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538章

“嗯，没什么好沮丧的，只是一次失败而已，这样的失败早就已经习惯了……对了，最后，会与这些脱颖而出的人一同在舞台上表演的芭蕾舞团是……”

露娜淡淡地和这位工作人员聊着，听到她的询问，这位工作人员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种陶醉和恍惚的表情。

“是圣铎拉贡帝国芭蕾舞团。”

“每一个芭蕾舞演员都一定梦想自己如果能够进入会怎么样的……大陆最好的芭蕾舞团！”

第949节 EP.75 入夜

“……你说什么？”

“居然是？！”

短暂的沉默后，比起露娜，反而是欧琳丝和玛丽安首先惊呼了起来。

“是真的！这一次应邀前来帕列斯艺术节进行交流性表演的芭蕾舞团，是圣铎拉贡帝国芭蕾舞团！虽然不是历史最悠久的，但是却是公认的，艺术成就最高的芭蕾舞团舞团之一，而且……”

“……而且还是，第一个让原本没有得到正确评价的《天鹅湖》，变成芭蕾艺术最高峰的芭蕾舞团……”

欧琳丝也恍惚地说着。

圣铎拉贡帝国芭蕾舞团，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芭蕾舞团的地位，那就是帝国的国宝。即使是大陆各国派去圣铎拉贡帝国的外交大臣、特使，也只有一部分人能在在最高规格的接待时看到她们的演出。

这舞团自建立起离开帝国在大陆上演出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次都会对各国的芭蕾艺术带来强烈的冲击。

接下来那些脱颖而出的人……会和这个芭蕾舞团一同献舞？担任舞剧的主角？

这简直是——不考虑成为青史留名的伟大舞者的话，这完全是一个芭蕾舞者一生能达到的最高成就了！！

“……这真是令人……惊讶，不过，和我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请代我恭喜那几位脱颖而出的舞者，我们……就先告辞了。”

唯独露娜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她从椅子上起身，离开休息室。玛格莉塔她们连忙跟上了过去。露娜穿过了后台的走廊，把舞台方向的欢呼抛在脑后。从侧门离开时，也无视了一个气急败坏的，正对着一位记者诅咒的女人。她漠然地回到了马车上，等到玛格莉塔她们也乘坐上来后，吩咐车夫把她们送回枫丹馆，接着……

她叹了口气，从车窗看着香榭丽大歌剧院的玻璃花窗。

“回去吧，让我们先把玛丽安小姐送回去，然后……回枫丹馆。”

“露娜大人？”

“……不管怎么说，我都失败了。”

撑着脸，露娜没有看坐在自己身边的玛格莉塔和坐在对面的玛丽她们，她没有和她们中的任何一人对上视线，只是看着窗外，表情平静。

“这段时间以来她们帮助了我这么多，我……我现在没法去面对她们，不如说……我也无法面对你们，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那张完美的公主面具让她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激动或者悔恨，但是……

“露娜大人……”

玛格莉塔下意识地想要握住她的手。

她感觉得到自己所保护的公主殿下的心绪，那——那并不如这副表情那么平静，但是，也不像两天前，马车受到死骸游行的死者攻击前时那样的不安和激荡。

总体来说，露娜的情绪很稳定。

就如流淌着不可见暗流、却风平浪静的海面。

“不、没什么的……不过这真的是……很遗憾，是的，很遗憾……”

在玛丽安说完这句话之后，除了把玛丽安送回提莉哥黛拉家族的时候，整个归途之中不再有人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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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丹馆。

露娜和玛格莉塔从马车上走下不久，丹丽女仆长已经站在了宅邸的入口。

她们本来准备了小小的庆祝活动，不过从露娜和玛格莉塔的表情上，这位精干敏锐的女仆长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对着身边的女仆使了一个眼色后上前迎接。

而这位女仆点了点头告退，她会立刻前往厨房，让原本应该作为庆贺的额外点心变成晚餐的甜点。

“欢迎回来，露娜公主殿下。”

走下马车后，露娜并未向似乎不打算下马车的玛丽、欧琳丝以及猩红问些什么，她就像是急不可耐地想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样，连玛格莉塔也被她丢在身后。迎上来的丹丽在对她表示大浴场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使用后，她才停下脚步，思索了片刻。

“……说的没错。或许，我的确需要放松一下。”

说完，露娜又补充了一句：

“然后，把画室准备一下，我得……我得画些什么。”

“……遵从您的意志，露娜公主殿下。”

尽管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画画，不过丹丽也并未问出口。得到了现在最希望得到的答复之后，露娜点了点头，走入了宅邸的大门。

自顾自地，完全没有考虑还在马车旁边的其他人。

“……玛格莉塔，露娜就拜托你了，萨德小姐那边，就让欧琳丝去说吧。”

看着那个好不动摇却孤单的背影，玛丽叹了口气，转过脸对玛格莉塔说着。

本来她想说的是“我和欧琳丝”……但这个时候，猩红提醒了她一句：

“还不离开的话，你故乡那边可就难解释咯。”

“……说的也是，我必须走了。玛格莉塔，记好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无论如何都不要让露娜一个人待着，绝对不能离她太远……不对，这些作为皇家圣卫的你肯定比我更清楚的吧。总之，就按照平常的方式待在她的身边吧。”

顺便一提，在枫丹馆的人员面前，玛丽没有换下那套在歌剧院里的伪装。

毕竟这座宅邸的人是很清楚，她是什么时候，又因为什么样的原因离开帕列斯的。

“虽然很想留在这里帮你们一起照看露娜……但我必须回罗曼城了，本来一开始只有半天的空闲，现在拖了多半个下午，商会那边搞不好开始担心了。”

玛丽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她有心想做些什么，但现在的情况是，她必须离开了。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但很快，她又有些迟疑地开口：

“虽然玛丽姐这么说……我却觉得，露娜大人可能需要的是一个人好好休息，放松的时间……”

玛丽用力地摇了摇头。

“就是露娜这样的人，在这种时候才千万不能让她一个人脱离人们的视线呆着，想不开——虽然不会，但如果她一个人胡思乱想奇怪的念头出来就麻烦了，绝对不要离得太远，就算被她指着鼻子赶出去，也要死皮赖脸地留在露娜的身边，明白了吗？”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独自一个人冷静”这种方法，尤其在那个难搞的公主殿下的身上。她反复地强调着必须时刻粘在她身边，在玛格莉塔不断点头之后才凝重地抬起头看向枫丹馆的正面。

但露娜的背影早就一句从那里消失了。

“那么，我就去萨德宅邸见侯爵他们了，晚点会回来，嗯，也会把贝莉带回来的。这段时间，露娜就交给你了。”

“把你姐姐送回去后我也会回来看看的，就安心一些吧。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最后在欧琳丝和猩红都把话说完后，马车离开了枫丹馆的大门。

深吸了一口气，玛格莉塔也转身走向了宅邸，并且向无声地跟着自己的女仆长说着今天所发生的事。

等到说明完情况，她们也来到了大浴场，但这个时候，浴场的女仆推门而出，看到她们走过来后，脸上有些慌乱的表情才平静了一些。

女仆长和玛格莉塔也看到她推着的，由散发着幽香的木料搭成的小车，上面放满了在服侍一位身份尊贵的女士入浴时所需的所有精油，香薰以及昂贵的香皂和沐浴乳。

“露娜大人让你不要打扰她吗？”

一般来说，女仆把这辆小车从浴室推出来的时候，都是浴室里的人已经清洗完了身体，想要一个人悠闲地泡澡……

“不是的，丹丽女仆长，玛格莉塔小姐，露娜公主殿下她……只是在浴室里简单的淋浴了一下就离开了，说是……要去画室，然后就直接离开了。”

……或是沐浴者已经离开了。

丹丽的表情有些僵硬，玛格莉塔也愣住了。说着要洗个澡好好放松的露娜只是简单的淋浴之后就离开，去了画室，这让玛格莉塔直觉地感到了不对。

但更让少女感觉不妙的是女仆接下来说出的话。

“而且，露娜公主殿下连身体也没擦，衣服也没穿……我想为殿下披上一件浴袍却被她呵斥了，让我不要多管闲事……露娜公主殿下的表情很可怕。”

“你说什么？！”

浴场门口朝着通往二层的楼梯方向有一串水迹，这是刚刚玛格莉塔就注意到，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的。

而被女仆这么一说，玛格莉塔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自己保护的公主殿下结束沐浴后，身体也没擦衣服也没穿就走出浴场，在白昼的走廊中漫步的场景。

这座宅邸一直以来都是女性住客多于男性，所以宅邸里的仆从也是女性数量比男性多，尤其是这段时间露娜她们时常不在，工作量大减后，丹丽给宅邸的一些仆人轮了假，现在还在枫丹馆的男性除了罗曼王国来的那些王室护卫，就只有宅邸的主厨。

他现在正在厨房准备着晚餐，所以只要不靠近厨房，不离开宅邸，枫丹馆内完全可以视为没有异性，但即使如此——

不擦干沐浴完的身体、不穿鞋、不着片缕地在白昼的宅邸中行走，自己守护的那位公主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当然不。

那纤细的身体到底是被什么样的冲动所驱使，驱使着她走向枫丹馆的画室呢？

她说要放松，那是谎言吗？

不，少女的直觉告诉她那不是，至少在庭院里说出时并不是，只是在沐浴中她想到了什么，她决定去做些什么。

——可她要去做什么？

为什么拒绝女仆为自己披上衣物？

这会是——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吗？

手腕探入裙摆，玛格莉塔紧握住圣银的铳刃，她用动作询问，瑟莱忒以振动作答，那个答案是否定，被它纳入铳刃握柄的黄金指轮没有感到丝毫神秘气息。

玛格莉塔稍微安心了一些，接着她意识到面前的女仆现在还揣揣不安，以为自己冒犯了明显处于某种不太自然状态的公主殿下。

“没关系的，露娜大人只是现在心情有些不好，她不会责怪你的。”

少女出言安抚，尽管随意代表自己的上级发言有些僭越，但身为这栋宅邸里和露娜最亲近的人，她的话还是让女仆的表情稍微放松。

“丹丽小姐，我现在就去画室，然后，宅邸里可能会有些混乱，不过……”

“我明白，我不会让仆人们瞎传些不利于露娜公主殿下的流言的。”

“万分感谢。”

说完，玛格莉塔快步沿着走廊上的水迹，来到了枫丹馆的二层。这道由水组成的足迹中断在了画室门前。

门前还站着两位女仆，

“玛格莉塔小姐……”

就在不久前，她们听从女仆长的指示来整理这久座许久未有人准备的画室，看到玛格莉塔走来，她们紧张地呼唤她的名字，玛格莉塔可以想象露娜在从她们面前走过时是什么样的状态——身体濡湿，片缕不着，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或许喷薄有她也未曾见过的火焰，那火焰吓到了这些女仆，以至于她们的瞳孔中还残留有胆怯的灼伤——

“露娜大人把你们赶出来了吗？”

“嗯、嗯……我们在整理画室……虽说如此，本来宅邸的每个房间每天都有好好整理，随时可以使用……”

“虽然露娜大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眼神看着我们，可是那个眼神……那就眼神让人感觉非常的……痛苦。然后又听到了画架被推倒的声音。”

“……我明白了，这里就交给我吧，你们去丹丽女仆长那里，告诉她这件事。”

“好，好的……”

女仆们松了口气，离开了。

与她们相反，在女仆离开之后，玛格莉塔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画室的门。

“露娜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玛格莉塔小姐，我正在画画，请不要打扰我，也不要进来。”

门后传来的话语依然是平静的，平静得一如今日的之前所有时刻，一如之前玛格莉塔与这位公主相处的所有日子。

平静得让少女无法确认她心情刻度的指针究竟在哪条刻度线上。

没一会儿，门后的公主再度开口：

“你不用在外面等着我，玛格莉塔小姐，我会花上不少时间——也请不要用你的小乌鸦盯着我，玛格莉塔小姐，在我的画完成前，我不太喜欢给人看。”

“是的，露娜大人，请放心。但也请让我在外面等候您，这是我的——我的职责。”

“……随便你。”

只有在这句话里，平静之下，不知为何掀起了些许波澜。

然后。露娜不再开口。

背靠着画室的门，玛格莉塔把自己的尖耳朵竖起，她听到颜料被粗暴地挤上调色盘，画笔在画布上涂抹，激动地、激烈地，这动静不像一位淑女在绘画，而像是一位刷墙匠在对着一面墙壁宣泄自己的愤怒，自己的不满，还有……

悔恨。

玛格莉塔默默地站在门外，从白昼到黄昏再到夜幕慢慢将霞光驱逐。欧琳丝还没回来。期间丹丽女仆长过来询问过晚餐事宜，那也是这段沉默中唯一的一次交谈。

“是的，我很期待，虽然我可能会要比较晚才能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