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泉阿土
环屋小道，余火已熄。
包括由托特搀扶的诺艾尔在内，五人抵达了牧场预定地。
温迪眺望着乍看空无一物的地面，纤颈微仰，双目细眯。
诗人不由得出声赞叹。
“啊，能量建构的这处场域，巧妙而高效，连我也要到这么近的距离，才能明确感受到特瓦林的气息。
“更惊奇的是，包括这里在内，小屋范围的一切能量流转……
“虽有许多我都看不明白细节之处，却也可以确认，全是提瓦特自有的规律，完全没有格格不入的异种法则。
“从托特说过的片段讯息，我可以大致想像，法蒂鲁跟这个世界的运作法则有明确的不同吧？若将异界法则强行降下，恐怕会发生不可想像的变化，甚至引来绝不可吸引的目光……
“那样的话，托特的这栋小屋，必会成为远超外法恶灵与深渊的灾难之种，哪怕托特本身没有恶意也一样。
“然而，明明是遥远的异界之神，却能仅凭那小小邮箱寄讬的能力，就建构出如此强大又兼顾和谐的成果。
“这已经跟力量高低与否无关，而是玄妙至极的造化权能。
“但……就连具备如此能力的那尊异界之神——玛娜之树，托特在以前那个世界的旅行之初，也曾经处于凋零濒危的状态，是吧？”
温迪侧身回望。
托特点头。
“是的。玛娜之树创造整个法蒂鲁，具体存在的年月已经无法估量。但从我出现于法蒂鲁之日往前算约九百年左右，一场战争导致玛娜之树烧毁，其后九百年间也持续战乱……
“但那对我而言也只是历史了，我的旅行并不是为了终结九百年战争，而是见证战争终结后的重生，以及帮几条还未彻底结清的战争阴影做好清算。”
托特说完。
温迪短暂静思，点头微笑。
“你知道吗？我们这个世界，也曾有神奇巨树的传说唷。
“不过我可以肯定，提瓦特的传说巨树，跟法蒂鲁的玛娜之树，应该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形式。
“让我猜猜，法蒂鲁那场连创世之树都烧毁了的战争，以及直到你踏上旅途之前的九百年间……
“那个世界，处处可见跟玛娜之树力量相关之事，但玛娜之树本身意志却从未显现，哪怕自身烧毁时也一样……是像这样的感觉吗？”
托特惊讶地瞪了眼，随后由衷感佩。
“确实如此。无数人争夺冠有玛娜之名的各种力量，但只有极少数人接触过玛娜之树本身意志，甚至，有那个荣幸跟玛娜女神战斗的，我应该是唯一一个。
“不过，风神大人您可真是……每当我觉得你有点气势时，你转眼就会自己拆台；但偶尔又像现在，迸出一些很有神性的表现。”
“呵呵，这可不是什么神性喔，纯属诗人的多愁善罢了。只是想到了一些，在这个世界之外……嗯，没有远到像法蒂鲁世界那么【之外】，但也是超乎此世框架外，却又紧紧牵系于众生，并终将……”
风神语顿，静立片刻。
而后突然摆手晃头，原本悠扬深远的语声也不再有离尘之感，转眼恢复为不太正经的诗人气质。
“哎呀，讲这些没意思啦。先干正事比较要紧，嘿，托特托特，帮个忙，把这片障壁给撤了吧。”
其他几人互换眼神，没有多言。
他们有了共同的直觉……
刚才风神几乎提起之事，或许跟现状无关，却是某种极度深层的秘密，恐怕也伴随着相应的大危险。
目前暂时——甚至以后也——不该对此细问吧。
“托特先生……我来吧……”
仍被搀扶着的诺艾尔，弱声说着。
托特稍有诧异，随后有所理解，浅浅点头。
他知道，诺艾尔当然不是想摆显她对小屋的控制权限。
单纯只是……
想帮忙。
即使没有意义，毫无用处，也努力地想找任何小忙来帮。
简直像溺水之人抓麦秆的感觉。
托特心底一叹。
——比起双头怪花与魔物大军，刚才那一战，敌人不是她所面对过的最强，情势也远远称不上恶劣，甚至优势从头到尾都在我方……
——从更严酷的战场上幸存之人，仍可能在相对安稳的局势中突然翻船。战斗本即如此，永远不存在保证。
——方才恐怕是她第一次，真正在死亡边缘走过一遭。
——虽然听说过，她深入雪山之后把自己病倒好几天的事情。但说起生死，想必还是刚才那短短片刻更加危急。
——这女孩……
——刚经过死亡的体验，劫后余生又极为虚弱，这种情况下迸发的情绪，却是更加害怕帮不上忙吗？
往昔的玛娜之树曾经濒死，方才的诺艾尔也短暂垂危。
而玛娜之树已获新生。
托特希望，诺艾尔也能得到正向的成长，而非沉溺在漩涡般的不安中。
但那也不是现在能马上解决的。
诺艾尔靠在托特身边，朝空地微微抬手，但其实这个抬手动作并不必要，只是她执行感应控制时自然为之。
空间扭曲，透明之幕旋转凝结，再向外敞拉而开。
暗红之光乍现，沉重压迫扑面而来。
“这……”
迪卢克咬着牙，极为凝重地看着那巨大结晶。虽然没有产生真正的气流，他却觉得自己几乎像被强风推挤。
即使是已经见过龙血结晶的琴，也要握紧拳头才能维持平稳。
托特将靠在身边的少女身躯揽得更紧了些，他倒没那个心思在此时占便宜，而是担心诺艾尔因毒血威压而不适，并准备带着诺艾尔往后退离几步。
“我没关系的，托特先生……在这里就好。”诺艾尔一手轻揪托特衣服，说：“小屋好像给了我更多的保护……我感觉，反而比之前看见结晶时更好受些。”
托特一愣，再一感应。
确实如此。
小屋有察于诺艾尔的虚弱，在结晶显现之际就额外提升了祝福力量。
然后托特略感古怪。
刚发现的一件事，让他既感到赞同而欣喜，同时也有点好气又好笑。
——嘶……现在给她的祝福力量，比我还要多不少耶……
——哎哎，也不是？
——啊我懂了！好家伙，根本是不声不响地，就把本来给我的祝福转一大半给诺艾尔了嘛。
——呿，老朋友就是老朋友，一点都没在跟我客气就是了。
二卷四十章 追忆，屠龙
且不论，几位凡人们面对巨大龙血结晶时有何反应……
风之神，看向曾流淌于好友体内的血液结晶，感受着包括自身在内，周边每一分元素力量对那结晶核心的排斥，彷佛万物万象皆对其痛斥怒嚎。
温迪紧皱着眉，踏出几步。
“不要冲动！”托特大喊：“如果你有把握的话就另说，但我猜你应该也奈何不了那玩意吧？确实不行的话，就别白白勉强自己了！”
诗人手伸于虚空，因躯体与心灵的同步疼痛而震颤。
像是与结晶隔空僵持着，再过一段时间后，温迪才不太甘心地收回手，再回以身后众人一个歉然之笑。
“托特说得对。很不好意思，各位，我确实也无法净化这一大块结晶，让大家看笑话了。”
“请千万别这么说！”琴连忙安慰。
“没办法的事情就是没办法，没什么好怪罪的。”迪卢克稍微适应了结晶散发的压力，冷静地抱着臂说：“倒是，有没有什么看法或情报？就算一时无法处理，也不代表一定研究不出方案。”
温迪想了想，回答：“解决方法，现阶段我没什么思路。结晶之中包含的超凡力量，对于提瓦特大陆的众生，包括神明在内，都是难以清理的毒素。”
琴惊讶说：“连风神大人，也可能受到毒素污染吗？”
这时，温迪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喔，那个，说来有点惭愧，其实刚才我就已经中毒了。”
“什么？！”“哎哎！？”“啥！？”
温迪轻描淡写一句话，吓坏了其他几人，连虚弱的诺艾尔都僵直了身子。
温迪依旧无关痛痒地笑着。
“啊哈，大家不用那么紧张，我不会变得跟特瓦林一样啦。
“待会我去找个好地方，吹点舒服的风就没事了……喔，或许也不用特别跑过去一趟，小屋这边的风也不错。
“这倒是让我确认了，若依我原本的计划直接找特瓦林先谈一次，就算顺利进行也肯定会失败，这毒素太烦人。”
琴吐了口气，仍担心地问：“真的没事吗？要是连风神大人都……蒙德可真有很大的麻烦了。”
托特点点头：“没错，啧啧。毕竟平常就那么不正经了，一但黑化起来，怕是会完全没有下限的。”
“托，托特先生……礼貌……”
诺艾尔担忧地说着，推了推托特，但依旧低落的体力，让她只能像是在托特身上轻揉一下。
温迪不在意地大笑。
“哈哈，托特说的不错。我若变成坏蛋，就算没有曾经全盛期的那种力量，怕是也能干出更恐怖数倍的恶事吧。
“不过，这些毒素也只是让元素排斥而痛苦，并不是让性格翻转。所以，同样的情况发生在我身上，其实只会让我从最优秀的诗人，变成一个连歌都唱不顺的落伍诗人而已。
“嗯……这么一大块的血跟泪滴，一直暴露在外散发毒素，大家也不舒服吧。我该确认的都已经确认完，先把结晶给关回去吧，麻烦你了。”
虽然托特跟诺艾尔仍靠在一起，但温迪视线所向，不是托特，而是诺艾尔。
即使在面对关切的龙血结晶之时，温迪也没漏下刚才其他人的互动细节。
诺艾尔轻“嗯”一声点头，控制环境将结晶重新封印。
此时托特向温迪提出问题。
“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你说，泪滴？”
“是的，泪滴。那整块结晶确实大多是特瓦林之血，但核心部位，也就是看上去颜色最深的中央，其实是特瓦林因为饱受痛苦而流下的眼泪。”
迪卢克诧异说：“喔？龙的眼泪，会比龙血的颜色还深？”
温迪解释：“这跟普通生物的眼泪意义不同，龙本来也不太会哭泣的。
“特瓦林的这种泪滴，不是从生物体液的角度，而是要从元素魔力运作的角度去理解。那其实是在他本质的纯净风元素之中，以痛苦悲伤为引，混入深沉毒素，自行凝粹而成之物。
“事实上，特瓦林的一切构成，都可以视为风元素之凝变。我想，这栋小屋从山坡各处收拢的，其实也不是字面意义的血液与泪滴，而是不稳态的风元素。
“通通聚合之后，就以原本泪滴的部分为核心，藉由小屋独有的机制，形成整体的力量结晶以便保管。
“从我的角度，也该好好感谢这栋小屋呢。如果没有小屋收拾残局，先不提地脉元素爆发的灾害，带毒的龙血龙泪也可能在大地上造成难以预估的变化。”
至此，诗人之语稍停。
众人一齐沉默。
结晶的成分更明确了，关于其危害的情报也更多了些。
但绕不过【无法净化】的问题。
就连现身于此的风神本尊，以及风神也称赞不绝的异界小屋，同样都没办法处理那种毒素。
那岂不是没辄了？
然后迪卢克抹了抹脸，沉声开口。
“我知道，琴本来就不愿与曾经的东风守护死战。更何况现在，我们都知道了东风之龙的痛苦……
“但哪怕是风神当面，有些话，我还是得明确说出来。
“逼不得已时，我们只能让蒙德对东风之龙的亏欠继续加深……即使深到永远还不起，也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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