请求，就是……能不能把这份情报交给我处理，我想把安全灵的真实情况曝光出来，让生物科技为此付出代价！”
V和薇拉对视一眼，目光一起落在李奥身上。
他才是团队的首领，这种事也只有他能做主。
李奥认真思考片刻，低头看向眼中满是祈求之色的萨沙，缓缓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
萨沙心里先是一紧，生出一股被抛弃的心酸，随后又看到他点头，被这种含糊不清的态度搞得一头雾水。
“推广问题药品，这件事本身当然要曝光出去，让生物科技付出代价。但想做到这一点，方式与时机必须从长计议。”
说着，他转身把数据芯片拿了出来，领着三位同伴回到客厅中。
将芯片慎重放回盒子里后，他转头看向萨沙：“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想法，你是想找新闻媒体曝光这个丑闻吧？”
萨沙用力点头：“没错！我想把安全灵的情报发给新闻54台，他们背靠军用科技，肯定不怕生物科技公司！”
李奥点头：“军用科技确实不怕生物科技，但你指望他们主持正义就纯属想多了。他们在夜之城最主要的敌人是荒坂，与生物科技算是半个盟友关系。你把情报给他们，他们顶多去敲敲竹杠，从生物科技要点封口费。”
萨沙呼吸一滞：“那、那我给WNS新闻？这家新闻偏向于荒坂公司，荒坂总该和生物科技不对付吧？”
她屏住了呼吸，却看到李奥仍然摇头。
“没用的，荒坂确实不喜欢生物科技，但他们的主要敌人是军用科技，总不能把表面上的‘中立派’直接推到敌人阵营吧？你把情报给他们，结局也一样——生物科技会损失一笔封口费，然后安全灵照样卖。”
“怎么这样……”
大公司之间的龌龊，让萨沙再次感到窒息。
“倒也不用这么悲观，不如听听我的想法。”李奥将一杯清茶推给萨沙，自己也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在我的预想中，生物科技必然会成为我们的敌人，而且还是不死不休那种。敌我双方迟早会有一战……”
这话一出，萨沙刚端到嘴边的茶水突然停住了。
薇拉也投来惊讶的目光。
只有V隐约猜到了他的想法。
“我之前曾经和V提过开公司的设想。我打算以环保为起点进入大众视野，然后逐步向生物领域，尤其是植物领域进军，重点发展有机食品产业，瞄准高端市场。但这个领域已经有了一家具有垄断力的大公司了，那就是被生物科技收购的全食品公司。
一旦我们表现出要涉足这个产业的意图，他们肯定会不惜一切手段来打压我们。到时候，冲突在所难免。”
“这份数据，”李奥伸手指向安全灵的数据芯片，“在我看来是一颗好用的子弹，单独使用却不够致命。只有当我们展开全面攻势时，这颗子弹才能混在枪林弹雨中，或许能成为压倒骆驼的那根稻草。”
萨沙听得似懂非懂，但有一点她听明白了——李奥以后还会和生物科技作对，甚至可能开启全面战争。
输赢都无所谓，只要他有个这个心，萨沙就已经心满意足，暗暗决定要跟他走到底！
她心中的怒火缓缓收敛，并不是熄灭，而是等待着彻底爆发的时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没有意见。只要你与生物科技为敌，我无条件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下定决心后，萨沙的心态快速调整过来，又变回了平时那种慵懒的姿态。
李奥心中松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窗外。
漆黑的夜色已经笼罩天际，时间不早了。
“那今天就到这吧，回去好好休息。”
听到这话，薇拉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一转头却看到萨沙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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