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鸦
“这……”
“在亘古时代,心智不稳的孩童,是无法接受神授魔力的,因为就是会无法使用好,反而徒增问题,估计就是同一类问题。”
德利多利像是想起了什么,“哦”了一声,接受了这一点。
达芙涅戳了戳这孩子的脸,她已经通红了——虽然达芙涅外表要比安·菲文还小一截……
“吉他手,你想怎么办?”达芙涅忽然问。
“给她找个容身之地吧。”高易羽犹豫着说,“既然问题是她不会控制魔力,那学会这一点就好了吧?起码到时候,她可以自己回到历史之内。”
“是的,这可以做到——但这么做的话,并不能偏安一隅的闭门苦练。”
总归是见证了无数历史兴衰,活了很久的古老神明,达芙涅看待事情很深刻。
“想要回到现实,就需要接触现实,以确保自己清楚,自己要回去哪里。”
“噢,那她得在世界上游历。”高易羽在心里赞叹,还是月桂女神管用。
“是的,不在同一个地方久留,也可以解决因为长不大而引起骚乱的问题。”达芙涅开始给她梳头发了,“接着,只要控制好自身的魔力,回到现实,便可以回家了。”
熬夜对少女来讲很难,她半梦半醒的坐着,任由这位突然出现,漂亮到不可思议的小妹妹给自己梳妆打扮……真奇怪,她难道真的是……月桂女神……达芙涅?
虽然基本听不懂她们的话,但安·菲文很清楚,她们似乎有些主意了。
“至于……是什么造成她突然拥有这庞大魔力……已经过去这几年了,我们没办法再去追溯了。”
达芙涅看了德利多利一眼,后者一怔,互相有了某种共识。
之后,德利多利严肃的接话:“是的——即便跨越历史,去到那个节点的罗马见证……我也没有足够的魔力支撑了。”
她表示,自己之前动用权限,向历史诘问。在这之后,又把达芙涅请过来帮忙,已经没有多余魔力办别的事情了。
换言之——“您不要想着再去毛其他历史的东西了……”历史恶魔苦口婆心。
“好好好。”高易羽有点失望,但也接受了。
至于现在,想要实现一位少女回家的愿望,也有了思路。
高易羽仰望着月亮,想起萨福几天前逝世之前的嘱托。
她希望——高易羽能教会安·菲文,如何一个人进行旅行。
虽然在她口中,那是名为人生的苦旅。
而现在,这位与凡人稍稍有些区别的少女,只需独自一人走向未来,多走些路,便能完成心愿了。
安·菲文睡着了——达芙涅招呼着高易羽一起,将她抱回床上,盖好被子。
然后——月桂女神与历史恶魔一起,七嘴八舌的总结了使用魔力的方法。
虽然那只是区区一张纸,就足够承载的内容,但应该需要用上几个月、或者一年时间来磨砺。
对于她本人来讲,肯定会是今后漫长人生里,将要无数次回味的旅行时光。但对于历史旅人来讲,那便会是在《历史》之书里,悄然出现的一行文字。
“她安稳的结束了一生,回到了故乡。”
或许,会这么写也说不定。
……
142·启程
平静的地中海清晨,天气晴。
潮水卷来,然后退去。
被浸透的深色礁石,映着海色的光泽。载着后代的螃蟹,在沙滩上留下浅显的足印。
港口的渔夫在吊床上打着盹,却翻开眼皮望了一眼海平线,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着——
“适合启程。”虽然海鸥的鸣声,更为嘹亮的盖过了它。
但对任何人来讲,都是如此。
对任何旅程来讲,都是如此。
哪怕那是不属于这个历史人,要前往未来的某处。
或是被放逐了的人,要从历史之外回到家乡。
——都适合启程。
……
“是的,我们要在此分开了。”高易羽点点头。
吟游诗人正坐在花园的围栏上,被海天二色的蔚蓝包裹。
“多半你不信,但我是一名历史旅人,我要从这里启程,回到未来了。”
“历史……旅人……”
安·菲文困惑不已,但比起这个,她更伤感的是——要与吟游诗人告别了。
见面,相识……不过几天时间,但高易羽对她来讲,却成了短暂人生里最闪耀的。
像是直视太阳之后,强烈的眩光在视野之中久久不散。
她望着高易羽,完全无法理解这位异国之人。
无论从哪里看,高易羽都像是平常人一般。比如现在,她脱下了鹿皮靴和袜子,很嫌麻烦的抖着沙子,光着的脚不知道该踩在哪里。
她的脸颊、脖颈,有日晒的红晕,因为肌肤的细腻和雪白而更加明显。
随手束起来的乌黑长发,则因为风和动作幅度,而显得毛毛躁躁。她之前已经重新扎过好几次,但总是很快就乱,所以不耐烦的随意如此了。
她——东方来的,自称历史旅人的吟游诗人,是一位普普通通、充满现实的存在。
但却透着无法拘束的自由,强烈的、不属于任何一处的自由。
安·菲文无法理解这些。
归根结底,她只理解一件事:“如果被您抛弃了,那我该去哪里呢……”那就是自己要将孤独。
高易羽却像是一点也不在乎,还在和靴子里,最后几粒沙作斗争。但几次试着把脚丫子伸进去,都会被咯出来。
可——她笑容满面的回应了安·菲文:“你会回家的,我保证。”
安·菲文惊愕在了原地,因为甚至没正眼看自己的高易羽,却说出了如此甜美的话。
回家。
“回你的罗马,故乡,他们放逐你没关系,只要你自己不认为自己是流亡之人就行了。”
高易羽无奈放弃了沙子的事,穿好袜子塞了进去,虽然不自在。
她转过身,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
“昨天,月桂女神和一位大恶魔,为你写了点寄语,你只要照着做就行了。你拥有魔力,就是昨天我说过的那玩意儿——你可别当那是在做梦,那是现实。”
那张纸被塞在了银发少女的手中。
高易羽还有一堆话要讲……要对她讲。
“然后,你只要独自旅行,在人世之中找到一种……归属感。等你熟练运用魔力之后,借着这种归属感,你就能回来。”
反正这是德利多利和达芙涅的理论,再不靠谱的话,这事儿就没救了。
“……回来?”
“是的,你就能回到现实,回到你所属的历史,你会开始长大,成熟,然后老去,死去,像个正常人一样。”
到时候嘛,再找个合适的身份——比如说萨福最后的弟子,荣归故里,买栋房子、找个恋人,生活、苦恼、工作、饮酒……然后死亡。
听完高易羽所说的这些,以及过于遥远的未来,安·菲文不知怎么回应。生活与死亡,是她很熟悉的东西。明明是残酷的,她却理解自己的心,如果能回去的话,会是幸福之事……
只要按照高易羽所说的去做。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你的问题会很快解决,然后忘了我,被生活填满人生。”
说到这里,高易羽也许明白了一件事。
在历史最前沿,萨福向她提出委托,希望她能跨越历史来杀了安·菲文……说不定指的就是现在这样的结果。让她回到人生的正轨,终有一天迎来死亡,那确实会是安·菲文所期盼的。
应该是这样吧……?倒也算完成委托了。
只是,不知道萨福残魂当时所说的音乐酬劳,会被如何实现。
说到音乐——高易羽想到了一些事。
“说起来,单人的旅程会很无聊,这个时代没什么娱乐,但也正因为如此,些许娱乐就会滋润人心,变得格外美妙……我被萨福委托照顾你,总归是教你点东西!”
一边嚷嚷着,高易羽朝屋子跑去——虽然途中被靴子里的砂石咯到,差点摔倒,但她还是笑着踉踉跄跄跑回屋,不一会儿,拿出了一把乐器。
那是一把巴洛克吉他——也就是最早一次,去迎接约安妮丝的时候,偶然间从神圣罗马帝国得到的。之后,这把巴洛克吉他,陪高易羽还去过俄国,为了救柴科夫斯基而泡了水……
作为乐器,它的音乐价值大幅下降了,但并不意味着无法使用,只要调好音,仍能作为正常的乐器发音。
高易羽很清楚,这玩意儿不会干扰历史。
因为这种弹拨类的木制弦乐器,是人类发展中的必然产物,到处都有类似的,其历史分布跨越了几千年,没人会特别在意这种玩意儿,它也无法颠覆什么历史。
它只是音乐。
“来,我教你几个基本和弦,路上随便弹弹解解闷。”
“和弦?”
“就像海鸥用长鸣,为海浪的喧嚣伴奏。就像你独行的人生,会不断遇到别人,然后不断的分别。”
高易羽拨着琴弦,糟糕的共鸣腔无法传达漂亮的音色,但那也没什么不好。
起码,它成为了临别话语的和弦。
港口的船从各地而来,向各地而去。
人的旅程也是如此。
……
将萨福的遗产作为旅费和纪念,全部转送给对方之后,高易羽告别了那位银发的年轻诗人,以及她的眼泪。
对高易羽来讲,这是毫无疑问的永别。
可作为历史旅人,她除了轻叹一口气之外,也给不了什么别的。但时间会轻而易举的洗刷这些,彼此回到人生正轨之后,充实感便会淡掉这些回忆。
“走吧,事办完了。”
“嗯。”
她们来到了一处僻静之地。
德利多利在金币之中,比以往平静。高易羽背后少了把乐器,觉得有点空荡荡,但说实话感觉舒坦了点。
对她俩而言,事情已经解决,该回去领报酬了。德利多利不打算探究更多,高易羽虽然很在意,但只凭自己则是无能为力。
如果没有请来外援的话,她们已经返程。
“等等。”达芙涅摆摆手,“我得去确认一眼。”
高易羽心里忐忑了一下,就像脚底板被沙子怼了一下。
而金币里的德利多利也有类似感觉:“主唱啊,您这是回到希腊故乡,多愁善感起来了?还是要趁机串门几下?我已经没多少魔力给你折腾了。”
“我是随历史前行的人,对过去的留恋不至于阻碍前进,但我只是有点在意,所以我们去多确认一眼就好。”
“什么意思?”高易羽问。
达芙涅眼神微妙的看着她:“就是,确认一下那个家伙是否回到了历史之中,结束了对自我的放逐。”
高易羽在心里琢磨,这是希腊本地女神,对子民的关怀?又或者,达芙涅想深究一下,是什么让安·菲文得到那笔庞大魔力?总感觉会很麻烦……
“很简单,不麻烦——”仿佛看透了吉他手的心声,达芙涅简单说道:“往前走两年,看看《历史》之书是否有记载,就行——我来提供魔力。”
德利多利寄居的金币,散发着一种“好麻烦啊”的气氛。
对此,达芙涅嘟哝道:“接下来,我们再录好第二曲,后期你们自己来做。”
“……我愿意完全服从高贵的、美丽的、善心发作的月桂女神!”高易羽立马点起头来,也不管德利多利什么态度,她打死也不想摊到那些活计。
德利多利无可奈何,只能照办。
达芙涅满意的点点头,抬起食指,朝高易羽放下的金币戳了一下,算是提供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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