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雨胧月
“来吧凯文，我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月球。表面积为3800万平方公里的银灰色沙漠，比之撒哈拉四倍有余的死寂荒原。在这了无人烟的星球一隅，古老的机械生命视着前方的大屏幕，这里除去能观察到世界各地的情况之外，屏幕的右上角，还有不断跳动的倒计时。
倒计时二十五分钟。
沧海市明月高悬，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正陆陆续续地进入甜蜜梦乡。
倒计时二十分钟。
天穹市华灯初上，大街小巷里满溢着火锅和麻辣烫的幸福味道。
倒计时十五分钟。
莫斯科将迎来下班的晚高峰，此刻尚显冷清的地铁站，即将被拥挤的人流填得满满当当。
倒计时十分钟。
贝尔格莱德的东方人街正享受着一个暖和的午后，惬意的猫咪们在日光下纷纷伸起了懒腰。
倒计时五分钟。
南半球的夏日，圣方丹罕见地暴雨如注，不习惯黑云压城的人们甚至将之误认作日食。
倒计时三分钟。
纽约迎来了又一个平静的早晨。一位旅行画家坐在中央公园的草坪上，正准备打开一本崭新的写生簿。
倒计时一分钟。
哈瓦那莫罗城堡的脚下，早起的孩子们正接受武馆师傅的指导，笨拙而认真地练习着神州拳法的一招一式。
倒计时结束。
那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世界全空了，变得空无一物。紧接着，那些过去曾存在的事物再度显现，仿佛一切毫无变化。但那不过是一种错觉。
山脉，海洋，河流，城市，乃至三十八万公里之外的休伯利安……所有的一切都在新的规则下开始变换、重组。
身处其中的渺小人类早已消失不见——
他们化作了山脉，化作了海洋，他们融入了这颗星球本身，在「圣痕计划」所带来的共同梦境之中。
「大地就像树叶。它先于花朵和果实生长，构筑出一个活生生的地球。与它相比，一切动植物的生命都不过在过一种寄生生活。」
对于这样的变化，灰蛇并没有感到意外，而是像平时一样，悠然的将自己喜欢的几句散文诗背诵出口。
他记得那位作者在另一个篇章中说：
「体力劳动者，当他们在晚上凝视着炉火的时候，他们就会把自己在白天产生的杂乱而又庸俗的思想，丢入这火中净化。」
他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统计资料。这些异常琐碎的数据几乎没有什么用处，但因为相当完备，也就具有了某种形而上的价值。
「人若不从事任何事业，他反而无法达到清静无为。只是通过舍弃，人们永远也无法将成功获取。」
“唉。这世界上最难的职业应该就是诗人吧？凭自己的一己之力超越过去的所有辉煌……在任何时代，都是只有天才才能做的事啊。
……如我这般，也就只敢在给孩子们表演喜剧的时候，插科打诨地讲上几句和丑角相衬的顺口溜吧。”
将房间简单打扫完毕，他回到电脑屏幕前，着手删除一批不再需要的文件。其中的一条宣传视频，倾注了他数月的心血——却在一次都没有用过的情况下被宣布废弃。
……不过，他并未因此而感到沮丧。他只是一边轻快地玩着电子游戏，一边在耳麦里最后一次欣赏着自己这段颇有磁性的录音。
“全世界的人类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我是世界蛇的临时发言人，灰蛇。很抱歉占用了大家观看或者收听其他节目的时间。”
“在接下的几分钟里，我会尽可能简单扼要地为大家讲述，人类和地球的命运，在最近的几个小时中发生了怎样剧烈的变化。”
“事实上，在我们世界蛇的秘密努力之下，名为「崩坏」的灾害已经在地球上彻底消退。各位如果在刚刚过去的白天里出现了身体不适的情况……
请不要担心，这只是我们为了驱除「崩坏」而带来的小小副作用罢了。你们的生命不会受到威胁——不仅如此，它们还将共同融入一片思想的海洋，融入精神的亚当。”
“现实而丑恶的世界将对于你们失去意义，永恒又甜蜜的梦境会成为大家唯一的真实。你们将摆脱「时间」的桎梏；你们的梦会彼此连接，构建起超越一切的真正神迹。祝福你们。传说中的极乐净土，此刻正悄然降临……而听到这福音的每一个人，都将无比真实地收获「永生」的证明。”
视频中的人声到此为止。灰蛇自嘲般笑了笑，轻点屏幕，将这段视频的源文件彻底销毁。数月的劳动成果化为乌有。不过，此刻他却感到庆幸，庆幸自己总是承担着各位灰蛇中最别致的那份工作。
“带孩子……果然还是比打打杀杀有趣多了。”
第394章 新亚特拉
“唔……究竟……是怎么回事？”
希儿不由自主地手抚胸口。如同被猛兽窥伺过的小动物一般，梦中那种深入骨髓的战栗，此刻仍萦绕在她的心头。
“我记得，昨晚的睡前训练之后，我和萝莎莉娅还有莉莉娅道了晚安，然后回到自己的寝室……等等……”
希儿不禁一愣。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猛然意识到，自身此刻所处的空间是多么的令人陌生。眼下她所在的地方，是一间缺乏生活气息的神秘舱室。四周空空荡荡、也没有窗户，整个房间活像是一只倒扣的铁皮罐头。
这小小的方寸之间寂静而幽暗。少女的面前只有一扇孤零零的门，不知通向何处。
在量子之海中漂泊多年的希儿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很快稳定心神，她下意识的进入自己的意识空间里，查看另一个自己的情况。
房间空荡荡的，无论她如何寻找，只有无边的寂静自始至终包围着她。比起恐惧，一股空虚在希儿的心间蔓延开来。
那个与她分享同一具身体的意识，她无可替代的另一个自己，如果……
在希儿继续胡思乱想下去时，一种异样的感觉传播全身，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在和【她】一起跳动。
“呼……还好是自己吓自己。”
虽然眼前依旧没有她的身影，但希儿确信，她只是【失联】而非【遇险】。她想象着某人此时此刻可能的反应，露出了一丝带着苦涩的笑容。
“我没事……抱歉，让你担心了。没关系，只要你还在那里……剩下的困难，我们终究可以一起解决。”
希儿平复好心情，随即起身向那扇唯一的门走去。还未等她做些什么，眼前的门就默默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了背后那同样寂静而幽暗的甬道。
“门……没有上锁？也就是说，把我带到这里的人，至少并不打算困住我……？”
希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面前这条颇有些阴森、一眼望不到头的道路。
“怎么办？要沿着这条路出去吗……”
一阵短暂的沉默。这一次，没有人能够在一旁给予她建议，她必须自己做出决定。
“……等在这里毕竟不是办法。无论发生了什么，我至少应该主动去面对它。”
穿过幽暗的甬道，希儿来到一片较为宽阔的空间里，在这里，她见到许多以前在逆熵时没有见过的设备，以及其许多她不认识的人。
“这里是神明的庇护所！能来到这里，足以说明你的虔诚和福报！你通过了「圣痕计划」的考验！”
“别、别过来……我、我……”
“唔……总觉得，没什么人能够正常交流呢……”
很快，在人群中，希儿注意到，有一对熟悉的钻头双马尾，在向自己的方向移动，她下意识就往哪个方向跑去。
“是……亚历山德拉……阿姨，太好了，总算有认识的人了！”
“希儿……我果然能在【新亚特拉】看见你。”
“新亚特拉？”
“……是这座月球基地的名字，受圣痕计划的影响，所有的……圣痕觉醒者都会被世界舍送到这里。”
“哦原来是这样……您的意思是我，我们现在位于月球？”
“没错。虽然我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表情比你刚才好不了多少……对了，刚才有两位天命的女武神已经从这里离开，她们一位自称幽兰戴尔，一位自称李素裳，说是要尝试着找到【回去的路】……”
“李素裳和……幽兰戴尔？！您知道她们去往什么地方了吗？”
亚历山德拉摇了摇头：
“我知道自己并没有战斗能力，所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她们刚离开不久，希儿如果想找她们的话，也许正巧能碰上。”
“希儿不必担心我，我在这里很安全，而且你也知道，我是艾诺希雅的【家人】，所以世界蛇也不敢对我做什么。”
“……那您保重，如果见到布洛妮娅姐姐的话……”
“还要再稍微保密一段时间……向布洛妮娅隐瞒这么久，辛苦你了。”
希儿告别了亚历山德拉，来到新亚特拉基地的入口，和之前一样，当她站到大门的身边时，大门便自动开启。
而在基地之外，希儿看见一片破败的废墟，铁灰色的断崖遮蔽了两侧的天空，将一切都聚拢在沉沉的灰暗之中。没有人，没有声音。目及之处，只有一片荒凉。
她原本就相信亚历山德拉没有骗自己的理由。只是这了无生机的景象难免会使她哀伤。巨大的蓝色行星反射着澄明如水的光芒，与她遥遥相望。那蓝色——亲切无比，熟悉无比。又因过于熟悉，而令人产生了一种近乎畏惧的感觉……尤其是当它被一些不祥的符文所覆盖之时
月球……圣痕计划……希儿多少明白这些词汇背后的重量，她记得爱因斯坦博士讲过，前文明的人类就曾经涉足月球，还在那里阻击过当时的终焉律者。如果说这里就是从那时残留至今的遗迹……
（世界蛇究竟要做些什么？）
未及她进一步思索，一股诡异的能量波动便逼近了少女的身侧。
“量子之影？和我在量子之海遭遇过的一模一样，这里虽然是月球，但依旧是本征世界才对，为什么……如果布洛妮娅姐姐也在，她一定能很快发现问题背后的真相吧。布洛妮娅姐姐，你现在又会在哪里呢？”
希儿摇了摇头：
“不，现在去想这些也不会对现状有什么帮助。还是先想办法和她们汇合吧……”
第395章 不期而遇
希儿沿着曲折的道路缓慢前进，一路上，她时不时能看见失去活性的怪物和兵器残骸，仿佛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嗨——希儿，我们在这里！……希儿，听见了吗？希儿？”
熟悉的声音传来，希儿猝然抬头，看见李素裳和幽兰戴尔站在不远处的山峰上，向下透出了脑袋。
“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前脚坐着火车出门，后脚就到了这「广寒宫」。”
…“…好啦。像这样居高临下地说话未免过于傲慢，我们还是先下去再聊吧？”
“啊……对。说的也是。不过，咱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同伴，有些喜形于色也是在所难免吧？好嘞，我们这就下来。”
两人纵身一跃，轻巧地落在希儿的身畔。
“幽兰戴尔，还有李小姐，你们好。”
“嗐，没必要这么生分嘛。我虽然在罗刹人的那个……【休眠舱】里躺了很久，但其实年纪大概也就虚长你几岁，不如你叫我一声「姐姐」？”
希儿怯生生的回复道：
“诶？好、好的，素裳姐姐……”
“……呃，我只是开玩笑啦。仔细想想，我苏醒之后的时间也不算长……对这个时代的了解程度，还真就像个孩子似的。就算被人叫作「姐姐」，那也名不副实啊。
你还是和幽兰黛尔一样，就直呼其名，或者省略姓氏叫「素裳」吧。简单直接，也没什么歧义。”
“啊，好的……不过——你们又是怎么来到月球的呢？我自己只是一觉醒来，就稀里糊涂地出现在了那个叫「新亚特拉」的地方……”
“我估计也和你差不多。本来已经订好了投宿的房间，一开门就突然窜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简直就像是他们说的……对，「科幻小说」里的桥段。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客栈——啊不，宾馆的什么特殊服务呢！如果不是被幽兰黛尔发现了，我指不定要在这边闹出什么笑话来呢。”
“虽然我之前也像希儿一样进出过量子之海……但这次的体验还是令人感到颇为古怪。它所使用的技术和天命大相径庭。
……不过，至少和我共享圣剑力量的丽塔似乎没事——这算是目前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似乎？”
“嗯，因为我目前还联系不到丽塔或者地球上的其他人，只是通过圣剑辗转感知到她目前的状况一切良好。”
（也就是说……和另一个我的情况差不多吧……）
希儿将之前在新亚特拉的得知的信息分享给二人。
李素裳挠了挠头：
“希儿你得到的情报的确很重要，在遇到你之前，我们已经在附近分头进行了一些探索。毫不夸张的说，你刚才讲的这段，比我们收集到的信息之和还要多的多，但是……我们也不可能当面找那个什么凯文对峙吧……“
”毕竟除了一些长相怪异的石头和一条不知所谓的断桥，我们连世界蛇的一片「蛇鳞」都没有见到。而通向山那头的路也被一种奇异的力量所阻碍——不，应该说本来就没有路吧。只是我想御剑飞行也飞不出去而已。”
“……嗯，素裳，如果你真飞到了外面的真空里，事情反而会变得更麻烦吧。虽说以你的实力来说，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事……但说话传不出声音总归还是很不方便嘛。”
“啊……是这样啊。对哦，网上的节目里有人讲过，正常来说月亮上是压根没有空气的……反正，除了和希儿会合之外，我们这小半天来还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收获。”
“有些时候，「没有收获」或许也是一种收获。在我看来……我们的处境至少说明，世界蛇对于现状有着充分的「余裕」。不管谁被投送到「新亚特拉」，他们都觉得无所谓，不打算限制我们的自由。”
“这反过来也可以说明，让世界蛇能够达成这一现状的「事物」，它想必有着非凡的权能，也经过精心的准备……我记得，圣痕计划是当时在海渊之眼里就说要实现的。”
”嗯。希儿想必在当时也有过一些了解吧。“
“不过按你们这样说……事情不是有点奇怪吗？罗刹人之前也和我说过，他所知的圣痕计划的结果就是留下像我这样的所谓「圣痕觉醒者」，而「淘汰」掉普通人吧？
就算我们在那个避难所里遇到的人都是如此……可地球呢？幽兰黛尔你不是说，根据你的感知，至少丽塔的状况没有任何异常吗？我记得……她的确是这种意义上的「普通人」吧？“
“……我想，从局外的视角来说，这本身或许就说明，「圣痕计划」的真实面貌与我们之前道听途说的版本有不少差异。毕竟，如果反过来说世界蛇又搞出了什么新的秘密计划，那似乎就过于天方夜谭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现在怎么办？似乎不论做什么都毫无头绪呢……”
上一篇：继承人小姐对我不太友善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