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222章

说实话，这还是女孩第一次在异国看到自己的同类——虽然埃兰迪尔人并不是很罕见的族群，但如果相较于瑟兰人种或者萨拉人种，在能够遇见的频率上，又确实是相对较低的。

听完女孩的话后，约克顿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低下头，然后又抬起。

“我可以一起去吗？”

“嗯？”

“约克顿？”

“威瑟夫，你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也许玛丽她们看到你去探望也会比较高兴，但我只是一个蠢蛋，是老师带过的学生中最蠢的……”

男人看着自己的同学，苦笑着叹了口气。

“连葬礼都没能赶得上，我想，她们看到我也不会开心吧，就请你替我转达我的哀悼……”

“约克顿，你在说什么蠢话！你是给白痴之类的话老师从来没有说过！要说没能赶上葬礼我也是一样的！”

“可是夫人很喜欢你，但我只是个萨拉人……”

“该死，这和你有什么血统有一便士的关系吗？你这个……唉，老师从没有怪过你，我相信你也从来没有恨过老师……唉。”

威瑟夫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这个留着胡子像是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些的男人也痛苦地按着自己的额头。

“……两位小姐。”

“嗯？”

“可以允许我们两人一起同行吗？虽然这么说会有些对不起教授的家人，她们现在正是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但是……我还是想先去见教授一面，而且，警局或许也不是一个适合重逢的地方……可以吗？”

“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玛格莉塔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真是太感谢您了，这位年轻的女士。约克顿，等去见了老师，我们再一起去老师家，为没能参加葬礼道歉，唉……”

“那么，等两位喝完咖啡我们再出发吧，在我看来，你们已经非常疲倦了。”

“……是的，两位的理解让我们不胜感激……”

这时两位先生才伸手拿起放在他们面前的茶杯，可是却没有立刻饮用，红茶上倒映着他们阴暗的表情，浓郁地无法化开。

第407节 EP.196 墓地的线索

约好了会合时间之后，玛格莉塔、康妮·李与两位先生，那位警察和贵族的少年少女们就分开了，观光的马车交给了德雷克他们，而玛格莉塔拒绝了两位先生雇佣马车的好意，和执行官小姐在路上走着。

事实上在咖啡厅里女孩也是站着的.虽然到现在，屁股那种奇怪的感觉已经消退了不少了，但是如果坐下，还是会有一种恼人的微妙感让她坐立不安。

至于在这种大热天走路的理由则是“作为侦探，乘坐马车或许会漏掉许多可能存在的线索”这样完全胡掰的，但因为一本正经的表情，两位先生居然相信了。

然后，出于绅士的风度，他们没法做出让两位女士走路而他们乘坐马车去墓园的行为，而且，也想从两人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于是，在街边的商店买了两把遮阳伞后，威瑟夫和约克顿就一左一右地为她们撑着伞，不断地向她们提问。

不过，玛格莉塔和康妮·李也是这么打算的。

在两位先生向她们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们也在回答能回答的之余，从他们口中得到了一些关于杜马教授的情报。

他是一个很有学识的教授，同时也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在学院之中很有人望，因为时常外出实地考察研究，比起在学院授课，他更多的是学术产出，也经常带学生前往有奇特民俗的地方实地探查，性格随和，睿智……让两人感到遗憾的是，这两位学生并没有说出什么特别有价值的情报，大多数是这样听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赞美。

“杜马教授为什么会想到去研究雅玛群岛呢？”

像是这样的问题。

“杜马教授都有什么特别有名的研究成果呢？”

又或者是像这样的问题，尽管两位先生在在谈及他们和杜马教授的研究领域时非常热情，但玛格莉塔很明显注意到他们眼底的那股倨傲。

看起来他们并不认为两个女性可以理解繁复的学识，而只是在挑一些他们觉得女性会感兴趣的事在说，或是推荐一些教授的书目。

没有从中找到与教授的疯狂有关联的线索的玛格莉塔很快就放弃了这些，随意地聊了起来

“之前，两位在什么地方考察呢？”

“民俗学者就是满世界的去那些有特别风俗习惯的城市和村落，或者那些还没有被现代化的生活所侵染，保留着原本风貌的村落，所以可以说是消息最不灵通的一群人了，不过这一次我和威瑟夫都在瓦卢瓦王国附近，才能在收到信后尽快赶回来，我是在威曼地区，约克顿是去了红海湾？总之在今天中午我们在帕列斯的空港遇到了，就一起过来了。”

“威曼地区啊，那里的烟草可是瓦卢瓦最好的。”

“康妮·李小姐也去过那里吗？”

“嗯，虽然我不太抽烟，但威曼烟草烘干成香囊也很受欢迎啊……”

“是呢，可惜我对烟草过敏，不然带上威曼的红毛烟草香囊，至少用来驱虫是很有效的。”

“……约克顿先生呢？红海湾的红树林还繁茂吗？”

“一如往年，康妮·李小姐，康妮·李小姐是红海湾人吗？”

“不，不过，我有几位朋友在那边……”

很快，墓地便近在眼前了。因为距离案件的发生没有经过多久，警察还在将墓地封锁，不允许一般人进入。执行官小姐拿出她的巡行警长证件让警察们带路，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块方型的墓碑前。

——「他终于得到了幸福的青鸟，但却没能抓住，愿他安息。」

墓碑上的名字是杜马·奥尼，简短的墓志铭让两位先生的眼睛都红了，他们摘下礼帽放在胸前，向着恩师的墓碑哀悼。

玛格莉塔和康妮·李也对死者进行了短暂的悼念，尽管她们素不相识。接着玛格莉塔的眼中重新聚集起灵性的光芒，往泥土被翻开而露出来的样式普通的棺材之中看了一眼——棺材里的软垫上有一些泥土，盖板被掀开扔在一旁，在边缘有不少规则通透的细小孔洞，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不过因为自己的猜想得到印证而微微点头的玛格莉塔很快又皱起了眉。

“墓志铭上提到了青鸟，教授的卧室里有两个鸟笼，这里的青鸟，应该不是代指「幸福」吧？”

“熟悉教授的人都知道，教授并不是很喜欢鸟，但唯独对一种很稀罕的，俗名为青鸟的稀有鸟类情有独钟。据说正是因为一只青鸟，他才和夫人结为连理，这件事在学术圈里也很有名。”

“我们收到的信上也是，杜马教授因为终于得到了一只青鸟，太过开心，结果心脏病突然发作，等到家人发现的时候，教授已经……”

威瑟夫和约克顿回答着，说起这件事，在玛格莉塔的灵视之中，他们的心智体都蒙上了悲伤的色彩。

“教授经常开玩笑说他是不会死在自己的家中的，没想到……”

“请节哀。”

叹了口气，玛格莉塔转头看向带她们来的警察，开口询问。

“昨晚，这个墓地里有其他人吗？”

被看起来这么小的“侦探”问话，警察显然有些狐疑，直到康妮·李重复了一遍玛格莉塔的询问后他才回答，在昨晚，墓地只有守墓人在。

“两位先生，我们现在要去调查这起案子了，就在这里分别吧。”

“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威瑟夫和约克顿都郑重地向两位女士道谢。在前往守墓人的小屋时，玛格莉塔没有再让警察带路，来自莫比乌斯机构的两人终于有机会独处，并且交流一些不能让其他人听到的情报了。

但是就在离开杜马教授的墓碑没有多久的时候，玛格莉塔听到黑发的执行官冷笑了一声。

“两个骗子。”

“嗯？”

玛格莉塔抬起头，疑惑地看了康妮·李一眼。这个时候，黑发的女士也正好低下头，那紫色的眼睛看了一眼站在教授墓碑前默默哀悼的两个男人，又与湛蓝的瞳孔对视，露出了讥讽的神情。

“我不知道这两个骗子之前到底在哪里，但肯定不在威曼和红海港。红毛烟草是瓦卢瓦最好的烟草，但并不是威曼地区产的，威曼地区的烟草以劲大闻名，也不会当作香囊的填充物，因为那味道实在是太强烈了，这是只要去过那里就会知道的事，他却对此一无所知。红海港的红树林就更加可笑了，今年春前月，那里出现了一头大海龙，机构的大海龙击退作战卷起海啸把海岸的红树林冲得七零八落，要恢复往年的样子至少要五年以上，他如果真的去了红海湾，就不可能说出一如往年这种可笑的谎话来。”

“……他们为什么要说谎呢？”

玛格莉塔脚步一顿，但是没有回头。

“谁知道，也许有不为人知的目的，罗曼罗兰小姐呢？有什么发现吗？”

“最大的发现就是确定了教授并没有死两次，换言之，教授的「死亡」没有神秘的干涉。”

“你确定吗？”

“教授的别墅中没有找到第二处死亡的气息，棺木之中也没有，这是最有力的证据。人类死亡时留下的死亡气息是无法作假的，教授的第一次‘死亡’，还有葬礼的时候……”

灵性的光芒在湛蓝的眼中敛去，玛格莉塔轻声、却笃定地说着。

“不会错的，直到昨晚之前，教授都还活着。”

第408节 EP.197 守墓人的证词「上」

直到昨晚之前，教授都还活着——

通过别墅以及墓地调查，这就是玛格莉塔得出的结论。在女孩的裙摆下，圣银也微微振动，对这个判断表示赞同。

这都归功于「灵视」的力量。生命的诞生和消亡是最强烈的灵性活动，在灵视之中，死与新生的气息就像是深沉的黑暗与暴烈的光芒，即使是盲人也不可能分辨错误，而既然这位“死了两次”的教授只在他家的门口留下了浓郁的死亡气息，那么就意味着直到那之前，他都还活着。

“可是，教授的家人们觉得他心脏病发作死去了，还为他举办了葬礼，将他下葬。”

“是因为没有叫医生来进行检查吧，昏迷……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人的确是有可能进入像是死去一样的假死，然后活过来的，不是吗？进入假死状态后，没有呼吸，心脏和脉搏几乎停跳，对于不专业的人看来，这完完全全就是死去了，更何况，教授本来就有心脏病。”

“……有不少收容物都能做到这一点，不、就算不是收容物，光是用在医疗上的一些药物也有这样的效果，下葬时的牧师……噢，教授是个无神论者，他的葬礼上不会有牧师，而且牧师也未必能察觉。”

“没错。”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教授是怎么陷入假死状态的，根据墓志铭，我们能够知道那个写有要教授亲手打开的信封应该是和鸟笼一同送到的，鸟笼之中装着的，或许就是……”

“俗名为青鸟的那种珍稀鸟类，大喜过望的教授于是打开鸟笼，想把青鸟转移到那个夜莺木的鸟笼之中，但是鸟的喙或爪子上涂抹了令人假死的药，教授可能被弄伤，然后因为药效进入了假死的状态，而鸟则是飞走了……”

康妮·李伸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小声地推断着，然后，她又摇了摇头。

“很遗憾的是我们没法确定这一点，没有证据。如果真的是这样，犯人还真是一个熟悉教授的家伙。”

“所以现在，我们得去弄清楚另一个问题——棺材之中没有血迹，教授头上的伤口显然不是他在棺材里醒来后挣扎逃离时留下的。甚至我觉得，教授并不是自己离开了这个棺材，因为棺材盖上没有钉子，显然是有人将钉死棺材的钉子一颗颗拔掉之后掀开了棺材，而这个人就算不是犯人……”

“说不定也是犯人的同伙，嗯？很合理的推理，俗话说在什么地方丢失的东西要去找那里的主人所以现在——”

康妮·李看着墓地入口附近的守墓人小屋。

“我们要去找墓地的主人吗？”

“答案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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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墓人的小屋是一栋石质的小教堂，非常简陋，在糊有窗纸的圆形十字格栅的两个小窗之间，是一扇陈旧的木门。玛格莉塔上去将铁质的圆环在深色的老木头上叩响，不一会儿，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面容看上去有些许老迈的男人从缝隙中露出了他褐色的眼睛。

“是谁呀——噢，两位高贵的女士，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关于昨天夜晚在这座墓地发生的可怕的事，我们想向你询问一些细节。”

一种淡淡的、腐朽的气味从这个守墓人身上传来，玛格莉塔表情不变地开口，听完后，守墓人的表情有些惊讶，但马上又咧开嘴，露出暗黄色带有黑斑的牙齿，从那眼中，玛格莉塔看到了露出的些许贪婪。

“五个便士。”

“……什么？”

“五个便士，这位美丽的小小姐，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哪个报社的记者，不过我也不在乎，五个便士，只要这样一点小钱，我就知无不答。”

“……”

那双湛蓝如天空般的眼睛微微眯起，玛格莉塔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在脸上表露出任何的情绪，她看向康妮·李，而黑发的执行官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钱包，将五个便士的硬币拿在手中，一个一个地朝门缝中弹了进去。

小教堂的木门立刻打开了，这个身体有些佝偻的守墓人大声喊着“赞美两位女士的慷慨”一边弯腰将掉在面前的便士捡起来，放进那件已经不知道水洗过多少次而多处发白的黑色长袍的口袋。

“无论你们想要问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就一定回答！”

“我相信已经有很多人问过你这个问题了，但我还是要再问你一遍——昨晚，你在做什么？”

“嘻、嘻，这位小姐，我是一个守墓人，守墓人夜晚能在墓地里做什么？不就只有在神像面前祷告，注意有没有人闯进墓地吗？”

“那么有其他的人闯入吗？”

“没有，当然没有。”

“那么，有人离开吗？”

一说到这里，盗墓者的表情就变得紧张了起来，他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

“噢、是的，是的，那可真是一件诡异的事，大概是在半夜的时候吧，因为听到墓园里发出非常大的一声声响，我被吓醒了，本来还以为是哪个醉鬼不要命地翻过了围栏跑到墓地里来捣乱，结果在我拿起提灯准备出门的时候，却看见一个诡异的身影摇摇晃晃地朝大门走了过来！机械之神在上！我从没有见过有人可以那样走路，就好像强行活动着僵硬的身体，咯吱咯吱地走动！就算隔着一层窗户纸，我也感觉到了彻骨的恐怖，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一直到那个身影靠近了墓地的大门，开始尝试翻过去时我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从锁孔里偷看，万机之神啊！”

他第二次高喊那逻辑与理性与机械之神的名号，脸上露出强烈的惶恐。

“我看到了那个教授！就是不久前才下葬的教授，他用一种可怕的动作爬到了墓地的大门上！然后就那么直直地摔了下去！头朝下的！我感保证他的脖子一定摔断了，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站了起来，然后摇摇晃晃地离开……”

说着说着，守墓人觉得不对了。

他向其他的记者讲述时那些人无一不是用兴奋的表情在他们的本子上记录，但是这两位记者却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那个黑发的女人还不知为什么把裙子收在膝盖的后面，蹲下去去看放在教堂旁边的板车。

就在这个守墓人感到不安的时候，在他面前，有着尖尖耳朵的女孩淡漠地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