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吹瓢
事到如今，败北所凿出的缺口，已经成为了矢车那份完美中无法修补的漏洞。
越是想要修补，就越是会体现出那份不协调，那些细密的裂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的。
除非......
第六十六章：稍稍拉开一点地狱的门扉
带着加贺美最后去看望了一下还不能出院的影山，正如矢车所料，影山希望能自己现在就能归队共同作战。不过在矢车的硬性指令下，影山虽然怎么看都不情愿，却还是遵从了指示继续留院休养。
办理好出院手续的矢车离开了医院，加贺美自然也跟在他身后。两人正顺着台阶往下走，加贺美还在思考该不该讲郑毅那句话告诉矢车。在他看来，那句话根本就和嘲讽没有区别。作为胜利者的郑毅让他转告这种话给矢车，无异于火上浇油，只会把事态更加激化。
所以当矢车刚刚苏醒那一会，考虑到伤员不能遭受太大的刺激，加贺美选择了隐瞒。可现在矢车显然是冷静了不少，至少表面上看是从失败的影响中走了出来，若是现在将话语转达，或许没有问题。
只是……
抿起唇角，加贺美垂着视线盯住矢车的脚跟，有些心虚的他甚至不敢直视矢车的背影。
他把天道和郑毅看做朋友。
他也把矢车看做值得尊敬的重要的前辈。
一面是朋友的托付，一面又是前辈的尊严，且加贺美真的不敢确定话一出口会不会导致矢车愤然而去，又找上郑毅决斗。
之前矢车昏迷时影山质问他，他却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出实情，其实和现在是同样的考量。
——若是与天道之间产生会引发战斗的矛盾，加贺美对两边都会很担心。
可现在是与郑毅直接产生可能引发战斗的矛盾，加贺美比起担心郑毅，更加担心矢车和影山会因为怒火失去理智真的去找郑毅战斗。
对郑毅的力量，一般市民加贺美先生作为连续两次的现场目击证人，有着绝对的发言权。
那绝不是人类，乃至单一骑士能够对抗的东西！
至少现阶段，加贺美实在是想象不出能对抗郑毅力量的手段。
那种肉眼可见的差距，绝不是单靠一时意气就能弥补的东西！盲目去挑衅的话，一旦把郑毅逼急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哪怕加贺美清楚郑毅的性格柔和待人温良，可正因为切实见过郑毅战斗的模样，加贺美才更加担忧可能发生的斗争。
老实说，他到现在都还想不明白，明明矢车是去找天道战斗，为什么最后会发展成和郑毅打了起来。
加贺美完全想不出来郑毅选择战斗的理由，在他看来，就算是为了保护天道，郑毅也应该不会选择这么粗暴的方式。
而且从当时的情况来看，郑毅显然是生气了。
——这就让加贺美更加费解了。
最多是一面之缘，矢车究竟做了什么，能让脾气好的郑毅气到直接选择用拳脚说话？
说到底，明明大家的目的都是抵抗异虫保护人类，为什么一定要互相战斗厮杀呢……
加贺美皱着眉，他突然发现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而能够给他答案的人却又都不喜欢好好说话。每每当他去询问的时候，得到的答案总是显得答非所问风马牛不相及。可将这个答案告诉另一个可能为他解惑的人时，那个人却又能露出一副深以为然心领神会的表情。
然后那个人就又会回一句内容不一样却同样牛头不对马嘴的答复。
难道这就是聪明人的对话方式？
胡思乱想的加贺美亦步亦趋，跟着矢车走下台阶。就在这时，突然两人身上传来的来电的铃声。
加贺美下意识摸出了衣兜里的行动电话一瞅，发现并不是自己的电话响了。
“您好，我是矢车。”
前边传来了矢车的说话声，加贺美偷偷抬眼看去，矢车正背对着他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加贺美看不见矢车的表情与神态，单单看背影也推测不出什么所以然。只是那两人的对话出人意料的简短，最多是那边说了一两句话后，矢车就回以了一句“好的，我这就去处理”便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收回了衣兜中。
他转过身来，看向有些手足无措的加贺美。
“是异虫，走吧。”
“哎？”
加贺美闻言一愣，连矢车背过身去走出两步都忘记跟随。矢车听到加贺美茫然的声音，偏过头来看向他：“有什么疑问吗？”
“不！可矢车先生您才刚刚出院，这——”
“我没有问题。”
矢车直视着加贺美的双眼：“我的任务是消灭异虫，这是我的责任之一。如果我今天是残废濒死再也站不起来那也就罢了，不过是些皮外伤，并不影响我去执行任务。”
“但是……”
“听从指示，完成任务，加贺美。”
矢车回过头去：“如果你有疑问，或者不想参与此次任务，就先回到田所先生那边吧，之后我会和他解释的。”
握紧双拳，加贺美还想要再规劝两句，可看着矢车的背影，怎么也找不到一句靠谱的话。无奈之下，他只能咬着牙沉声说道：“不！请让我同行！矢车先生！”
“现在的我也是Shadow的一员！我会连同影山先生的份一起努力的！”
矢车没有再回过身来，但加贺美还是能听到一声轻笑。
“跟上。”
“是！”
——
“有些奇怪？”
郑毅有些讶然的看着手里的单子：“这不是小飞彩家的住址吗，怎么了吗？”
“这个……按照吉娜的说法，这个外卖电话是小飞彩自己打来的，可皆守夫妇一直是我们店的常客，从没有让飞彩自己订单过，都是他们夫妻来打电话的。”
靠在厨台上，甘泽撑起下巴看着郑毅手里的单子：“所以我们在想，会不是飞彩那孩子恶作剧什么的，如果真的做了送过去人又没点，熟客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尴尬。”
“这样…..”
郑毅看了看手里的单子，思忖了片刻后果断的摇了摇头：“不，飞彩不是会恶作剧的孩子。或许是皆守夫妇想锻炼一下孩子吧，总之，这一单我先送过去，如果确实是孩子的恶作剧，这账就扣我这吧。”
“傻话！”
甘泽抬起手戳了戳郑毅的额头：“哪轮得到你来付，喏，做好了，就在那边，赶紧送过去吧，别让人久等。”
“成，立花！”
“来啦！”
厨房里正把餐盘放下来的立花抬头应和道。
郑毅冲甘泽摆了摆手：“那甘泽前辈，我就先去送单了。”
“路上小心，记住。”
甘泽比了比食指和拇指：“不准再那么开车了！”
“知道了。”
郑毅讪笑着挠挠头，牵着蹦出来的立花走向后门，R6大多数时候会停在那里，方便随时出动。
“大哥，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只是说这次订单是小飞彩自己打电话叫的，让甘泽前辈他们感觉有点奇怪。”
把头盔递给后座上的立花，郑毅带上头盔，拉下防风镜。
“或许是皆守夫妇想锻炼一下孩子吧，反正先把外卖送过去，有什么问题等到了再处理也不迟。”
第六十七章：图样为蓝色！
在没有急切事情的情况下，郑毅开车从来都是安全第一。不过就算是安全驾驶，依靠着郑毅灵活的车技，即使是快要正午了的车流高峰时段，郑毅还是带着立花准时到达了皆守家门前。
瞧了瞧这栋两层的小洋房，郑毅和立花不是第一次来这了。皆守夫妇似乎都是某个大公司管理层的骨干人物，高薪职业的两夫妻平日里都在公司里解决伙食，小飞彩工作日时更是在价格昂贵的私立幼儿园里进行饮食。唯有周末的时候，这一家才会偶尔夫妻俩动手做做饭。只是两夫妻的手艺显然都比较一般，于是距离近价格实惠又熟悉的Nero餐厅就成了皆守家的首选。
所以郑毅和立花与皆守一家可谓熟识。
停下车子，郑毅拉开防风镜看着皆守家的门，感到有些奇怪。
一般来说，R6的引擎声有着很高的辨识度，小飞彩过去总能在郑毅停到他们家门口之前就打开门从里面跑出来，站在院门那儿冲郑毅挥手，后头自然会跟着无奈微笑的皆守夫妇。
可今天不光是小飞彩没有出来，就连平日里注重礼仪的皆守夫妇也没有动静。
这让郑毅产生了一种微妙的不安。
让立花先下车，郑毅踢开脚架将R6靠边停好后也翻身而下。
“大哥，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
立花踮起脚尖往院子里探了探脑袋，一无所获的她回过头来快拿着郑毅，表情有些担忧和疑惑。
“一般这个时候叔叔阿姨和小飞彩都该出来了啊。”
“也许是有什么急事，没听见引擎的声音吧。”
郑毅拿出保温箱里的外卖一手提着，另一只手牵着立花，来到院门前，用提着外卖的右手摁响了门铃。
他不动声色的集中精神，侧耳聆听房子里的动静。
集中注意力后的听觉发挥出了应有的水准，郑毅先是听见了房子里响起清脆的电子门铃声，随后先是一串有些急切的脚步声传来。从轻重的程度来判断应该是小飞彩，随后便是两道更沉重一些的脚步声跟在后头，从轻重上判断大概就是皆守夫妇。
只是让郑毅有些想不明白的事，飞彩的脚步声很凌乱，频率中透着一股奇怪的慌乱。而后头皆守夫妇的脚步声却不急不慢，相当悠哉。三道脚步声虽然杂糅在一起，但郑毅还是能分辨出些许差异。
难道是因为急着出来见我们，所以才显得有些慌乱？
郑毅不太认可这个观点。
他下意识把立花往身后轻轻一拽，自己则面朝大门等待着来人开门展露模样。
刚刚作出反应，房子里应该是飞彩的脚步声就赶到了门前，伴随着锁舌的一声咔哒，红木制内包铁的厚实防盗门被向内打开，露出了站在门里的人。
是小飞彩没错。
“中午好小飞彩！我和立花姐姐又来给——”
郑毅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了话头。
他和小飞彩抬起来的那双大眼睛直直对视在一起，顿时注意到了小家伙眼里那些毫不掩饰的情感。
欣喜、兴奋、依赖感，期望得以实现的激动……
以及，无法隐藏的惊恐。
她就像是个走丢了的孩子终于找见了爸妈，撒开门把跌跌撞撞的就朝着郑毅的方向跑了过来。
这哪像是来拿外卖的样子？
简直就像是——
“飞彩，你别跑那么急啊！爸爸妈妈不就是说了你一句吗？”
后头跟出来的皆守夫妇也在这时换上了室外拖鞋从门里走了出来，夫妻两个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态。尤其是皆守女士，她见飞彩就要奔出院子跑到郑毅身边，面色一苦，急急赶了几步跟上了小飞彩。
只是比较一先一后，虽然小飞彩还只是孩子，但全力奔跑的情况下还是在皆守女士拉住她之前，一头扎进蹲下身子来的郑毅的怀抱。
刚一撞到郑毅怀里，小飞彩二话不说，带着点婴儿肥的小手一抬，用力抱住了郑毅的脖颈。
小飞彩年岁小，身体还没有发育完全。一时间进行这么高强度的奔跑，又加上情绪的刺激，当她扑进郑毅怀中时，郑毅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小飞彩身上的颤抖。那绝不是气喘导致的身体起伏，而是实打实因为某种激动的情绪才会出现的身体应激反应。
郑毅赶紧把手里的外卖先放了下来，用右手搂紧了小飞彩的身体。
他盯着这时候也一并来到院门前的皆守女士，又看了看走过来的皆守先生，眼神逐渐变得有些锐利。
——简直就像是，想要从皆守夫妇那里逃离一样。
见飞彩躲进了郑毅怀中，皆守女士停下脚步，抬起头来对着郑毅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抱歉啊空条君，其实这份外卖是小飞彩趁我们不注意用家里的座机点的。我们今天本来想说夫妻一起做一次饭。只是你也知道，我们夫妻的厨艺确实一般，这孩子可能闹了点小脾气，就趁着我们不注意打了电话。”
跟上来的皆守先生也歉然的朝着郑毅和立花微微欠身，一脸讪讪的摸了摸头发。
“是啊，实在是对不住空条君，给你们餐厅的各位添麻烦了。当然，我们不会让你白跑一趟，这单外卖照常算账，希望你能帮我们和纱仓店长赔个不是。以后我们会好好教育飞彩，不让这孩子再做这种事。”
“……小飞彩，是不是你恶作剧了啊？”
郑毅没有马上回应皆守夫妇的话，他贴着小飞彩的耳鬓，小家伙似乎是刚刚洗完澡没多久，发丝间还弥漫着一股好闻的香波味道。
飞彩没有回话，也不抬头，只是把小脑袋死死的埋在郑毅的胸膛上，发着抖用力左右磨挲。
显然是在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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