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537章

想了想，玛丽这样说着：

“但是，试试看吧，我们也没有别的事能做了……那位欧雅莉小姐的休息室，在什么地方呢？”

（《苏格兰玫瑰-断头女王斯图亚特》·茨威格。）

第948节 EP.74 全力以赴的结果

最后一轮选拔的人数虽然远小于之前的几轮，但因为每一位舞者有更多的展示自身能力的时间，所以选拔的流程依然很长。

从早晨到中午，吃过歌剧院准备的不算多么丰盛但也不会影响舞者状态的午餐后又等候了一段时间，在上场顺序中抽取到下午场的露娜才终于等来了让她准备登场的宣告。

“女士，再过十分钟就要轮到你了——祝你好运。”

由于是隐瞒的身份，对此司空见惯的工作人员也没有称呼她为那个一看就知道是假名的名字。而在工作人员离开后，露娜深吸了一口气，站到休息室的镜子前，用最后的十分钟开始了热身。

明明等待时感觉时间是那么的长，可当真的马上要登台时，又会忍不住祈祷、祈祷时间变得更长——这应该是很多人都有过的经验。

可惜这样的祈愿注定是得不到回应的。如今还被广泛崇敬的大陆诸神唯有机械之神还保有关乎时间的些许权能——如果祂真的是神而不是被塑造出来的信仰寄托的话——而那权能也是关于分毫不差的准时，而非提前或拖延。

就如同机械的运转有着严格的时间规定，机械之神的教义也要求祂的信众们守时、准时、就如一只精准的机械怀表那样。

露娜不知道那些工作人员是不是全都是机械之神的信徒，只是在这短暂的准备时间过后，休息室的们被敲响时她又看了一眼时钟。

十分钟过去了。

分秒不差。

“——我知道了。现在就来。”

于是她在两秒后推开房门，让已经完美调整好状态的自己出现在守候于门外的人们的面前。

玛丽、欧琳丝、玛丽安，猩红还有——玛格莉塔。

她们们没有多说什么，从交往已久的挚友脸上，她看到了平静且坚定的“去吧”。在这座城市认识的贵族小姐双手合拢，似乎在为她祈祷。血族的王女则带着那种神秘的笑容，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是鼓励还是别的。

而她的圣卫小姐——

“……”

“……”

本来以为会在她脸上看到不安神情的露娜，朝那没有丝毫阴霾的湛蓝双眸看去，看着那仿佛说着“我会在这里等您归来”的，好懂、纯真的表情。

露娜忍不住伸出了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沿着那顺滑的发丝，又在她的耳朵上轻轻一捏。

“……？”

“我走了。”

“……嗯！”

没人不识趣地开口。玛格莉塔目送着冷静，自信，状态完美的露娜跟着工作人员走向舞台的后方，然后她也迈步准备跟过去，可当她走出第一步，传入她耳中的却是远超她高跟鞋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轰隆！

“？！”

雷鸣，可是明明片刻之前——不，就连这个时候天空都很晴朗的。

晴天霹雳？

这向来不算是好兆头的天候让玛格莉塔停住了脚步，尽管她的灵性直觉并未给出不好的预感，但在迟疑了两秒后，少女还是转身，跑向了歌剧院的侧门。

几十米的走廊有着美丽的玻璃花窗，外面的天空正失去耀眼明媚的辉光。狂风隔着墙将卷呼啸吹入耳畔，等少女冲出这栋华美的巴洛克歌剧院，晴朗的天空已经汇集起一层薄薄的阴云，灰暗与铅色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从遥远的地平线推动，仿佛铁马冲锋，洪流倾泻，隐隐有电光闪烁，在短短的时间里便逼近了帕列斯，将晴朗蚕食。

——暴雨将至。

不止是她们，街上的人们都注意到了这一点，留守马车的车夫们纷纷撑起驾驶席上的雨棚，

“……为什么，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时候……”

玛格莉塔本能地感觉到一种不对，可是她无从判断这种感觉来自何处。

“哦，这个是「暴雨术」啊。”

这个时候，跟过来的猩红看着天边的阴云，半是感慨地说了一句。

“大概是机构和哪个大巫师……也有可能是某个有天赋的纹章巫师打起来了吧，这么大规模的风暴术可真是不常见。如果是其他地区的巫师过来投靠巫术会的，那巫术会大概会想尽办法把这个巫师接应进去吧。”

“……「暴雨术」，这个，是巫术吗？”

“嗯？是哦「暴雨术」有一个特点，吸气，有没有闻到一种特别清冽的水汽的味道？”

“——确实有。”玛格莉塔深吸了一口气，那涌入鼻腔的，明明雨还没有落下，空气也毫不湿润，但那股好像已经被雨水洗刷后的清冽味道，让少女立刻意识到这就是自己那种不对的感觉的根源。

“可是，明明没有神秘气息……”

“按照你们组织的说法，这属于神秘力量的伴生现象，就好像你不管拿具备神秘性质的火焰还是普通的火焰去烧水，水烧开的沸腾现象都不会有神秘气息一样，这属于大范围巫术的伴生现象。”

猩红摇着扇子，颇为感慨地说着。

“放心吧，虽然不知道这个巫师在什么地方，但这个巫术的可怕之处要长时间维持才能体现出来，对于帕列斯这座有不错排水系统的城市，就算下个两天两夜也只是为城市做个大扫除。可能会有倒霉的家伙被暴雨中不受控制的雷劈中，但不会影响到现在舞台上那位的，不如说，气温降下来后，评委可能会更有耐心一点。”

“是这样吗……”

玛格莉塔还是不放心地让在天空中监视的影鸦们四处看了看，在确定也没有看到莫比乌斯机构请求支援的焰火，也没有看到疑似机构和巫师正在交战的动静后才放下了心来。

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巫师和机构的对抗，引发的一场波及整座城市的暴雨吗……

在这个时候，玛格莉塔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和街道上这些对神秘一无所知的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事实上，如果不是猩红告诉她，说不定她真的只会把这场雨当作是普通的，一场不合时宜的暴雨而已。

“好了，她大概已经准备上台了，我们走吧，我想你也不愿意错过她的表演吧。”

“……嗯。”

世界从来不会围绕着某一个人转动，而每个人的舞台，都只有自己才是主角……吗。

转过身，玛格莉塔沉默着，和猩红一同回到了歌剧院中。

当舞台上的乐曲响起时，暴雨落下了。

焦灼的暑气被雨水洗刷，凉意从歌剧院的各个通风口涌入，让评委与台下的观众也精神一振。

但站在舞台上的身影没有。她的状态已经达到了最好，也无法再有提升。乙太留声机传出的声音通过复杂的空腔和声学设计在舞台上形成的，身临其境般的音场中，在旋律流淌到那个已经听过无数次，刻入身与灵的深处的音符时。

白色的天鹅展开了翅膀。

她在湖中之月里梳洗自己的羽毛。

她的翅尖在光中划出一串美丽的涟漪。

她振翅、拍水，柔弱可怜的身躯正因某个并不存在舞台上的手执弓箭的王子而战栗，但即便战栗恐惧，她仍旧没有慌乱，正是这样的身姿吸引了那位王子，吸引了每一双凝视着这支舞的眼睛，而倾泻的雨流人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音乐停息，舞蹈结束。安静的会场，掀起不输于之前任何一位舞者的掌声。

“感觉观众们的反应更加激烈呢。”

后台的歌剧院工作人员也在窃窃私语，虽然他们的声音不大，但玛格莉塔的尖耳朵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嗨，你也在这干好几年了吧，应该知道，和那些圈子里随便一问都有人知道的有名舞者比起来，大家都更喜欢隐藏着身份的黑马。”

“是更喜欢这位舞者的样子吧，虽然看不到脸，但是她看起来就和那些常年锻炼的舞者不同，更符合人们对一位公主，一只柔弱的白天鹅的想象。”

他们不是专业的舞者，但眼界也不差。

“就是不知道过会跳黑天鹅时会怎样，虽然这个样子对白天鹅来说简直是……完美，没错，简直是完美的，但作为黑天鹅……这么矮的身高真的能展现出那种气质吗？”

“我看悬啊，和你打赌，这个女娃连和男人啵嘴都没啵过，一个成功的黑天鹅别说要让人恨不得把她按在床上，至少也得让看得人把裤子顶起来……”

“停停停，我们可是正经剧院，《天鹅湖》也不是脱衣舞，而且你肯定没舞台上的评委懂黑天鹅。”

“但我懂男人啊……而且，黑天鹅这个角色本来就在一定程度代表着……”

但这些议论就难以入耳了。

玛格莉塔狠狠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瞪了一眼，可是由于她可怜的身高，她的眼神在中途就被不知是谁的身体阻挡，没能传达到那些小声说着下流话茬的人的眼里。

音乐重新响起。换上黑色衣着的露娜重新踏上了舞台，在宫殿富丽堂皇的乐曲中，完成了那黑色的天鹅那凌厉，高傲的登场。

玛格莉塔的双手都攥紧了，大拇指在其他手指的紧压下，甚至有些发痛。

但很快，一双有些陌生的手握住了她的拳头，玛格莉塔一愣，转过脸，看到玛丽安正朝着自己文静地点头。

“相信她。”

然后另一只手也被握住了，这次是猩红。温暖与清凉让少女的紧张暂时被抚平，她轻轻地点了点头，重新从幕后看向舞台。而血族的王女则像是恶作剧似地对着慢慢了一步的姐妹两挤了挤眼睛，让欧琳丝鼓起脸，玛丽用口型“哎呀哎呀”地叹息了起来。

玛格莉塔没有注意到这边。

她看着舞台上的公主，看着那只黑天鹅，她在宫廷中穿行，模仿着白天鹅的舞步迷乱群臣，让王子——让现在并不存在于舞台上的王子和宫廷群臣一点点落入她黑色羽毛的陷阱。她成功了，她当然能够成功，因为她是黑色的天鹅！她骄傲地扬起脖颈，快意地旋转，彻底脱下白天鹅的伪装，那妩媚的身姿让任何人都为之倾倒……吗？

音乐结束了。

舞蹈也结束了。

台下的掌声响起，却没有……之前那么热烈。

露娜停止了舞步，朝着观众与评委鞠躬，随后幕布缓缓降下，她的表演结束了。

“……果然，我就说吧。这女娃跳白天鹅完美，黑天鹅不行，没内味。”

稍远处，之前那群工作人员又开始议论纷纷。

“她压根没想真的诱惑那些看她的人。”

“动作虽然标准，却没有吸引力，一板一眼，不过，考虑到她应该只是个学生，也别要求太高了。”

“那个身高和太年轻的身姿在跳黑天鹅时实在是一种劣势，她恐怕都还没成年，就算再怎么努力摆出勾人的动作，不会真的有人会对那样的女孩兴奋吧。”

“其实……我确实有点……”

“……警察！”

可玛格莉塔已经无心去管那些了。

看着回到她身边，就好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的露娜露出的平静的笑容，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露娜只是对着自己的圣卫小姐摇了摇头。

“好了，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说着，露娜顿了一下。“最大的努力，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能够坦然接受。”

……是这样吗？这样的话，玛格莉塔没能说出来。

“那么，接下来……”

“接下来，就让我们等候结果吧。”

露娜摇了摇头，和友人们一起站在在舞台的幕后，看着从新的舞者走过身边，站上舞台，表演，走下。

对这些竞争对手，露娜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评价，无论这些舞者的表现如何，她都不曾紧张，也并未放松。渐渐的，舞台后面的舞者数量变多了，即使结束了自己的时间，她们也没有回到休息室，而是在舞台的后方等候着结果，随着时针在下午的时段走过一半，就连那些早就上过场的舞者也来到了这里。

歌剧院外的暴雨直到抽签抽到最后一位的舞者踏上舞台前才结束——可谁还在意暴雨呢？

那位舞者走下台后也没有回休息室而是站在舞台边，等待着结果的宣布。

没一会儿就有工作人员过来通知她们，请她们去休息室等候，选拔的结果将在一段时间后公布。

一同公布的还会有那始终蒙在神秘面纱中的来自圣铎拉贡帝国的芭蕾舞团的真实面目。

于是，停留于此的舞者们纷纷离开了，回到各自的休息室中，等候着结果的公布和揭示——正是这段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幸运的是，没有过多久，一位工作人员便走进了露娜的休息室。

“——很遗憾，这位小姐。”

尽管他带来的，并不是令人振奋的消息。

“虽然您的舞技已经相当优秀，但是，评委们认为，对于荣冠的舞台，您还欠缺了一些……”

工作人员尽可能委婉地说着。

“……我可以问一下，哪些人最终入选……不。”

露娜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

“能够表演《天鹅湖》的舞者，是哪位呢？”

“是欧雅莉小姐，评委在她和帕拉蒂小姐之间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了她。”

“是吗……我明白了。”

落选。

但是露娜的表情很平静，那张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么，我们该走了。”

“希望您不会因为这一次的失败而感到过于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