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遐蝶
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试图掩饰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与窘迫。
他尝试着轻轻推开如同八爪鱼般缠在自己身上的黑天鹅,却发现对方反而如同受惊的猫儿一般,缠得更紧了,那力道大得惊人。
无奈之下,白穹只能放弃抵抗,含糊不清地开口,试图对一脸懵懂的流萤解释道:
“咳咳,那个……流萤啊,事情是这样的……黑天鹅小姐她……她作为忆庭忆者的那个……嗯,老毛病又犯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喜欢窥伺别人的记忆,你知道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流萤那变幻莫测的表情,语气中带着几分连自己都觉得心虚的敷衍与搪塞:
“现在呢,经过我一番……一番深刻而友好的‘教育’之后,她已经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痛下决心,决定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了。”
“对对对!没错没错!主人说的全都对!”
黑天鹅立刻如同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附和,声音娇媚入骨,语气却又异常坚定不移,充满了洗心革面般的诚恳。
“主人说得都对!人家已经深刻地、彻底地知道了自己的错误所在!人家已经改邪归正了!以后再也、再也不敢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用自己光洁柔嫩的脸颊,亲昵无比地蹭着白穹的颈窝,发出满足的喟叹,仿佛一只正在向主人撒娇、寻求表扬的乖巧小猫。
“欸……?”
流萤听着这番颠三倒四、漏洞百出的对话,再看看黑天鹅那副乖巧认错、楚楚可怜,却又透着无尽妩媚与诱惑的奇异模样,脑子里的问号不减反增,变得更大了,几乎要从头顶冒出来。
她感觉自己更加迷惑了,这解释……
听起来怎么就这么……这么奇怪呢?
处处都透着诡异啊!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站在一旁,如同看戏般饶有兴致旁观的加拉赫,缓缓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上前。
他那双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沧桑变幻的深邃眼睛,在白穹和黑天鹅身上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白穹的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了然与笃定:
“看来,老爷子,已经将他的‘遗物’,郑重地托付给白穹先生你了,对吧?”
白穹闻言,心中微微一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在意识空间深处,米哈伊尔那让人不知道如何吐槽的过往与诡异嘱托。
他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言语解释,只是随手伸向旁边,拿起了那顶静静躺在米哈伊尔手上的,深色牛仔礼帽。
他伸出手指,轻轻掸了掸帽檐上并不存在的些许灰尘,然后,动作沉稳而郑重地,缓缓将礼帽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礼帽宽大的帽檐投下了一片深邃的阴影,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他部分复杂难辨的神情,却也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在刹那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淀、厚重与莫测高深。
加拉赫看着白穹的动作,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几位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对流梦礁的状况有所了解,继续在这里待着,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反而可能会有被那只迷因重新侵蚀的风险。”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远处那片依旧翻涌着不祥气息的区域,“我养的那只迷因,恐怕已经重新凝聚了。”
加拉赫转过身,示意他们看向某个方向。
“我现在借它送几位回到‘十二时刻’吧。谐乐大·开幕在即,家族那片虚假的梦境,恐怕有大事要发生了……”
流萤闻言,心头一怔,暂时将对黑天鹅的困惑抛诸脑后,急忙问道。
“大事?加拉赫先生,是什么大事?”
第153章 星期日看到被调制好的妹妹(5.5k)
加拉赫那双饱经沧桑的深邃眼眸,在迷离雾气中微微闪烁。
他嗓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凝重与压迫感,缓缓吐露。
“我在前来这里之前,见过一次那位橡木家系的家主,星期日。”
此言一出,空气骤然凝固,仿佛连流动的雾气都停滞了。
白穹心头猛地一凛,戴着宽檐牛仔帽的头颅,几不可察地微微侧过,帽檐投下的阴影愈发深沉,遮蔽了他此刻复杂难辨的神情。
“那位年轻的家主提及,”
加拉赫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回忆某种不愉快的画面,“他已运用调律,控制了那个公司的使节——砂金,并且从他口中获取了一部分关于你们的情报。”
“其中,便钜细靡遗地包括了白穹先生你……对那位歌者知更鸟小姐,所做下的……嗯,罪恶行径。”
加拉赫的语气带着一种莫名的意味。
周遭空气仿佛被抽干,凝固到了极致,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白穹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动作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尴尬与窘迫,帽檐下的阴影更深了几分,几乎将他整张脸都吞噬。
“这一下,那位橡木家系的家主大人,”
加拉赫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中却无半分笑意,“怕是已然怒火攻心,你们两边的矛盾,恐怕再无半分调和的余地了。”
“现在,那位大人估计已然动用了家族安插在匹诺康尼的眼线,在这片梦境的每一个角落,疯狂搜寻你的踪迹与线索。”
“若让他们这群疯狗,发现了你在这铸梦边境偷偷摸摸建立的秘密据点……啧啧,那场面,想必会相当精彩。”
加拉赫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警示。
黑天鹅那娇媚入骨、甜腻惑人的声音骤然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对白穹几乎盲目的崇拜与病态的狂热,打断了加拉赫的话语。
“区区橡木家系的家主,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有我们白穹主人在此,他算个什么东西?!”
她丰腴妖娆、曲线玲珑的身体,如同最柔韧的藤蔓,更加紧密地贴合在白穹身上,微微扭动着。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充满了极致的诱惑,仿佛要将自己彻底揉进他的骨血之中,永不分离。
那双紫罗兰色的美丽眼眸中,闪烁着痴迷而狂热的光芒,再无半分往昔忆庭首席忆者那种清冷孤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与淡漠。
白穹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轻咳,试图稍稍推开缠在身上这具温香软玉,却发现对方反而缠得更紧,那力道大得惊人。
他有些无奈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话不能这么说,此地毕竟是那些家族经营无数岁月的老巢,盘根错节,行事还是需要更加谨慎一些。”
流萤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此刻盛满了浓浓的忧虑与不安,她水汪汪的眼睛望向白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知更鸟小姐眼下的状况……最好,最好还是不要落入他们那些人手中。”
“虽然……虽然白穹你对她……做了一些事情,但比起那些冷酷无情的家族,我……我还是更信赖白穹你的。”
在流萤眼里,强上了知更鸟,并对她进行精神催眠的白穹不是坏人。
那个看着伟光正,背地里满脑子在想着下一盘大棋的星期日才是坏人!
“况且,不论如何,知更鸟小姐也是我们与那位家主谈判桌上,一个至关重要的筹码,不是吗?”
黑天鹅闻言,喉咙深处发出一串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娇笑,那笑声中却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病态兴奋与占有欲。
“妹妹多虑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知更鸟小姐,不是早就被我们伟大的白穹主人,用无上手段催眠调制成一只只会摇尾乞怜、温顺无比的小狗了么?”
“单凭那什么家族的调律之权,可休想让她恢复半分神智,简直是痴人说梦!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媚眼如丝,眼波流转间充满了挑衅的意味,目光灼灼地看向一脸错愕的流萤。
“我倒是很想亲眼瞧瞧,我和她,究竟谁更能讨得主人的欢心,谁才是主人身边最得宠的那条小狗。”
流萤被她这些毫无顾忌、露骨至极的言辞,惊得脸颊瞬间涨得绯红,心中那股不安与不适却愈发强烈。
她猛地转向白穹,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困惑与隐隐的不忍。
“白穹,黑天鹅小姐她现在这个样子……真的……真的妥当吗?”
“您催眠知更鸟小姐,或许……或许是为了掌控瞬息万变的局势,是迫不得已的手段,可是……可是黑天鹅小姐她……似乎并没有这个必要吧?”
白穹深邃的目光凝视着黑天鹅那副全然沉沦、媚态百生的模样,坚毅的眉头不由自主地微微蹙起,形成一个浅浅的川字。
他沉吟片刻,缓缓颔首:“流萤,你说得有几分道理。她先前胆敢窥探我的核心记忆,已然受到了应有的惩戒,也算罪有应得。”
“为了方便我们后续的计划与行动,还是先让她恢复常态为好,她这个样子,确实有些……不成体统。”
黑天鹅闻言,那双本就迷离妩媚的紫罗兰色美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浓重的慌乱、恐惧与强烈的抗拒。
“欸?恢复…恢复正常?不……我不要……”
她声音尖细,带着哭腔,充满了极致的委屈。
她话音未落,白穹已然面无表情地从怀中取出一枚造型古朴、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银质怀表。
“啪嗒”一声轻响。
怀表表盖应声弹开,露出内部层层叠叠、精密无比的刻度与缓缓转动的指针,怀表的表面上印着的是钟表小子的图案。
白穹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怀表侧面的某个不起眼的旋钮,一阵清脆悦耳的“咔哒”声,在死寂的迷雾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弦之上。
那枚散发着微弱银光的怀表,被他稳稳地对准了黑天鹅的眉心。
黑天鹅那双原本就如同蒙上了一层水雾般迷离的瞳孔,色彩骤然间开始剧烈变幻。
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起层层叠叠、五光十色的涟漪。
奇异的光芒在她眼底流转不定,闪烁明灭。
片刻之后,她那具柔若无骨的娇躯,猛地微微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流萤和加拉赫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锁定在黑天鹅身上,等待着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变化。
然而,当黑天鹅再次缓缓抬起那张足以令众生颠倒沉沦的绝美脸庞时,那副令人心惊肉跳、神魂颠倒的阿黑颜痴迷神情,竟是……
竟是半分未减!
甚至,那份深入骨髓的痴迷与几乎疯狂的狂热,较之先前,不仅没有丝毫减弱,反而……
反而有过之而无不及!
“主……主人……”
她的声音黏腻甜糯到了极致,仿佛每一颗音符都浸透了最浓稠的蜜糖,带着一丝令人骨头发酥的哭腔与无尽的渴求。
“您……您根本没必要对我这般温柔体贴的!请……请您务必给予我最大限度的惩罚!用最严厉的方式对待我!”
“只有那样,只有承受您赐予的无上痛楚,才能些微洗刷我先前冒犯您的滔天罪孽,才能让我更加深刻、更加清晰地体会到主人的伟大与神圣!”
白穹依旧保持着举着怀表的姿势,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至极的神情,他低头审视着手中那枚曾经屡建奇功的系统奖励,又抬头看了看黑天鹅那副变本加厉的痴狂模样。
“这…这怀表…怎么突然失灵了?莫非是在之前的战斗中,不小心损坏了不成?”
他剑眉紧锁,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
黑天鹅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噩耗一般,急切无比地连连摇头,那双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死死地抓住白穹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生怕他下一秒就会将自己无情地推开。
“有用!当然有用啊,主人!您的怀表怎么可能没用呢!”
“只是……只是奴家我对白穹大人您那如同高山仰止、日月同辉般的崇拜与爱慕,皆是发自真心,源于灵魂最深处的烙印!是任何外力都无法磨灭的!”
她那双美丽的紫眸之中,闪烁着几乎癫狂的璀璨光彩,精致绝伦的脸颊因为过度激动而泛起两团病态的红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妖异魅惑。
白穹脸上的困惑之色更浓。
“为什么这么说?你给我说清楚啊!”
黑天鹅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带着一丝迷醉的颤抖,以及一种如释重负般的极致欢愉。
“失去肉身,作为纯粹的忆者存在太久太久,奴家几乎已经彻底遗忘了那些属于凡人的、源自生命最原始本能的冲动与渴望,那些令人颤栗的快乐。”
“是白穹大人您……是您,用您那神乎其技、无法言喻的手段,让我重新找回了这份久违的乐趣,这份足以让灵魂都燃烧起来的极致欢愉!”
“白穹大人……您……您实在……实在太厉害了!奴家……奴家从未体验过如此……如此美妙的感觉!”
她微微仰起那张精致的脸庞,痴痴地仰望着白穹棱角分明的下颌,眼眸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孺慕之情,以及一种几乎信仰般的狂热与虔诚。
“奴家决定了!奴家要永远追随白穹大人,侍奉在您的左右!即便是将来您回归那星穹列车之上,奴家也要想尽一切办法,一生一世侍奉您,成为您最忠诚、最贴心的奴仆!”
白穹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甚至变本加厉、愈发不堪入目的模样,只觉得额角两侧的青筋突突直跳,一阵阵钻心的头痛如潮水般涌来,让他头大如斗。
这都叫什么事啊!这星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流萤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樱桃般的小嘴微微张启,形成一个可爱的“O”型,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看看一脸无奈与头痛、几乎要抓狂的白穹,又看看状若疯魔、沉浸在自我感动与狂热中的黑天鹅,感觉自己从小到大建立起来的认知与三观,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猛烈冲击,几乎要彻底崩塌。
最终,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力,伸出小手,轻轻拉了拉白穹的衣角……
“白穹,不管…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先离开这个鬼地方,返回‘黄金的时刻’,再从长计议吧。”
这片流梦礁的诡谲氛围,以及眼前这光怪陆离、匪夷所思的一幕,实在让她感到心神不宁,如坐针毡。
……
另一处,筑梦边缘的空气却凝滞如冰。
一幢孤零零的小房子矗立在虚幻与现的交界,昏暗的光线从窄小的窗户透入,勉强勾勒出室内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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