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陌
“嗯，小馋虫，我这里有一瓶尸体化成的凝胶，你有兴趣尝一下吗？”阿比斯对着那只生物亮出了手中的魔药瓶。
看到有可以吃的东西，那只生物马上欢快起来：“当然，小馋虫什么都能吃，什么都爱吃！可以吃，可以帮助到主人，很快乐！”
莉欧娜张大了嘴。面前这只正在欢呼雀跃着等阿比斯拧开魔药瓶的盖子的丑陋生物，是一只食尸鬼。
食尸鬼是一种非常贪吃的生物，据说它们的祖先是一种小精怪，因为长期吃腐肉而改变了相貌。这种生物白天蛰伏，晚上出没，会啃噬坟墓里面的尸体、棺材、甚至是墓碑，身体也肮脏而腐臭，令很多人讨厌。最重要的是，食尸鬼应该是没有智慧的，他们只是一种由低等智慧种族退化而成的食腐动物而已。
可三人面前这只食尸鬼却和其他的食尸鬼大相径庭，它不仅能够说出一口流利的通用语，而且还穿着一套干净整洁的麻布衣服，身上也没有恶心的臭味，虽然脸跟普通的食尸鬼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从它滴溜溜地转的眼珠上可以看出，这个家伙竟然是有思考能力的。
这是什么鬼？
“这位是小馋虫，是我以前和师父一起冒险的时候，在一个墓穴里面遇到的，当时它正在挖一具盗墓贼的尸体吃，看到我之后不仅没有为了护食而发起攻击，还打算用一块腐肉跟我换我当时带在身上的香料。”阿比斯笑着介绍道，“我和师父都感觉它很有意思，我就把他收下了，后来我自创了一种可以为低智慧生物提高智力的魔法，在它身上试验了一下，成功了，我这才知道，它是一只与众不同的食尸鬼，它走遍全世界，只为吃遍各种各样的东西，从美味珍馐到垃圾，它全都吃过。”
“吃遍天下？”莉欧娜顿时有点佩服，“我也想吃遍天下，但我只想吃好吃的东西。”
“小馋虫什么都爱吃。”小馋虫开心地张着嘴，等着阿比斯把黑泥倒进它的嘴巴里面。
阿比斯也不客气，直接对着小馋虫布满尖牙的大嘴倾倒了下去，一瓶黑泥缓慢地流动着，全下了小馋虫的肚子。
“你吃过这种东西吗？”阿比斯问道。
这只见多识广的食尸鬼稍微品位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小馋虫没有吃过，新的食物。”
“啊……原来是这样啊。”阿比斯有些沮丧地点点头，“那辛苦你了。”
“没有吃过，新的食物，包含吃过的，旧的食物。”小馋虫突然又说道，“黑色滑溜溜是很多很多旧食物组成的。”
三个人都好奇起来，看来这只食尸鬼不仅毫无障碍地把那瓶腥臭的黑泥吃了下去，甚至还非常细致地品鉴出了这黑泥的成分。
“都有什么，说说看？”阿比斯马上问道。
小馋虫用它被阿比斯提高过智慧的脑子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黑色滑溜溜，有人类血，牛血，猪油脂，还有苹果，苹果最多，但苹果不新鲜，腐烂。”
“苹果？”阿比斯更加有兴趣了，“也就是说这团黑泥竟然有苹果的成分，而且这个成分的含量还很大？”
“难道那个只有半个头的法师是用什么魔法制造出来的吗？”芙萝拉提问道，她不是很懂魔法，尤其是黑魔法，“制造这种法师的材料里面有很多苹果……？”
“总感觉很奇怪啊。”莉欧娜挠着头，“为什么那么恶心的家伙会跟苹果扯上关系啊，我还挺喜欢吃苹果的，塞满了坚果和焦糖的烤苹果是我最喜欢的甜点之一……唉，不能再说下去了。”
“好，谢谢你，小馋虫，下次如果见到什么新奇的东西我会请你吃的，现在你先回去吧。”阿比斯微笑着对食尸鬼说道。
“帮助主人，小馋虫很开心。”食尸鬼马上重新化作绿色的烟雾，被吸进了阿比斯的戒指之中。
“看来目前我们的线索中断了，那就先算了吧，我觉得应该从其他地方再调查一下那个能操纵噩梦的域外邪神，到时候说不定能将线索和目前这黑泥的成分联系起来。”阿比斯点点头，并没有什么懊恼的情绪。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一次袭击，我们觉得队伍里面一定有内鬼。”芙萝拉说道，“不过我们还没有想到在大家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知谁才是内鬼的方法，而如果用我的神术来清除记忆的话，我又担心打草惊蛇，让吉薇娅公主陷入危险之中。”
阿比斯点点头：“嗯，既然敌人能够在你们之前说的山谷那种地方埋伏，那可能真的有人透露出了我们的行程。”
“你有办法让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你坦白吗？”莉欧娜兴奋起来，“如果需要我帮忙抓住他们的话，我倒不是不能搭把手。”
“不，我不打算让他们坦白。”阿比斯笑道，“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其实内鬼并非某个心怀不轨的家伙，而是这支队伍的每一个人。”
第九十八章 或许人人都是二五仔
莉欧娜这次可学聪明了。
阿比斯这个人坏得很，每次说话总要停顿一会儿，等莉欧娜提出自己的惊讶之后再不紧不慢地把后半句说出来，让她难堪，这回她可不想再上当了。
于是，莉欧娜警戒地注视着阿比斯，开动起自己不怎么常用的小脑瓜思考起来。
每个人都是内鬼？联系起敌人具有的操纵噩梦的能力，莉欧娜马上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你是说，这个敌人可能在利用这个营地里面所有在睡觉的人的梦境，在判断我们的所在位置？”
莉欧娜轻轻一拍手，问道。
阿比斯有些惊叹地看着莉欧娜：“你竟然知道在震惊之前先用脑子思考一下了，进步很大哦。”
“臭死灵术士，你找死吧？”
莉欧娜扬起拳头作势要打，阿比斯连忙用双臂护住脑袋。
芙萝拉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啊，这个我一开始还真的没有想到，莉欧娜说了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对啊，既然前来刺杀我们的人具有操纵噩梦的能力，说不定也能通过影响和感应这个营地里面睡觉的士兵的梦境，通过综合的判断，来获取我们当前的位置……”
“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你们两个跟我还是很心灵相通的嘛。”阿比斯笑了起来，“接下来的事情可能芙萝拉来做比较好，神术的手段要比我的魔法更加温柔一些。”
芙萝拉马上应承下来：“交给我吧。”
窥探人的梦境，这是魔法和神术都做得到的事情，不过二者采用的原理不同。魔法要首先影响人的精神，然后再通过一些机制将人当时梦到的东西映射出来，让使用者得以观察，而神术作为比凡人高一个位格的力量，其所需的程序就没有魔法那么麻烦——它可以直接将人的梦境投影到使用者的脑海中，对目标的身体或精神都没有任何影响，也不需要任何额外的操作，方便而高效。这也是阿比斯选择让芙萝拉来做这件事的原因。
芙萝拉轻念祷词，一道柔和的光芒在她的眉心一闪而逝，此时的她已经以神术作为媒介，将自己的思维和营地里面所有处于睡眠状态中的人建立了联系，只要她心念一动，就可以看到任何一个人的梦境。
“我该怎么让你们也看到这些梦境呢？阿比斯要对我用个什么魔法吗？”芙萝拉做完这些，看着阿比斯。
阿比斯摇摇头：“不需要我对你施加什么魔法了，你和莉欧娜身上都有属于我的死灵法术纽带，因此我只需要调用纽带的功能，就可以把我们三个的某种知觉连接在一起……像这样。”
莉欧娜本来还在看热闹， 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视野突然变得广阔了起来，她可以同时从三个地方观察这顶帐篷里面的景象。
“咦？咦？我怎么有三双眼睛了？不对不对，我这是共享了你们的视野吗？”
“没错，死灵法术的纽带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功能非常多，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做不到的。死灵术士都是靠这东西吃饭的。”阿比斯笑着说道，“只要你想，我还可以共享其他感觉给你，比如触觉嗅觉之类的。”
莉欧娜不知道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脸突然红了起来，不过阿比斯倒是没有共享思维，也不知道这个只有一米四几的靠谱成年女性脑子里的东西。
芙萝拉在经过了短暂的适应之后便已经可以坦然应对这种三个人共享视野的情况了，她心念一动，启动了神术的侦测机制。
……
这是一个士兵的梦境。
在这个梦中，这位士兵正在营地里面啃着硬邦邦的面包，旁边的锅里煮着味道已经不那么好的肉干，虽然伙食并不丰盛，也谈不上好吃，但他还是吃得很香。
“嘿，芬奇，把你的面包给我吃一口，我的干粮不够了。”他的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满脸胡子的人，正在笑着对他伸出手来。
“哈哈，伯克，你还是那么能吃。”士兵并不因为那个人索要自己的事物就生气，而是笑呵呵地掰开了自己的面包，递给了那个满脸胡子的人。
叫伯克的人接过面包，心满意足地啃着，对着士兵笑笑。
“芬奇，我好想回家啊，等战争结束之后，我们帮公主夺回国家，我们就一起回到村子里面去，到时候你可要把你的妹妹嫁给我，村子里再也找不出一个比我更爱她的男人了。”
“哼，你要是真的爱她，敢为她做一次‘勇者之证’吗？”
“杀死一头熊，两只野猪，三匹狼而已。”伯克憨憨地笑着，“我怎么说也是个五阶的斗气士，做这些事情不是跟游戏一样嘛？”
“你总是改不掉爱说大话的习惯，我们村子附近哪里有那么多野兽，你打算去哪里找啊，你这傻子。”
“……话说啊，芬奇。”
“嗯？”
“我胸口好疼啊，你能帮我看一下吗？”
“你胸口疼？怎么了？”
“我不知道啊……我的胸口真的好疼啊，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好像撕碎了我的心脏……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疼过……”
伯克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起来，叫芬奇的士兵连忙看向自己好朋友的胸口。
心脏的地方，是一个很大的洞，透过这个洞，可以看到他的背后。
“芬奇，我怎么了？我为什么这么痛啊……”
伯克大睁着眼睛，看着芬奇，他的嘴角开始流出一道黑红色的血液，声音也变的嘶哑起来。
“你……你不是伯克……你不要过来啊！”芬奇吓得连退了好几步。
“怎么了，芬奇，我是伯克啊……你为什么要逃走？你不愿意把妹妹嫁给我了吗？我好疼啊……我好难受啊……芬奇……快救救我……”
伯克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成了刺耳的噪音，他的身体也在这个时候产生了变化，他那正常的人类躯体逐渐膨胀、扭曲，然后溃烂，许多黑色的泥从他身体的破口中汩汩流出。不一会儿，原本那个满脸胡子，笑容可掬的伯克就已经变成了一团臃肿而肮脏，长满了毛发的诡异物体，它扭动着向芬奇爬行而来。
“芬奇……芬奇……不要走啊……我好疼啊……我好疼啊……”
“快走开啊！你不是伯克！离我远点！怪物！怪物！”
芬奇没命地奔跑起来，极度的恐惧充满了他的心。
第九十九章 吉薇娅的梦
“哇……他的梦好恐怖，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好朋友变成一只怪物更让人难受的了。”
莉欧娜不禁感叹道，她不得不承认，那个操纵噩梦的邪神或者是利用了邪神的人是个真正的大恶人。这也太坏了。
“这个大胡子我见过……”芙萝拉轻声说道，“我在战斗之后帮忙处理了伤员，也见到了那些在战斗中死去的人，这个叫伯克的人是被那群矮人刺客的弩箭射死的，矮人弩箭很粗，因此在射中他胸口的时候直接把他的心脏搅碎了，他的生命力很顽强，甚至在心脏碎掉之后还挣扎了一下，可最后还是死了。”
“而他的好朋友，这个叫芬奇的士兵，见到了自己挚友的死，在心里留下了阴影，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梦到了这些吗。”阿比斯微微点头，“看来这些噩梦并不是无中生有，它其实是基于人的记忆的，而并非完全受到操纵，只是放大了使用者的负面情绪？也许是这样……”
“我们再看看别人的不就知道了？”莉欧娜提议道。她虽然认为这个士兵的梦很恐怖，但也只是站在 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的，无敌惯了的她可不怕怪物之类的东西。
“嗯，你说得对，芙萝拉，拜托了。”
“好的。”
芙萝拉再次调整自己的注意力，将侦测的目标从一个士兵换到了另一个士兵身上。
这个士兵同样在做噩梦，不过他的噩梦不一样，他似乎是在被几个小孩子追赶，这些小孩子身上都很脏，穿的很破烂，伸出黑乎乎的小手向这个士兵讨要食物。士兵则是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干粮，冲出营地，在前面一路狂奔，不愿意分给这些孩子。
孩子们在追赶的过程中逐渐变得畸形、恐怖起来，他们尖声大叫着，瘦得皮包骨头的胳膊越伸越长，手指也变得尖锐而长出了弯钩，许多肮脏的泥从他们的关节和口鼻里面流出来，显得极为恶心。这次流出来的泥不是黑色而是棕黄色，更显得让人厌恶。
“这次是被孩子追赶吗？这些小孩子好像在管他要什么食物……啧……还是很恐怖。本来很可爱的小孩子突然变成了两条胳膊超长的怪物，这个落差感……哇。”
莉欧娜像评价电影一样，评价起这个士兵的梦境来。
“也许来自于这个士兵的什么记忆，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好的记忆。”阿比斯点点头。
芙萝拉连续切换了多次侦测对象，这些被侦测的人无一例外，都在做噩梦，莉欧娜尝试着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其他帐篷里面的动静，发现那些士兵们在做噩梦的时候身体倒是很安静，并没有做逃跑的梦时脚蹬手刨的动作，这让那些在外面负责站岗的士兵没有发现。
“我推测，这些士兵对梦境的记忆留不到明天，这才让敌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获取我们的位置。”阿比斯认真地捏着自己的下巴，分析道，“你们应该也都注意到了，无论这些士兵是在逃离什么样的怪物，都是从这个营地出发的，他们的脚步已经把周围的环境都踏了个遍，只要那个躲在暗处的家伙有附近的地图参考，就一定能分析出我们的确切位置……而且据你们所说，我们已经走了两天的了，那么敌人完全可以根据这两天的位置推测出车队下一步要去哪里，从而拦住我们。”
“原来如此，这个手段真的是妙啊。”莉欧娜一副“可惜被机智的我识破了”的表情。
芙萝拉轻轻叹了口气，她看了这么多噩梦，虽然并没有感到害怕，但心里面还是不舒服。长时间盯着畸形又癫狂的怪物看，正常人都会感到难受。
盘腿坐在那里，一点都不难受的阿比斯突然又提出了建议：“对了，车队里还有我之前间接帮助了的那个公主呢，她也被噩梦缠身的话，我们是不是该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
“对呀……她好像说自己戴上芙萝拉的吊坠之后可以睡一个小时的安稳觉，之后会继续做噩梦，现在应该是她做噩梦的时间，我们进去看一下吧。她的噩梦会留下记忆，想来规格和一般的小兵小将也是不同的。”莉欧娜点着头，肯定了阿比斯的提议。
芙萝拉也不拖沓，直接将侦测目标换成了正在睡觉的吉薇娅公主。
……
刚刚切换到吉薇娅公主的梦境，眼前就出现了一片因为高温而扭曲的空气。
阿比斯适时地打开了三个人之间的温感共享，他和莉欧娜立刻感受到了吉薇娅公主梦境中的灼热温度。
这里不是营地，天空是红色的，地面是黑色而干裂的，空气的温度高得好像在火山口一样，没有一丝风。在这一片荒寂的大地上，吉薇娅公主正在躲避着一个不断爬行的怪物。
说是爬行，其实这个以各种肮脏颜色的泥组成的胶体怪物只是在改变自己的形状，像变形虫一样向前蠕动罢了，它一边朝着吉薇娅公主的方向前进，一边伸出几条正在流动和膨胀的触角，朝向吉薇娅的方向，试图碰触到她的身体。它足足有五六米高，那些不断向前蠕动的触角给人以很强的压迫感。
吉薇娅公主似乎已经对这只怪物十分熟悉了，她并没有显得非常慌乱，但梦境的投影是第三人称的，阿比斯一行仍然可以从吉薇娅公主的眼神中看到她内心的恐惧。
即使已经习惯了这个怪物的出现，吉薇娅还是无法放下对它的恐惧。
“啊——啊——”
怪物用不知道在哪里的发声器官对着吉薇娅尖叫起来，这尖叫声听起来非常奇怪，并不像是一只巨大的怪物的咆哮，而更像是一位年轻女子的惨叫声。
这叫声仿佛要将无尽的痛苦传达给吉薇娅一样，听到它的吉薇娅加快了自己逃走的速度。
怪物就在后面蠕动着追赶吉薇娅，吉薇娅也就一直逃走。这片大地非常平坦，没有任何可供藏身的地方，吉薇娅如果不想被这个不知疲惫的怪物追上，就只有一直逃跑，直到梦醒。
即使是作为旁观者，三人也能感受到那种绝望了。
“她当时能够坚持下来，并且还能空出精力来指挥自己的手下做事，也真的是足够令人佩服了……”莉欧娜由衷感叹着吉薇娅公主的毅力。
第一百章 大腿借我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