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雀咸鱼
最后，霍德将目光定格在了齐格飞上，这个将近20岁的年轻人就坐在椅子上，而且他也没睡觉，仅仅是坐在椅子上。
霍德之前推门的行为当然是惊动他了，他那张英俊却仍然透着稚嫩的面容就这么转了过来，然后，嘴唇翕动着：
“叔叔……”
【任务目标：去铁匠铺找齐格飞聊聊（1/1）】
齐格飞注视着他，而霍德也没在意，他就这么站在门口，注视着自己的任务面板，上面的那个任务目标已经达成，接着被划掉，取而代之的则是新的目标。
【任务目标：指引齐格飞踏上英雄之路（0/1）】
这什么沙雕东西……
看着那无比朴实的任务目标，霍德心里不由骂娘，这破游戏是在考验玩家的嘴炮能力？
齐格飞还需要人指引？
霍德的心底就这样掀起了狂风暴雨，而因为头盔的遮掩，他的那种蛋疼扭曲的表情倒也没有被发现，齐格飞只是看着那个铠甲人站在自己的房门之前一动不动、目光好像一直摆在自己身上。
虽说从小到大，他好像一直这样，有时候就会一直一动不动看着谁陷入沉思，但他毕竟已经长大了，这种视线只会让他感到不自在。
所以，他不由开口了：
“叔叔……”
“嗯。”
齐格飞的那种从小喊到大的称呼将霍德的视线拖拽了回来，注视着那张与齐格蒙德年轻时相似的面容，他最终只是缓缓点头。
“现在，差不多算是过去了一整天的时间了，你有什么决定或者想法么？”随手将背在身后的符文剑靠墙放置，霍德最后仅仅是拿过一张椅子在边上坐下。
而他的问题也不免让齐格飞神情复杂……
“我已经一天无所事事了啊……”
第二十五章:犹豫的齐格飞
因为大地图上的铁匠铺里的齐格飞可以二十四小时站在那里打铁。所以很多玩家都不知道一件事：齐格飞是有着一套无比普通的日程表的。
他的生活由四样东西构成：吃喝、睡觉、打铁、购物，就是如此单调，他的生活一直离不开养父莱金所开的这间铁匠铺，在此地进进出出，在此成长，即使小时候的玩耍也很少离开这王城南边，平时最大的心愿就是那个带自己来到这座城市的叔叔时不时的回来和自己讲一些外边的事情。
而由此，他的心底也诞生了一个略显平庸的愿望：他想要出去冒险。
米德加尔特之中武风盛行，除去国家之间的常年征战之外，冒险者也是很受欢迎的职业，因为一个拥有丰富冒险经历的勇士在任何国家都会受到欢迎，而为此，他在打磨自己觉得必要的锻造技艺的同时也在偷偷锻炼自己的剑术与体能。
虽然他的武艺不过是亲爱的‘霍德叔叔’抽空指点的那些三脚猫功夫而已，但他还是在不断练习着，哪怕是三板斧都能被他打出花来了。
而在这种无比平静的生活之中却发生了一件颠覆他认知的大事，他亲爱的叔叔不知道从哪将传说中的树中圣剑古拉姆带了过来，然后直接甩在了他的面前，看着他好像使得沉睡的圣剑碎片苏醒之后，他又直接将所有的真相甩在了他的面前。
他，齐格飞并不是什么平民，虽然貌似来自丹麦但也不是什么丹麦人，他是正统的尼德兰人，而且是曾经统治这个国家的伏尔松格一族的正统后裔！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实际上直接冲昏了他的大脑，将他那本来还算是灵活的脑子直接搅成了浆糊。
且不说这种感觉就像是萌新刚出新手村结果NPC就把一把神器拍到了自己的脸上，在尼德兰已经归于亨定一族统治的现在，‘伏尔松格’这个称呼带来的并不是纯粹的荣耀，也并不是什么身份地位，而是无尽的麻烦。
是的，麻烦，这就是齐格飞在理清楚了一切的前因后果之后所得出的最终结论。
这并不是因为他本人冷血薄情，而是事实的确如此，在伏尔松格一族的惨剧发生的那一刻，他还呆在希奥蒂斯的肚子里，从没有见过那被人传颂的圣剑持有者、尼德兰之主，对于齐格蒙德的事迹，他更多的是一种‘听闻’，而这种听闻所塑造的也不过是一种极远的背影。
他从没接受过伏尔松格一族应该具备的正统教育，这样的他对于‘伏尔松格’这个词以及背后的荣耀没有任何的实感。
霍德虽然还没做到仅仅是一眼就能齐格飞的所有心思都挖的干干净净的程度，但齐格飞面容上表现出的那种略显不情愿的复杂却很能说明一点：他的归属感为零。
不过霍德也不急于开口说些什么，这些NPC的对话逻辑都是有规律的，知道齐格飞终将踏上这条路的他并不担心他此刻表露出的那种矛盾。
说白了，这只不过是游戏给玩家的波折罢了，即便齐格飞的那种复杂而无助的视线无比真实，真实到令人怀疑他不是什么NPC，而是一个真正的人，但霍德毕竟早就过了为游戏狂热的阶段。
所以他没有说话，比起急躁或者说是劝解，他此刻更想听听齐格飞自己的说法，这有助于他摸索到NPC的对话逻辑。
然后，两个人就这么保持着沉默，霍德自从在最初问出了那个有关‘想法’的问题后就没了话，而齐格飞则是捂着自己的脸，他叹着气，而在最后，他也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份僵局。
“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本来的话，我从来都没考虑过这些。”
说起这些的时候，他目光清澈，没有半分闪躲，这意味着这个从小有些调皮、但却无比正直的青年说的是实话。
“甚至直到现在，我心底其实还有些开心的，圣剑古拉姆的传说一直在这片土地上流传，而能唤醒圣剑的碎片、得到承认也是我的……荣幸吧。”他说话断断续续的，游戏系统很完美的复刻出一个人应当具备的那种慌乱。
所以，他也顺势点出了这点：
“你在害怕。”
说实话，霍德从没见过齐格飞如此慌乱的样子，他虽然喜悦、对自己被圣剑选中这件事，他相当的开心，但与此同时，他也不是什么蠢货，古拉姆圣剑同样是国王莱格尼在寻找的东西，如果要彻底得到这把剑，就意味着和国王走向对立——至少在莱格尼发现的情况下是如此。
然后，齐格飞最后只是缓缓点头：
“是……”就像是认命了那样，回答这个问题就像是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气。
对于米德加尔特的人来说，想要承认恐惧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会被剥夺勇士的身份，甚至，这还是一种耻辱。
但齐格飞还是承认了，不仅仅是因为他诚实，更重要的是在他面前的是他仅有的长辈之一。
“霍德叔叔，你也应该知道，现在的国王……”他欲言又止，显然是想到了什么，顾忌着霍德情绪的他还是改口了，“亨定一族的莱格尼一直在寻找古拉姆的下落，而且，他也是被选中的国王。”
选中？被谁选中？
毋庸置疑……
虽说霍德并不是什么正宗的中庭人士，他只是一个过路的玩家而已，但完整经历了尼德兰任务线与上一个资料片的他却对游戏中的世界观有着深刻的了解。
齐格蒙德能在上个资料片中作为主人公快速崛起，除去玩家的帮助之外，游戏的各种细节都给予了提示：这些国王是被神族选中的勇士。
齐格蒙德是被抛弃……或者说是要被回收的人，战场之上，击碎他圣剑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莱格尼，而是奥丁那个狗东西，霍德曾经拖着公会里的一堆人打了无数次【伏尔松格之殇】这个副本，对于这点剧情可以说是了然于心。
而既然齐格蒙德是已经被放弃的勇士，那么莱格尼的定位就很清楚了：他是被选中的，而被选中的国王、勇士总会有一些方便之处，比如说……
“你在担心那些女武神么？”
就在齐格飞仍然筹措着自己的语句时，他的耳边传来了这样的话，而与此同时，他不由抬头，看着那完全遮掩了面容的头盔以及头盔之中那毫无神采、宛如盲人一样的瞳孔。
第二十六章:我还杀了不少呢
米德加尔特是尚武的世界，这里的几个王国常年都处于征伐之中，虽然偶尔会相互订立和平或者通商的条约，但这种条约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被摧毁。
有时候是因为利益、有时候是因为贵族、王室之间的仇恨，有时候则是因为所谓的‘神启’，而在米德加尔特之中，有一个虽然没有明说，但哪怕是齐格飞这样的平民都知道的规则：国王与勇士都将受到神族的庇护。
这并不是在开玩笑，因为齐格飞听闻过，在尼德兰之中流传过的属于前任国王齐格蒙德的故事之中，神明便扮演着至关重要的指引者的角色，齐格蒙德的儿子甚至有女武神作为妻子，这都不是什么秘密。
而在如今的尼德兰每年的祭典之中，女武神也会前来恭贺国王莱格尼，从小到大、齐格飞见过不少女武神，每一年的祭典，这些美丽的女人、勇士们的梦中情人都不曾缺席。
所以久而久之，齐格飞心底便形成了一个固有印象：国王是受到庇护的、女武神与国王关系密切。
这也是他所担忧的地方，所以在面对霍德的提问时，齐格飞先是略有迟疑，但最后却点了点头。
“是的，那些美丽的女人总是来去不定，又会飞，我怕她们现在就……”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仅仅是抬头看了一眼木制的窗户，好像是觉得外边就有人在偷听那样。
霍德也并不意外未来的屠龙大英雄会在这个时候流露出有些神经质的担忧，早已经历过【伏尔松格的崛起】这个资料片的霍德很清楚这些NPC对待女武神阵营的态度。
国王受到加护，女武神会奉诸神的命令协助米德加尔特的国王们，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甚至写进了游戏配套的设定集里，而在游戏之中，NPC几乎下意识的认为女武神可以为她们选择并庇护的国王、勇士做任何事，甚至担当耳目这种事也是做得到的。
当然了，以女武神的能力，他们可以藏在任何地方，宽大的羽翼让这些战斗力不俗的女人来无影去无踪、不需要战马或者其他的什么坐骑便能畅游这米德加尔特，区区探听这种事当然也能做到。
不过紧接着，还没等齐格飞多说什么，霍德直接否认了这一点。
“我对那些女人没什么好感，不过有一点我还是知道的，她们是中立的。”
说白了，女武神从不隶属于米德加尔特的什么阵营，丹麦、尼德兰、哥特、吉特兰德甚至是勃艮第，无论是哪个王国都没有办法号令女武神，她们只会在某一场战争中倾向于她们所看好的一方面。
“真的？”可能是因为霍德的后半句话对这个年轻人来说更加重要，齐格飞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忽略了他说的前半段话，“那么，我也能获得女武神的帮助么？”
他的眼神清澈，其中并没有任何的阴霾，说白了，齐格飞虽然正处于青春期，但他也不是靠第三条腿行走大地的人，他如此兴奋的原因仅仅是游戏设定的世界观而已。
在这中庭世界之中，获得女武神的帮助就意味着成为‘英雄’，在这个崇尚个人英雄主义的世界观中，女武神几乎是与英雄、勇者绑定的。
“我建议你不要将愿望寄托在那些墙头草身上。”就在齐格飞内心浮现出喜悦的那一刻，霍德直接否定了他内心的所有想法，“那些女人从来都不会真心实意的去帮助别人，她们只是非常具备‘投资眼光’而已。”
霍德毕竟是一个外来的玩家，对于开发者设计的这个取材自北欧神话的世界观中的传统文化并不算太感冒。
不过，他不感冒也不代表齐格飞能理解他的那种纯粹的‘玩家思维’，他只是眨着自己的眼睛，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这种表情差点让霍德认为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场景出bug了。
不过最后，齐格飞还是开口了：
“啊，嗯……”他欲言又止，看上去也在犹豫自己该不该问。
但是，这种犹豫也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对他来说，面前的人是他的叔叔，如果连他都要隐瞒，那么这个问题他怕是一辈子都问不出口了。
“叔叔你……好像很讨厌女武神？”
也难怪齐格飞觉得这个问题难以启齿，在他们的认知之中，讨厌女武神的人应该是不存在的，每一个人都渴望进入荣耀的瓦尔哈拉，那里的殿堂是英雄们的归宿，而能结识女武神肯定是莫大的荣幸了。
会有人讨厌这种荣耀么？
答案是有的……
只不过不是这游戏世界之中的NPC，而是来自外边的玩家。
虽然更多的玩家都是颜值党，但的确存在着那么一小部分对女武神不感冒的家伙，哪怕他们自己在游戏之中为了最后的奖励而拼命做女武神阵营的任务，但在论坛之中依然抨击着她们墙头草一样的作为。
而比起这些不会与实质利益作对的玩家们来说，霍德其实要更加情绪化一点。
“是。”对于这点，他从来都不否认，“我并不喜欢那些女人，而且……”
“而且？”
“我杀过不少。”
一瞬间，齐格飞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在这个时候，他很想伸手去摘下他的叔叔那仿佛永远不会脱下来的头盔、看看他此刻的表情，因为有那么一刻，齐格飞觉得霍德是在和他开玩笑。
不过最后，他还是没那么做，仅仅是看着霍德，他看着他的头盔、看着头盔里的眼睛，那没有任何神采的浑浊眼睛里从来不会流露出什么情绪，现在看起来莫名有些可怕。
但事实上霍德也不知道这些，他也不知道齐格飞在想什么，他只知道现在扯了一通废话、话题还越扯越远，这么谈下去完全不是事。
偏离主线了啊这是……
他心底感叹着，战盔之下的表情也有些微妙，随即，他便将话题强行扳回了正轨。
“总之，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现在究竟怎么想，仅仅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第二十七章:如果我放弃呢
说实话霍德对于这所谓的对话并没有多上心，他不介意顺着这些NPC的的思考逻辑去和他们对话，但他也不会真的苦口婆心的去劝解齐格飞，让他握上宝剑踏上人生巅峰什么的，这种事根本不用他教。
要知道这个资料片的名字就叫做【尼伯龙根之歌】，官方的宣传片以及后续的文字资料也证明了齐格飞在这方面是绝对的主角。
虽说《九界》这破游戏一直在感官方面给予玩家最为真实的体验，甚至一度以‘真实的神话世界’作为卖点与标语，但它终究还是个游戏，虽然比起其他流程固定的游戏来说已经算是一个自由度极高的游戏了，但它终究还是有局限的。
比如说在上个资料片【伏尔松格的崛起】之中，玩家可以选择与齐格蒙德作对，但手握宝剑的齐格蒙德终将会崛起然后统一尼德兰、重塑伏尔松格一族的荣耀，这是不可避免的史诗级大事件，而《九界》只不过是让玩家从各个角度去体验主线剧情而已。
当然，包括【伏尔松格之殇】这破副本里的老年齐格蒙德也一样，陪伴玩家度过了两年美好岁月的老国王必死无疑，无论怎么样都救不下来。
有些剧情就是这么被游戏定死的，无法改变，也不能从中做出什么破坏，作为‘尼伯龙根之歌’的主人公的齐格飞当然也是一样的，他的故事早就在古老的叙事诗之中就有描述。
至于游戏，论坛里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阵营攻略，甚至还手把手教玩家如何触发并以不同的视角去看待齐格飞的崛起，其中细节方面或许略有不同，但就目前的进度来说，与齐格飞有关的几个著名事件却是一定会发生的，一是屠龙、齐格飞终将沐浴龙血、二则是复仇、重登尼德兰王位。
这是游戏定下的主基调，也就是说，齐格飞无论多消沉，他最终都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无论是出于什么缘由，他最终都会握起父亲留下的宝剑、将其重铸，最后缔造属于自己的故事传说。
所以，他才能在这说出这样的话：
“仅仅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不轻不重，他需要的就是齐格飞的一个答案，而他确信，齐格飞绝对会给出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不过就如同他不知道齐格飞的那些心思一样，齐格飞同样不知道自己的叔叔究竟是什么心态，那番话如果落在玩家的耳朵里是理所当然的，但他不一样。
对齐格飞来说，这话听起来好像就是‘无关紧要’一样，这不由让他感觉到有些不满。
他本就处在年轻气盛的年龄段，年轻人的朝气在他的脸上体现的淋漓尽致，NPC做的仿佛真的有灵魂那样，一点都不空洞。
甚至，他都觉得齐格飞在下一刻一定会抱怨他说话的态度，不过就在霍德准备好去应付他的抱怨时，年轻的NPC知识低下了自己那一直以来都无比傲气的脑袋。
他当然是一个傲气十足的孩子，如果今天在他面前的是其他同龄人，甚至不用同龄人了，哪怕是养父莱金在他面前用这种略显不屑的语气讲话，他都会顶撞两句，如果双方脾气都暴躁一点甚至会直接吵起来。
但现在在他面前的人是霍德……
对齐格飞来说，这是他的亲人，他教会了他读书写字、教他练剑，给他讲外边的冒险故事，更别说现在，他还知道一直是面前这个男人在保护着自己。
一个人怀揣着圣剑的剑柄、时刻面对着可能存在的莱格尼的追兵甚至是帮助莱格尼的女武神、孤独一个人度日，齐格飞很难想象那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更别说他还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抽空来到这对他来说最为危险的地方来探望自己。
他不是父亲，但他带给齐格飞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不善言辞的家长，他有恩于他，所以，他理应低头。
“叔叔你……是怎么想的呢？”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只是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这本来应该是霍德问的问题才是，结果这孩子直接一脚将皮球踢回给了他，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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